陳浮生聽了兩個噩孽表忠心,微微點頭。
旋即,低語問肩頭的猻喉:
“你的黑氣,能不能瞞得過左輪噩孽或更強者的窺探?如若不行,我再另想方法。”
沿途他們遭遇的陰魂、冥卒、下輪噩孽,相當于人間四境宗師的水平。
在黑氣遮蔽下,能瞞過這個水平線,不代表更強者也能瞞得過。
猻喉聽明白,并未猶豫,而是指了指自己,發出字音:
“分!”
它說完之后,脖子下的喉囊瞬間鼓脹,如同一個圓皮膜,將它自身容納進去,包得像是一個球。
霎那,猻喉化作的圓球,一分為四!
四個小黑球,閃電般貼在每個人的喉嚨下。
僅僅也就這么一瞬,陳浮生便感覺自己喉下冰涼如浸,絲絲寒意蒸涌向上,繚繞在臉龐上,頭頂上。
他轉眼看向老黃和綠哥,見這兩個噩孽,喉口一團黑氣仿佛皮癬。然后絲絲縷縷的黑氣蒸涌向上,繚繞得臉上陰晴不定,增添了許多兇惡和詭異。
但是老黃和綠哥卻是逾發膽顫心驚。
因為二人皆可感應,若有什么風吹草動,這一塊黑皮癬似的東西,瞬間便能將他二人吞噬干凈。
“咦?”
但同時,老黃和綠哥打量陳浮生,也是心頭一震。
“道友這你身上的氣息,與我等毫無區分啊!”綠哥忍不住疑道。
陳浮生看了身邊的哮天犬,發現同樣如此。喉下黑氣繚繞,上古濁氣的氣息掩蓋自身,變成噩孽般存在。
“只要我不動用法力爭斗,這個噩孽偽裝便不會拆穿”陳浮生立即明白。
“走!”
陳浮生心中大定,指向前方,“你們帶路,去拜訪薛仙子!”
一路繼續向前。
三層的浮屠塔,已經頗為廣大,要想穿過,去另一個浮屠塔,也并非容易的事。
他們抵達這一層的塔內,也就相當于和薛仙子在同一區域。
老黃也算小有名氣,當年也曾來到,所以路徑熟悉。
在陳浮生的驅策下,在喉口黑癬的致命威脅下,兩個噩孽只能盡心盡力,加快行程。
一路上,陳浮生和哮天犬并未動手。
兩個噩孽成為主力,遇鬼殺鬼,遇噩孽能避則避。不能避的,被喉口的黑癬吐出舌頭卷入吞噬。
見到猻喉的分身都能如此“殘暴”,老黃和綠哥更是戰戰兢兢,再無任何僥幸。
約莫三個時辰后。
陳浮生眺望遠端,已經接近一座并不像“黑柱牢獄”,而像是王公貴族郊外別院的建筑。
“就是這里!”陳浮生心中大定。
在天地橋的窺探中,此地景象已經深印他腦海。
周圍可見不少原始惡靈,井然有序地游走巡邏。
三界之內,陰魂是最下層的鬼怪,邪魂和精魈則是培育而成。只有原始惡靈,才稱得上實力強橫的鬼怪之類。
甚至有的原始惡靈,并不見得弱于噩孽。只是噩孽靈智更高,上古濁氣所化,有進境向上的潛能。
所以原始惡靈反而成了噩孽的附庸,甘為驅使。
老黃和綠哥,領著陳浮生和哮天犬,緩緩接近那處巍巍矗立的建筑。
“站住!”幾個兇形惡狀的原始惡靈,圍攏上來。
“吾乃二層地府的黃老申,前來入盟!”
老黃當即帶著噩孽的威嚴風范,冷冷睥睨這幾個原始惡靈。
其中一個原始惡靈,打量陳浮生等人,再才點頭道:
“你們稍侯,我去通稟!”
說完,也不理會,轉身向建筑內而去。
“呸,好大的架子!!”綠哥大是不滿,森冷地眼神盯著周圍幾個原始惡靈,有撲上去廝殺的沖動。
老黃哼道:“通稟?咱們上古濁氣接近,便有感應,又何須通稟?”
陳浮生倒是無所謂,饒有興致地打量環境。
可以看出,這個薛仙子的勢力并不算小。建筑周圍隱約可見不少原始惡靈在巡邏,也有其他噩孽出沒。
“為什么冥獄地府會放任這些噩孽,結盟結派,而不剿滅?”
陳浮生若有所思。
他自從聽了那幾個冥卒的交談,感覺十八層地府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各管一攤。
明明知道薛仙子在圖謀反叛,打出三層地府。但地府的冥界高層,對此卻無動于衷。
也不知是反應遲鈍,還是另有原因。
片刻后,那個通稟的原始惡靈折返,冷聲道:
“薛仙子問,既是入盟,有無貢奉呈現?若無,那便無資格入座。”
老黃和綠哥氣得發顫,恨不得當場將這幾個原始惡靈撕了,再闖進去問個明白。
噩孽在地府里,向來是橫行無忌的存在,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陳浮生擺擺手,示意老黃和綠哥稍安勿躁。然后,他輕輕拍了拍喉下,發出一道意念。
瞬間,一滴宛若琥珀狀,黑亮濃郁的濁氣精粹,便凝結在陳浮生指間,將之遞給老黃。
老黃只是嗅了一下,便覺得渾身發飄,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再才拈著精粹琥珀,拋給原始惡靈,傲然道:
“呈現你家主人看看,此乃珍罕奇物!是吾煉丹所得,世所難求!”
那個原始惡靈也是識貨的,僅看一眼,便恭敬點頭,趕緊去交差。
不過一會,所有原始惡靈閃開,恭送老黃等人入內。
沿著臺階向上,立刻進入大院。
左右皆是陰森的高大樓閣,黑焰繚繞,煞氣彌漫。
陳浮生冷靜觀望,隨同步入居中高樓的廳堂。
廳堂的布置,也類似人間貴族,富麗堂皇。
兩邊擺著金鑲玉的座椅,坐了十幾個三層地府的噩孽。最前端,高臺上,則是主座和陪坐。
薛仙子仍是穿著薄紗白衫,玲瓏浮透,單手支頤,靠在主座上,意態慵懶地抬眼望了陳浮生等人。
她也只是略微擺手,作出示意,然后不再關注陳浮生等人,和身邊陪坐的噩孽交談商議。
老黃和綠哥忍了一肚子氣,只得繼續忍,灰頭土臉地坐下,忿忿不滿地觀察四周。
“嗯?是他?”
陳浮生坐下,一眼便見到,薛仙子身邊左側,坐的赫然便是那個妖異青年羅鷲。
老黃和綠哥也是見到了羅鷲,頓時臉色尷尬。
畢竟相同出身,如今對方高高在上,而自己卻在下委屈求全。
“吾覺得打出第三層地府,并不明智!”
薛仙子身邊,一個老成在在的噩孽,大聲質疑。
另有個噩孽頓時鄙夷道:
“難道窩在這三層里,天天和陰魂打交道?只有去了四層,你才知道什么叫機緣!什么叫進境!”
那個老成在在的噩孽反懟:
“四層吾也知道是好地方,但三層乃是吾等出身所在,故地所在。先將此地經營穩固,再圖進取,豈不更好?”
旁邊有個噩孽也是附和:
“宿老說得也有道理,自家基業還未穩,我們也無必勝把握沖出三層。若是損失慘重,東山再起便不容易了!”
薛仙子對這些爭論視若罔聞,而是淡然笑著,看向身邊的羅鷲,慵懶嫵媚的聲音問:
“羅鷲賢弟,如何看法?”
羅鷲的眼光掠過所有在場噩孽,有些鄙夷,輕蔑哼道:
“營營茍茍,目光淺短,只知在故土里橫行,卻不知外界之大,外界之好!”
他這一言,頓時犯了眾怒。大多噩孽紛紛叫嚷喝罵,廳堂內頓時亂成一窩粥。
薛仙子輕叱一聲:“都住嘴!”
瞬間,廳堂內鴉雀無聲。
陳浮生坐在角落里,暗暗點頭。這個薛仙子在三層已經成了氣侯,顯然已是大多數噩孽的首領。
羅鷲得了薛仙子的支持,又再說道:
“青溟關之上,乃是溙梧州。此州之下,有寶騎鎮,鎮外貞朧山。你們可知,貞朧山有什么存在?”
立即有幾個噩孽哼道:“鄉野小鎮而已,能有什么出奇!”
羅鷲沉聲道:
“昊界的龍骸、逆鱗!”
“啊?”
“啊!似乎有所耳聞”
在場的噩孽,紛紛驚訝的驚訝,激動的激動。
薛仙子眼中一亮,笑道:“羅鷲賢弟,是探到了龍骸所在?”
羅鷲搖頭道:
“先不說龍骸在何方,我已經抓到一個關鍵線索,一個關鍵之人。若能將他擒獲,必能得到龍骸和逆鱗的所在!”
“是誰?”
“誰?如此關鍵?”
噩孽們頓時又是哄堂驚訝。
羅鷲緩緩掠過眾噩孽,吐出一個名字:
“陳浮生!”
底下就座的陳浮生一臉古怪,身邊的哮天犬聽到,也是在座上歪了一下,險些失態。
薛仙子看著羅鷲,輕語問:“哦?這個叫陳浮生的,有何特異之處?”
羅鷲的臉色頓時陰沉,顯得有些忿恨,說道:
“這小子年方十八九歲,有異色雙瞳,宛若半盲的游方小道士。其本身并無多少出奇,但他身后,有個與龍骸相關的人物。”
“可惜那個如游魂般的人物,難以窺探。但這個陳浮生是他的弟子,雙方甚親密。若抓到陳浮生,那便能尋到龍骸所在!”
廳堂內的噩孽們,頓時哄然議論,興奮而激動。
老黃和綠哥咀嚼這段話,頓時極其驚詫地瞧向陳浮生。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年青道人,與羅鷲所說相似。
陳浮生仍是不動聲色,他喉口有黑氣繚繞而上,濁氣附身,只要他不動,也無人得知他的根底。
薛仙子舉起皓腕,示意眾人安靜:
“如今咱們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結盟,拉攏故土道友,匯合力量沖出三層,去四層地府打出一片基業!”
“二是依從羅鷲賢弟所說,合力抓捕這個陳浮生。一但得手,便能查獲龍骸的蹤跡,得到逆鱗這等本源至寶!”
“大家斟酌一番,到底走哪一條路!”
廳堂內的噩孽們還未表態,羅鷲站起身,又加一句:
“元夕之夜已經臨近,無論人間界還是冥獄,都會忽略寶騎鎮的存在,而是專心致志對付肆虐黃泉小千路的麟兇!”
“咱們趁此時機,一舉拿下寶騎鎮的寶藏!薛仙子向來是慷慨大方,逆鱗若得手,僅須分出微末一些,便能助我等進境年輪,實力大漲!”
“如此,再圖謀四層基業,才是穩妥!”
此話一出,廳堂內的噩孽們頓時有些坐不住了,紛紛請戰。一時間哄鬧如趕集,各種議論紛雜此起彼伏。
底下的陳浮生看得一陣陣皺眉。
之前還覺得薛仙子有些勢力,不可小覷。但此刻看來,卻是一群烏合之眾。
不過,陳浮生總覺得羅鷲表現得很激進。分享這等隱秘,有一種推波助瀾的急切,也不知是為何。
眼看局面亂糟糟,薛仙子也是蹙眉,有些不耐煩。
正在此時。
一聲暴響。
陳浮生對面的座席里,五個椅子被氣浪炸開。
其中一個身高魁梧,形象極是威猛的噩孽,長身而起,哈哈大笑:
“晁爺本來還想多聽聽你們議論,如何攻打三層地府,如何打進四層。卻想不到,一群烏合之眾,打起了真龍之骸的主意!”
“呸,你等這群濁氣污穢,也妄圖染指昊界的真龍本源?也不睜開狗眼看看,天有多高!”
他大笑說著,伸指從眉心徑直劃下。
一張若有若無的虛影“皮膜”,被他分裂開來,撕扯而下。
頓時,露出同樣魁梧高大,氣質威猛的形象。濃眉大眼,方臉棱角分明,眉頭有一朵紅焰般的印記。
而且年齡也就二十歲左右,與之前的偽裝并不相同。
這個威猛囂張的年青人身邊,四個屬下同樣撕下“皮膜”,露出真身。皆是身高腿長,氣勢龐然,凜然生威。
“夸夫族!!”
“好膽,居然擅闖我三層地府門戶!!”
廳堂內的噩孽們,頓時又炸開了窩。
陳浮生也是驚訝,萬萬想不到,居然還有黃雀在后!
“夸夫族?晁姓?是晁馗和小師叔的同族同宗?”
高臺上端坐的薛仙子,此刻也是大驚失色。
但她也認出這個威猛囂張的年青人,頓時起身戟指道:
“晁鴻爐!你居然敢闖我的轄下,就不怕我吞了你?讓夸夫族再添一個大恨!”
晁鴻爐哈哈大笑,眼神四顧,睥睨囂張的大喝道:
“你以為放任你十年,是本族束手無策么?”
“如今你的血脈繼承神通,已有小成,正好采攫!晁爺前來,便是順手而奪,多謝你為我培養神通!”
陳浮生聽到這一段話,頓時有些恍然大悟。
如此看來,夸夫族內部有內訌!
也難怪青溟關長老會遲遲沒有決斷,而小師叔卻催促陳浮生快快行動。
“不行,神通若是被這個晁鴻爐奪走,因果仍是不斷。晁馗還是有大麻煩!”
陳浮生當即有了決斷,對哮天犬使個眼色。
場面至此,已然失控。
薛仙子勃然大怒,長身而起,左臂前伸,右臂挽回。如玉皓手上,一團烈陽光輝迸裂,耀眼畢現。
逐日神箭,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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