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彎腰,單手摁在顧雍胸口,施以明魂之力。
血液加速流動,顧雍的軀體傳來微弱溫度,一道恢弘浩瀚的氣息徐徐激蕩開來。
這個令宇文君意難平的男人,終于睜開了眼。
宇文君眼角紅潤,百感交集道:“你終于醒了,感覺如何?”
顧雍略有微茫的望了一眼宇文君,欣慰的笑道:“為了復活我,你竟親手掏出自己的心臟,似乎有些不值得。”
宇文君一臉柔和笑容,攙扶剛蘇醒的顧雍,柔聲道:“世上不值得的事有很多,情懷在利益面前始終都不堪一擊,偶爾也會例外,你便是我的例外。”
顧雍伸了一個懶腰,若大夢一場。
身為無極強者,略微感知一番,便知曉這里發生過什么。
宇文君邀請道:“出去走走吧,這里雖然玉氣橫流,可總覺得不透氣。”
顧雍一只手搭在宇文君肩膀上,兩人有說有笑,走出明魂之山內部。
外面,大雪紛飛,大瀆之上并未結冰,應龍在大瀆之中肆意橫沖直撞,吞食生靈。
顧雍神情莫名道:“若是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人費盡心機將我復活,興許此刻我將會說出許多不那么斯文體面的話。”
“可惜是你復活了我,在晚輩面前,我總得要顧及一下顏面。”
宇文君微笑道:“不要臉的人,往往都會給自己的斯文體面找萬般理由。”
顧雍哈哈大笑道:“有道理,還是你讀書更多一些。”
宇文君取出一壺佳釀遞給了顧雍,柔聲道:“整兩口,也許味道會很不錯。”
顧雍接過酒壺大口暢飲,喝酒姿態甚是豪放,與一個村野匹夫并無差別。
喝著喝著,顧雍的眉頭微皺,放下酒壺,驚疑不定道:“你去過靈族?”
宇文君微笑道:“自然是去過,也成了一夕宗的客卿長老,如今我在靈族的地位其實很高,不過這一切,多虧你了當年積累下的香火情。”
“或許你沒有積累下任何香火情,只是忽悠了一個懵懂無知的靈族公主,讓人家多年對你念念不忘,對我也就愛屋及烏了。”
“你在混沌空間留下的后手,我一律實現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黑麒麟尚未到達破極境界。”
“距離你上一次沉寂,大致已有一年半載了,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
“不過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去過橫龍山?為何被承認最多的說法就是你死在了橫龍山?”
顧雍靜靜地聽著,眼神中滿是欣慰,摸了摸宇文君的頭,和然道:“那個說法是我與蒲維清分別之際隨口胡說的,應該也是蒲維清傳揚出去的,我并未在那里出現過。”
宇文君嘆息道:“可我在那里設立恒昌宗,照拂寒門,已更加斯文體面地方式繼承了你的遺志,人皇覺得我價值頗大,很是大方的給了我一塊人王令,如今所做之事,成色很足,可惜你沒有辦法去恒昌宗一觀。”
顧雍突然又復活了,勢必會讓南北世家意難平,引發新的亂局,當下的局勢已很好。
哈哈笑道:“你倒是思慮周全,不過我更好奇,那塊晶片是怎么回事?”
宇文君在顧雍面前沒有任何隱瞞,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所有。
顧雍嘆道:“原來如此。”
正因知曉這些事,顧雍心里更加清楚宇文君為了復活他,付出了多少心血與代價。
兩人輕盈一躍,來到閣樓最高處,睥睨四野。
在地上打坐調養的南卓見到宇文君出來,臉色頓時大變,還未恢復多少元氣,硬提著一口氣飛至宇文君近前跪下。
“恭賀殿下功成。”南卓五體投地道。
宇文君雙手結印,一股浩蕩的偉力激蕩開來,先前死在碧落與入云羽翼下的魂術修行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依序復活。
這些人剛剛復活,尚不知發生了什么,見到南卓掌教跪在了地上,他們一并對宇文君和顧雍行叩拜大禮,態度虔誠。
兩位歸元境界的中年男人戰戰兢兢來到宇文君近前,匍匐在地未敢動彈,應龍之力,仍舊令他們心有余悸。
宇文君下意識問道:“二位如何稱呼?”
右邊的中年男人言道:“回稟殿下,屬下安和。”
左邊的中年男人言道:“回稟殿下,屬下霍穆。”
算上南卓,明魂之山共有三位歸元巔峰強者,宇文君略微感知,明魂之山不下于七位歸元高手,這般陣容已符合名門大宗水準,只是較之其余名門大宗稍弱一線罷了。
宇文君溫和一笑道:“接下來你們可繼續在明魂之山修行,不日,我將前往魔都,爾等替我在魔君腳下安排一間體面院落。”
南卓三人齊聲應道:“是,殿下。”
宇文君大袖一揮,三人心脈之地飄揚三滴精血,宇文君對三人種下混沌血契,無悲無喜道:“你們三人亦對其余門眾種下契約,我對你們三人種下契約,似乎也還不錯。”
南卓三人心中并無怨言,明魂之山是一座禁忌之地,仍有大量造化未公之于眾。
只要他們死心塌地追隨宇文君,或許有朝一日可步入凌霄。
魂術廝殺孱弱,追隨這樣的龍族殿下,何嘗不是明智之舉,至少宇文君可賜予他們足夠份量的修行資源。
宇文君好奇問道:“可有怨言?”
大瀆之上,水浪無邊,洶涌激蕩,無數生靈沒入應龍之口。
南卓連忙應道:“為殿下效力,絕無怨言。”
宇文君微笑道:“不錯,很識時務,大山內部你們可自由出入,那里法則之力更加完善,統御門眾一事,全權交由你們三人。”
三人齊齊叩首道:“多謝殿下厚恩。”
凡是在明魂之山修行過的魂術者,宇文君都可輕易察覺到對方體內的異樣真元,往后到了魔都,稍微感知,便可知曉都有哪些魂術者出自于明魂之山。
宇文君大袖一揮,一股勁風飄蕩出山外,很快,武宓等人便要過來匯合了。
在南卓三人的帶領下,宇文君和顧雍來到了正堂里,屋子里擺設精致,暗黑奢靡,宇文君從無疆手串里取出一小袋茶葉扔給了貌美的侍女。
還是龍泉清水喝起來更有味道一些。
桌子上擺放著瓜果點心,小廚房那里正在精心準備佳肴,入了魔界,宇文君成功得到了一處產業,且這一處產業有著絕對的隱蔽性,適合默默修行,亦適合金屋藏嬌,無論做何事都極其方便。
宇文君微微揮手,南卓三人便親自到了明魂之山的入口處接待武宓等人。
貌美的侍女倒了兩杯龍泉清水,顧雍端起茶杯很是感慨的喝了一口,大呼道:“爽啊,很是提神醒腦。”
宇文君打趣道:“趁著他們還沒來,我想問你接下來如何面對北寒菲師娘,她可是對你念念不忘呢。”
顧雍瞥了一眼宇文君,知曉這家伙一肚子壞水兒,反問道:“那依你之見,我該如何呢?”
宇文君含蓄笑道:“如今郭氏家族已和恒昌宗結盟,如有所需,我可親自拜訪郭老爺子,讓他煉制兩枚虎狼之藥出來。”
顧雍頓時將嘴里的茶水噴了出去,伸出右臂敲打宇文君,宇文君微微一閃,躲開了這一招。
顧雍沒好氣道:“大人的事情,你一個晚輩怎么好意思多加指點。”
宇文君怪笑道:“據我所知,你還是純陽之體呢,某些事經驗不足。”
顧雍猛的喝了一口茶,故作惱火道:“你要是繼續說下去,我很有可能會給你一頓毒打。”
宇文君閉嘴,一本正經。
顧雍話鋒一轉,擔憂問道:“你要在魔界行事,是否需要我陪著?”
宇文君微微沉思,顧雍復活后,他無疑是多了一個絕強助力,可顧雍不適宜勾心斗角,斟酌推敲,雖是絕頂高手,可在某些事上并無用處。
再者,宇文君復活顧雍的初衷也不是非得圖什么,顧雍傳授給他的已經很多了。
還是先和北寒菲師娘好好廝守一段時間,往后再議此事。
宇文君回復道:“無需如此,我又不是去和人打架。”
顧雍陰陽怪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介武夫,上不了臺面?”
宇文君連忙解釋道:“絕無此意,我在人族行事時,時常覺得還是你當年解決問題的方式更有效一些,可惜我修為尚淺,沒辦法同你那般瀟灑風流。”
顧雍暢然笑道:“原來你還知道啊。”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股雄渾的氣勢突刺而來,黑麒麟進入門口,飛撲而至顧雍跟前,頭探入顧雍懷里來回肆虐,嘴里發出低沉吼叫,尾巴纏住顧雍的雙腿,更是吐出舌頭舔了舔顧雍的臉龐。
顧雍連忙摁住黑獅子的頭說道:“好了好了,我這不復活了嗎。”
武宓,獨孤儷,楚玉三人見狀,紛紛深鞠一躬,異口同聲道:“見過前輩!”
坐在這里的乃是一位無極強者,給人的安全感是難以言表的。
顧雍饒有興致的瞥了眼武宓和獨孤儷,轉頭對宇文君怪笑道:“身旁有兩位美人,你就不擔心景佩瑤那丫頭知曉后,心里會不高興?”
武宓和獨孤儷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宇文君摸了摸下巴,很嚴肅的說道:“在人家心里,你可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怎么也會說出此類是非之語?”
顧雍哈哈笑道:“看來你自己也有些心虛啊。”
武宓和獨孤儷以及楚玉落座,顧雍瞥了眼楚玉,饒有興致的說道:“可天生與萬物共鳴,倒是不錯的修行體質。”
楚玉遇見這等大佬,略有緊張道:“多謝前輩贊賞。”
在青冥大瀆岸邊等候的時間里,武宓給獨孤儷以及楚玉很清楚的說出了宇文君來明魂之山的核心目的,故此獨孤儷見到在這里談笑風生的顧雍并未覺得奇怪。
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可她最初的預感是正確的,若非起源晶片忽然爆發,宇文君必死無疑。
獨孤儷心中越發敬佩宇文君,默默地承受了一切,真不知來到魔界,他一人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北寒菲前輩事到如今,也不知真實情況,只是知曉眼前談笑風生的前輩已進入了龍族的九龍天元大陣中重塑神魂。
貌美的侍女開始上菜,魔族的菜肴品相精美,味道上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種類不多,肉菜便是肉菜,素菜便是素菜,大道至簡。
宇文君看了眼楚玉,轉頭對顧雍言道:“這孩子是一塊好料,可惜明珠蒙塵,以我之見,不如將他帶回混沌空間,看是否能有他的機緣造化?”
尋到明魂之山,楚玉可謂是功不可沒,嘴上沒說,不代表顧雍心里沒數。
若無具體價值,也不會出現在宇文君左右,顧雍稍微一想,便知曉其中關節。
孩子只是命不好,卻是一個好孩子。
顧雍點頭道:“遇到璞玉,總會有人愿意當匠人的,就隨我返回混沌空間吧。”
楚玉心中大喜,他非常清楚跟在這樣的強者身后,自己將會獲得多少好處,起身行禮道:“多謝前輩。”
顧雍咧嘴一笑道:“小家伙,在我這里并無那么多繁文縟節,以后無需稱呼我為前輩,叫我叔叔就好,聽上去也能讓我年輕一些。”
楚玉喜笑顏開道:“知道了,叔叔。”
顧雍笑應道:“不錯,很上道。”
楚玉羞赧一笑,開始低頭扒飯,心里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追隨宇文君尋幽探密這段日子,楚玉心境開闊不少,重回父母身邊,他自己尷尬,父母亦會尷尬不已,還是在外闖蕩出一番成就,再去面見自己的父母,至于到時是何等光景,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有些事不知如何面對,可終歸都要面對。
宇文君想起一事,說道:“咱們院長大人田地里埋的半月酒也不知剩下多少,返回混沌空間之前,不如我們購置大量半月酒,回去也好安撫一下院長大人。”
“說到底,我開宗立派一事,院長大人可是出了不少力。”
顧雍吃了口烤肉,樂呵應道:“也是,我年輕時也沒去魔界的半月山游歷過,這一次彌補一下遺憾,可惜我暫時無法和蒲維清把酒言歡,此人倔狠,是一個好人。”
宇文君道:“會有機會的,他本就出自于混沌空間,到時我來牽線搭橋。”
顧雍哈哈笑道:“就等你說這話了。”
武宓和獨孤儷在一旁食無言,心里狐疑,這位前輩難道是復活之后元氣十足,總覺得沒有一個前輩高人該有的風采。
兩位女子心里也對這位前輩多了許多親近感。
獨孤儷覺得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前輩,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瀟灑不羈。
宇文君請教道:“而今魔族與神族紛爭不斷,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雖說權謀詐術顧雍并不擅長,可老一輩的人在某些事上的眼光極其毒辣。
顧雍所做出的判斷,大致與人皇所做出的判斷是一致的,紛爭一事是擺在明面上的。
“你小子想暗中調查此事,也不是不行,但要適可而止,也許神魔兩族只是在逢場作戲,論整體實力,這兩族最強,不否認他們其實偷偷謀劃如何打壓余下三族。”
“兵法韜略一事,眼睛看見的未必如實。”
宇文君聞后,深有同感,只是小紛爭,卻并未發生大紛爭,以魔君天下第一的棋力來看,早就能預謀一次大紛爭了。
但也許,宇文君和顧雍都看不出魔君與神皇心中所想。
是真的紛爭,還是逢場作戲,有待考證。
顧雍繼續說道:“以我之見,你還是安心做你自己的事為妥,魔界依然有星羅的諜子,你行事仍需小心謹慎。”
宇文君嗯了一聲,他也著實沒閑工夫調查這些事。
想起不久之后,就要前往魔都居住,與那座永恒殿宇僅有一線之隔,心中略有期待,也不知是否能有機會,可與魔界手談一局,哪怕是輸的慘烈異常,也是極好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行人便離開了明魂之山。
顧雍親眼看見遮天蔽日的應龍涌入宇文君的額頭,愈發覺得宇文君情深義重,本是閑來無事的一招無理手,卻成了自己的貴人,人生似乎也并不全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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