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炯燮才剛剛呼喚了一句“容夏哥”,隨即就再次安靜下來,如同丟進平靜湖泊的小石子般激蕩起了漣漪,反而讓衛生間里緊繃僵硬的氣氛越發凸顯出來。
李容夏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現在腦袋發熱、身體發軟,腦筋的思考著實有些運轉不起來,但他總覺得,金龍國一個人面對對方三個人,結果反而是對面三個人落于下風,似乎不敢正視金龍國的眼睛。
“道歉!你們必須道歉!現在!馬上!”金龍國卻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李容夏一般,只是緊握著拳頭,對著他們呼喊著,聲音里洋溢著濃濃的委屈,竭盡全力壓制著情緒,不管不顧地呼喊著。
這樣的金龍國,是李容夏不曾見過的。
一直以來,金龍國總是溫順的、內向的、拘謹的,甚至還有一些膽小,待人處事也總是帶著淺淺的笑容,卻沒有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面,憤怒的、委屈的、暴躁的、強硬的,揮舞著拳頭發出自己的聲音。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李容夏沒有詢問,視線再次望向眼前三個人,安炯燮局促不安地回避了視線,樸志訓微微咬著下唇依舊沒有說話,視線余光卻在悄悄打量李容夏的神色,似乎正在判斷現場的局勢,只有姜丹尼爾稍稍不同。
姜丹尼爾遲疑了一下,鄭重其事地表示了歉意,“對不起。”卻也沒頭沒尾地,不知道為了什么道歉。
先是看著金龍國,而后又看著李容夏,以鞠躬的方式再次表示歉意,連續說了三遍“對不起”,態度非常誠懇,說完之后,姜丹尼爾看向了李容夏,眼神微微有些閃爍,不等回應,再次微微鞠躬一下,而后就低頭用視線余光向安炯燮和樸志訓示意,右手在大腿旁邊悄悄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離開。
緊接著,姜丹尼爾就低頭匆匆邁步,準備離開。
李容夏想了想,沒有阻止。
姜丹尼爾順利經過了李容夏,于是站在后面的朱鎮宇等人也都沒有開口,讓姜丹尼爾順利地在人群之中穿行,離開衛生間,安炯燮和樸志訓見狀,也雙雙跟上腳步。
看著姜丹尼爾等等三個人離開的身影,金龍國的拳頭卻依舊沒有松開,怒目圓睜地對著他們的身影嘶吼著,“不行,你們不能就這樣離開!你們必須道歉!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們這群家伙!”
卻不知道金龍國到底在對誰喊話,場面似乎就要失去控制,眼看著金龍國就要與走在最后的樸志訓糾纏起來,李容夏連忙拉拽住了金龍國——
爭吵,是一回事;動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容夏不確定節目組到底會如何處理沖突事件,但可以肯定的是,動手的話,情況肯定就不太美妙,尤其是面對樸志訓這樣的人氣選手。
樸志訓現在就是節目的招牌門面,最具代表性的練習生,節目組全面力捧,那么當金龍國和樸志訓發生沖突的時候,需要節目組調解乃至于處罰的時候,制作人安俊英到底會如何選擇,也就不言而喻。
雖然李容夏知道這很憋屈,息事寧人始終帶著一種不甘,但勢比人強,他們沒有太多選擇。
于是,李容夏第一時間就拉住了金龍國,但是此時處于發燒狀態,精疲力竭,他真的拉不住蠻牛般的金龍國,反而覺得自己如同紙糊的風箏一般,一拉就倒。
誰能夠想到瘦弱的身軀里爆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李容夏不得不向隊友求助,金成理第一個就上來勸阻住了金龍國,然后朱鎮宇和李建旻也過來幫忙,這才勉強控制住了局面。
一片混亂之中,樸志訓最后一個離開了衛生間,然后混亂局面總算是稍稍平靜些許。
“不行!不行!”
“道歉!”
金龍國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反反復復地呼喊著,喊著喊著,就能夠察覺到一絲哭腔,濃濃的不甘與委屈泄漏出來,讓旁人也跟著動容起來,似乎能夠真正感受到金龍國話語背后的傷心。
事情,應該還有內情。
局面依舊混亂,滿腦子漿糊狀態下,李容夏還是不得不思考片刻,轉身對著隊友們說到,“你們先回去練習室吧,暫時不要練習了,休息調整一下,我和龍國馬上就過去。”
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建旻,可以麻煩你回宿舍一下嗎?打開我的行李箱,拿一些梨汁和巧克力過來,我現在有點累,需要補充一點能量,否則沒有力氣再繼續練習了。謝謝!”
李建旻用力點頭,二話不說就直接轉身離開。
李容夏還沒有來得及招呼,就只看到李建旻的背影,有些無奈,“鎮宇,你追上去,提醒建旻穿好外套,不要跑步,慢慢來,這樣的天氣,注意感冒。”
朱鎮宇沒有多想,轉身就追了上去。
金成理聽到“感冒”的交代,卻不由多看了李容夏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也轉身離開了衛生間。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稍稍遲疑片刻。
衛生間沒有安裝攝像機鏡頭,這也意味著,節目組無從得知剛才發生了什么,那么,他們是否應該繼續留下來,拍攝李容夏和金龍國的對話呢?
短暫交換視線之后,工作人員也選擇了撤退——既然不知道前因后果,那么節目之中肯定不能播放,至于安俊英是否準備對練習生進行處罰,則是另外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應該不會往外曝光。
所以,他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轉眼,如同退潮一般,衛生間里就只剩下李容夏和金龍國兩個人,終于,在三百六十五無死角全部都被攝像機鏡頭記錄的節目里,他們獲得了小小的安靜角落,所有嘈雜全部消失,洶涌的情緒也跟著沉淀下來。
“龍國,發生了什么?”
李容夏再次開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即使竭盡全力掩飾,也依舊透露出些許疲倦,體力和精力的消耗是無法掩飾的。
金龍國似乎終于冷靜了下來,抬起頭看向李容夏,然后就可以看到李容夏的狼狽,即使稍稍整理過,但因為所有事情都發生得太快,李容夏的滿頭汗水依舊沒有能夠收拾干凈,不正常的臉色暴露出糟糕的狀態。
金龍國的聲音不由再次卡在了喉嚨里,只是委屈,無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