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紫竹林霧氣茫茫,猶如戴著面紗的妙齡女子。
竹地松軟,宇文君駕馭黑麒麟緩緩行出紫竹林,在東方天際浮現出一抹魚肚白時離開伯牙郡。
皇都,飛龍臺。
同樣晨霧騰起,這里的晨霧多有縹緲韻味,仍可見皇都錦繡輪廓。
柏小衛是第一次來這里,他很早之前就聽聞過站在飛龍臺上可俯視整個皇都,如今來了,他也沒有俯視皇都的蕓蕓眾生,只是覺得尋常。
未穿官服,亦沒有身著錦衣玉帶,只是身穿簡單的黑色道服。
人皇背對他,也無負手姿態,口吻柔和道:“耽誤了你的晨練,不會怪罪朕吧。”
柏小衛神色如常,簡短回道:“不會,起來那會兒,神清氣爽,便打算走走,故此穿了身道服。”
人皇嘴角微微上揚,言道:“站在這里,覺得如何?”
以往都是秋清與李洪山站在飛龍臺陪著陛下,今次換成柏小衛,這份殊榮,份量頗重。
柏小衛卻并未覺得受寵若驚,他已習慣皇都的風雨,來自大人物的賞識,已無法打動柏小衛。
輕聲道:“與陛下同行,自然是好。”
人皇柔和道:“你初次來到這里,朕打算給你一份厚禮。”
柏小衛疑惑道:“請陛下明示。”
人皇隨手遞給柏小衛一部卷軸,言道:“八顧之一井寒清回到北方,遭受到公孫家族迫害,里面便是證據。”
“你既是劍客,又是六疏十九策的主人,此次率兵,前往北方走一遭。”
柏小衛接過卷軸,微微點頭。
人皇忽然輕聲問道:“你心里會責怪朕嗎?”
柏小衛應道:“為百姓做事,理所應當。”
人皇無聲而笑,他并無狹窄的帝王心術,只是覺得有些失落,為何失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晨風涌動,吹起人皇長發,輕笑道:“該早朝了。”
柏小衛微鞠一躬,瞬息從飛龍臺返回自家府邸,得換上官服,才能上早朝。
人皇喃喃自語道:“此事痕跡太重,秋清已足夠辛苦,恰逢你是劍客,對不住了。”
下午時分,宇文君返回恒昌宗,侍女帶著黑麒麟前往一座特別的食堂給黑麒麟進食,宇文君獨自一人進入恒昌殿。
昨夜飲酒雖不多,仍是讓宇文君略有些醉意,橫躺在王座上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良久后,體內的酒勁才盡數消散。
于此刻,井寒清來了。
“這一次聚集的窮酸秀才為數不多,南北加起來,才不過百余人,且有一部分并無真才實學,卻甚是喜歡賣弄才華。”
宇文君面無表情,輕語道:“預計可為官者,能有多少?”
井寒清道:“我還未設下考卷,等結果出來之后,方可定奪。”
宇文君大袖一揮,一縷勁風飄出恒昌殿,前往橫龍山別處。
“考題一事便交由武宓,待我處理一段時間政務后,隨我前往北方,尋公孫家族要個說法。”
井寒清微微一怔,略有拘謹道:“這進展是否有些太快了?”
宇文君微笑道:“快了難道不好嗎?”
井寒清一時尚未反應過來,抿嘴笑道:“當然好。”
言語間,風聲襲來,一道金光沖入大殿,武宓來了。
井寒清見狀,微鞠一躬便退下了。
武宓暗中蟄伏已有些日子,恒昌書院未見波瀾,也幸虧并無波瀾,不過仍舊留下了一道龍影分身蟄伏暗中。
宇文君道:“近些日子辛苦你了。”
武宓精氣神很足,已流露出大黃庭氣象,平淡道:“何談辛苦二字。”
宇文君好奇問道:“是扣生死關,還是自然入了大黃庭?”
武宓如實說道:“水到渠成,不過受橫龍山氣運影響,也不亞于扣生死關。”
宇文君心情大好,笑道:“接下來會辛苦你一段時間,恒昌閣內聚集了不少窮酸秀才,你設下考卷,提拔一些人才出來。”
“這些人的學問深淺得一一查實,雖然最好的那一撥人頂多成為地方縣令,出不了郡守之才,可若真有學問高深的異數,暫且不給予入仕,留在恒昌閣,由你親自調教。”
武宓走至宇文君近前,從桌子拿起一顆桃子啃了起來,溫和道:“隨你出關以來,架打了不少,竟然忘了自己學問也還是挺高深的。”
宇文君抿嘴笑道:“桃子甜嗎?”
武宓笑道:“很甜啊,張本初那里如何了?”
宇文君應道:“有些別開生面的氣象,便是不能別開生面,往后極限也能到達無極,算是開創了一部不倫不類的功法,僅適合他自己,還未到開宗立派的水準。”
武宓驚訝笑道:“那憨厚的小伙子還真出息了啊。”
“他出關以后,你又如何安頓?”
宇文君仔細想了想,等到張本初出關,宇文君或許已不在人族境內,極有可能會是在靈族,亦或是其余地方。
“燕北游那里有一柄巨劍,名曰鎮魂,此劍氣象磅礴,很適合張本初,至于修行劍法一事,也只能算了,他不是練劍的材料。”
“鎮魂也只能作為戰劍,無法君子蘊意。”
武宓道:“統帥之路,千難萬險,且要有庚金殺伐之地作為歷練之所,而今你雖舉世皆敵,卻還沒到戰火紛飛的地步,不如將他換個地方養活?”
宇文君微微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進妖域?”
武宓點頭笑道:“去了之后,九死一生,若他可活下來,往后漫長歲月,進入無極把握能更大一些。”
“資質可到無極不假,可能資質能到無極的人多了,又有幾個成了?”
“修行一事,本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根基要穩,腳步要狠。”
宇文君坐起身子言道:“容我三思。”
武宓煽風點火道:“有鎮魂利器,去了妖族,他完全可自保,只要他自己不找死。”
宇文君無奈一笑道:“你這么慫恿我,圖什么?”
武宓道:“你既已經將他當做未來的臂助,就要狠下心去調教,他的路過于平穩,無驚無喜,即便你對他感情再深厚,等到了破極往后,他就會開始與你保持距離。”
真正的伙伴是一同承擔,而非一方照顧另外一方,被照顧的那一方心里也終究會過意不去,時間長了,或生心病。
武宓繼續道:“趁著他在雙龍山深處磨礪的那份心氣還在,就得趕緊將他扔向妖族。”
宇文君深呼吸一口氣,沉重點頭道:“他若死了,我拿你是問。”
武宓無辜表示道:“都是為了你好,你竟然要拿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