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容夏他們來說,“尹餐廳”最重要的始終是人。
隔壁精肉店老板一家、巷尾鮮花店的女老板夫婦、因為喜歡嘗試新鮮料理而在一周內前后兩次拜訪餐廳的友善鄰居、“餐盤上的大海”餐廳所有員工們……這些生活在當地的居民們,那些駐留在小島度假的游客們,他們所留下的笑容和話語才是最珍貴的。
旅行,就是這樣一回事,當雙腳前往一個陌生的世界探索,感受當地居民的生活,然后自己的故事碎片成為當地的一部分,同時當地的故事碎片也成為自己的一部分,等我們各自回到屬于自己的生活里,卻悄無聲息發生了些許不同。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回憶,才是最特別的。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李容夏也依舊能夠記得那些友善的臉孔和熱情的西班牙語,還有敞開雙臂的擁抱。
對于節目組來說,應該也是如此。
但對于餐廳來說,營業額無疑是最重要的,畢竟生意還是生意。
“尹餐廳”二號店的巔峰在營業的最后一天到來,門庭若市!
不僅大堂和戶外全部滿座,而且門口還聚集著人群開始排隊,如同真正的米其林餐廳一般,空氣開始沸騰。
整個午餐時間,李瑞鎮、李容夏,尹汝貞、鄭裕美,全部都忙碌到腳不沾地,甚至就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特別是在大堂和廚房之間來回奔波的李容夏,就如同陀螺一般,持續高度運轉,足以讓地面摩擦出火花的程度,甚至就連擦汗的縫隙都覺得非常寶貴。
最終,在三個小時四十五分鐘內,他們足足完成了七十六道點單,創造“尹餐廳”有史以來的最高記錄。
單純從收入來說,團體客人包場的當天,創造最高營業額,六百五十歐;而緊隨其后的就是最后一天,足足五百七十歐。即使“尹餐廳”根本不是以盈利為目的的,整整八天收入兩千四百歐元也著實驚人。
忙碌的程度到底達到什么水準了呢?
用李瑞鎮的話來說就是,“開門到關門的時候,我就喝了三口水。”而關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五十分了。
忙碌到最后,他們甚至已經忘記饑餓,不是不餓,而是餓過頭,然后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終于!
整整八天的營業,在一個巔峰狀態下緩緩拉起帷幕,宣告退場。
李容夏和鄭裕美里里外外忙碌著整理完畢,然后和累到說不出話的尹汝貞匯合,在加上滿頭大汗的李瑞鎮,整整齊齊地將餐廳門關上,結束了“尹餐廳”二號店的業務。
離開餐廳,沿著熟悉的小路返回民宿。
“……感覺不太真實。”李容夏發出感嘆,即使已經正式關門,營業到此為止,但依舊沒有什么真實感,特別是肌肉酸痛的疲倦,似乎依舊停留在忙碌狀態。
鄭裕美也輕輕頜首,“嗯,好像還有事情沒有做完一樣。”
“李!”正前方傳來歡快的招呼聲,順著聲音望過去,然后就可以看到花店老板的燦爛笑容,“你們今天就結束了嗎?”
是西班牙語。
接受西班牙語的輪番轟炸之后,李容夏現在已經能夠準確捕捉到關鍵詞了,特別是日常對話能力直線上升,果然還是需要實戰,“對,今天結束了,我們明天就會離開了。”
“啊,真心希望你們能夠再回來。”花店老板熱情洋溢地給了李容夏一個擁抱,然后對著尹汝貞和李瑞鎮說道,“歡迎回來,隨時,我們總是會熱情擁抱你們的。”
李容夏向兩位前輩解釋了話語,尹汝貞也微微有些傷感起來。
顯然,花店老板不是唯一一個專門前來打招呼的小鎮居民,一路上,熟悉的面孔陸陸續續迎面而來。
村莊居民都知道,“尹餐廳”僅僅經營到這個周日,然后就要離開,今天,就是告別了。
雖然只是短短不到十天,但熱情好客的西班牙人依舊用最淳樸最真誠的方式,歡迎節目組的到來。
當“餐盤上的海洋”那群熱情的小伙伴們出現的時候,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一句句歡快的交談就將他們團團包圍,以至于腳步停留在廣場角落,久久無法離開,只是站在原地,就好像遇到朋友般閑聊起來。
沒有想到,餐廳關門之后,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群也依舊是絡繹不絕、門庭若市,成為廣場角落的一景。
許久許久,再三擁抱過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鄭裕美的眼眶不由微微泛紅,有些狼狽地揉了揉眼睛,卻在不經意間注意到李容夏的眼睛深處也流露出些許哀傷。
實感,終于慢慢來了。
似乎昨晚才剛剛抵達這里,暈頭轉向地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始,轉眼之間他們就已經要離開。
離別的不舍和哀愁在心間縈繞,淡淡的苦澀和酸楚在舌尖氤氳,嘴角上揚起來,卻無法阻止微微泛紅的眼眶,鼻頭一酸。
“真的……結束了呢。”鄭裕美對著李容夏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
無論是什么時候,離別總是令人傷感的。
李容夏點點頭,“因為離別的哀傷,所以更加感受到情感羈絆的珍貴。誰能夠想到呢,我們在西班牙也能夠結交朋友呢。”
淡淡的話語,讓尹汝貞和李瑞鎮都笑了起來。
但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朝前走去,來來往往的居民依舊在熱情地打招呼,他們或揮手或頜首或直接交談地傳達著自己的不舍,每個人的腦海里都擁有自己的回憶,用自己的方式銘記這段經歷。
在這里,人們一起出生、一起長大、一起變老,來來往往的身影是全部都是親昵的臉孔,然后他們這群人就這樣闖入他們的日常生活里,在巷子的拐彎處開了一間餐廳,然后在漫長歲月里留下短短的一闕回憶。
如同平靜的湖水漾起層層漣漪,雖然很快就重新恢復平靜,但終究有些事情發生改變,再也不同起來。
李容夏不由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看看那個人來人往的教堂廣場。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參加一次節目錄制,卻沒有想到自己也能夠真的得到治愈,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就上揚起來。
“容夏!”鄭裕美的歡呼從后面傳來,“你掉隊了,在干什么哪?”
“來啦!”李容夏也生機勃勃地揚聲回應到,然后轉身快步追了上去。
教堂廣場依舊熱鬧非凡,夕陽的余暉灑落下來,似乎什么都不曾改變,又好像變得些許不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