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山。
豪放風雪自開闊天幕吹灑而下,半月城黑墻白瓦,炊煙無數,繁華萬千,卷起一副波瀾壯闊的畫卷。
酒家何處有,且去半月山。
半月城人口五十萬之眾,多數人靠酒水為生,少數人則是靠酒樓客棧妓院為生,總之這座城并無窮人。
除卻半月山中心之地的酒窖被官署掌控,其余一些地方的酒窖,均是半月城百姓私有。
偶有例外,私人醞釀而出的半月酒,要比官窖出產的更加品高味正。
故而一年四季都有外地人來到半月城私家酒莊購買半月酒,其價格亦是五花八門,有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亦有在市價左右沉浮的。
出自于半月城的酒品質毋庸置疑,只是價格一事,令人無可奈何,有人當冤大頭,自然就有人撿漏。
此地的酒水行情,無半分規矩秩序可言。
半月酒乃魔族國酒,自然不允準外來販子從中作梗獲利,來此地買酒,得看運氣,其亂象根源在于,半月山地氣起伏不定,無需人為,時常天然發酵酒水,品質各有不同。
而人為醞釀的半月酒,則是仿制天然發酵的半月酒,其品質亦是各有不同。
經年流轉,導致半月城衍生出至少不下于上百種釀造半月酒的秘方,能說會道者可將自家所釀酒水賣出高價,口拙之人,也只能隨行情定價。
半月城酒莊數量不計其數,每家酒莊出窖的半月酒味道各有千秋,其配方卻是大同小異,只有毫厘之差,可就毫厘之差,在價格一事上差之千里。
市價無秩序可言,卻也導致各大酒莊在釀酒一事上精益求精,半月酒的品質逐年水漲船高,能掙多少銀子,全靠自己本事,故而各大酒莊的人心氣極高。
要是有了穩定市價,各大酒莊的人反倒是沒了上進心。
半月山中心之地的天然酒窖被官署掌握,其品質整體而言略高于半月城的私人酒莊,畢竟掌握核心酒窖,極少失準。
宇文君一行人還未入城,便被一位酒官盯上,酒官即各大酒莊在外招攬客人的探子。
這位酒官約莫三十余歲,身材中等,面相柔和,一臉和氣,名曰姜生。
姜生運氣極好,其余酒官今日收獲還算尚可,姜生卻是半日望眼欲穿,毫無收獲,心想今日得放空了,心情沮喪之下,便走出了半月城,打算找某個老相好去纏綿發泄一番。
結果出城不久,便遇見了黑麒麟開道,兩位絕美女子駕馭黑狼王緊隨其后。
正前方那位公子哥,左右雙肩站立雪鵬,旁邊那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氣息深藏不漏,一看便知是大能。
這般陣容,已非豪客可形容。
坐騎一事,最能體現身份,黑狼王姑且不言,可那黑麒麟乃可遇不可求的絕世珍品,就算是出自于永恒殿宇里的皇子公主,也未必能有如此坐騎。
姜生知曉這是一樁大買賣,酒官一職,主憑口才,上來便自然而然同宇文君交流談話,典型的見面熟,一來二去后,姜生確信宇文君等人是來買酒的,便對自家酒莊大肆吹捧,各類釀酒技藝,所需靈藥谷物一并和盤托出,可惜宇文君對酒并不是很懂,姜生滔滔不絕說了甚多,無異于雞同鴨講。
而顧雍倒是聽的頭頭是道,其實他對酒水一事鉆研不深,一知半解,或許是一時玩心大發,故意裝做自己很懂的模樣。
間接導致姜生看顧雍像是一個傻財主,顧雍亦是覺得姜生認為自己是一個傻財主,以更高層次陪著姜生逢場作戲,一山更比一山高。
兩人胡亂忽悠之際,宇文君對半月城的行情也有所了解。
價格頗高的半月酒,除卻祖傳秘方加持,還真是下了血本,投入大藥釀酒,至于是多大的藥,究竟下了多少血本,則不好說。
價格在市價左右的半月酒,并未投入大藥,正常釀造,配方各有不同。
這兩種半月酒有何區別,修行者入口一嘗便知。
然而水深之處在于,高價半月酒看似投了大藥,實則并未投入多少,只是以其余藥引造成一副此酒非比尋常的假象,當然這里面的門道只有各大酒莊主事人知曉,外人若想一探究竟,斷無可能。
有一點毋庸置疑,就算是投了一丁點大藥的半月酒,對人體亦有諸多裨益,只是并無想象之中那般夸張,買主事后覺得不對勁,也來不及討說法了。
偶有例外在于,就算是造價不高而賣出高價的半月酒,對某一類人體質確實有著得天獨厚之效用,反倒是對得起高價。
致使無定性可言,導致吃虧上當的買主有苦說不出,卻也能讓某一類走了狗屎運的人受到巨大裨益,來半月城買酒,靠的就是人品與運氣。
市價左右的半月酒門道不深,一分價錢一分貨,蒲維清年輕時來這里買酒,買的就是市價左右的半月酒。
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入城。
買酒一事,宇文君并無過多講究,他不喜歡喝酒,便是市價左右的半月酒用來招待賓客,也足以上的了臺面,而高價半月酒,對于蒲維清,顧雍,柏小衛這一類強者而言,已無裨益可言。
顧雍與姜生唇槍舌劍交鋒了甚久,姜生越說越來勁,顧雍逐漸落於下風,時不時點頭回應一二,這位酒官也不覺尷尬,反倒是顧雍有些尷尬了。
姜生所在的銀月酒莊,在半月城酒莊排名第五位,對于行情混亂的地方而言,排名并不可靠,實則前五十名酒莊的底蘊都相差無幾,高下之分甚是模糊。
不知行情的人,很容易被游走于半月城各處的酒官所忽悠。
姜生見顧雍逐漸沒有回應,自覺也有些口干舌燥,向一旁的宇文君謙卑詢問道:“公子考慮的如何,我銀月酒莊底蘊深厚,佳釀品質極高,定不會讓公子失望。”
宇文君眉頭微挑,此類人巧舌如簧,處處透著小算計,打起交道很是難受,成心應對又不值得,不重視又會被忽悠。
順手摩挲黑麒麟的犄角,笑顏道:“這一路上你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也是有心了,然而我們對酒水一事并不熟稔,只是想買些半月酒贈送親朋好友,卻又不想買的太差。”
“故而,特意帶著黑麒麟到來,只需讓它品嘗一口,優劣之分高下立判。”
姜生頓時生無可戀,一臉茫然的瞥了眼黑麒麟,鋪墊了這么多,以為遇見了個傻財主,結果真正的后手卻是這難得一見的黑麒麟。
麒麟不懂酒,可是通靈啊,好壞之分還是能搞清楚的。
姜生話鋒一轉道:“我們酒莊以誠信立本,絕不會欺瞞客人,有這尊黑麒麟,便更可驗證我銀月酒莊成色如何。”
宇文君會心一笑道:“你倒是妙語連珠,我竟無可反駁。”
姜生和氣笑道:“老實人,做老實事罷了。”
麒麟神通,姜生知之不多,能否品嘗出酒水優劣是兩說之事,只是宇文君那么一說,到時銀月酒莊自然是不敢給宇文君上成色不足的半月酒,肯定會拿出能上的了臺面的好貨。
只是這價格嘛,興許將會更高。
對于此事,宇文君倒也不在意,來半月山之前,他和顧雍兩人隨便去了一座亂象橫生的荒山大澤里,洗劫了幾路實力不俗的探險人馬,如今口袋里也是囊囊鼓鼓,不愁錢花。
無極高手成心打家劫舍,誰人可攔?
姜生說道:“公子等人遠道而來,既是貴客,可去我銀月酒莊入住用膳,我酒莊待客之道一向周到。”
大酒莊對于豪客衣食住行一事素來包辦,求的就是個體面。
宇文君點頭答應道:“也行,勞煩帶路吧,不過你接下來也無需給我介紹你們酒莊是何光景了,這一路上我聽你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姜生聞得此言,不覺尷尬,禮貌一笑。
宇文君順手扔給了姜生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姜生口頭連連道謝,更不覺尷尬了。
半月城十里長街一年四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多以外來旅客居多,酒樓客棧的生意雖不如酒莊,可勝在長久穩定,一年到頭下來,收獲不俗。
無端想起景佩瑤的父母,景父景母若是在此地開一間砂鍋店,最多只需兩年就可舒舒服服頤養天年,無需再為斗米折腰。
銀月酒莊,大氣典雅,樓宇成片,假山湖泊一應俱全,設有酒池肉林,芳華女子于水榭輕歌曼舞,極土木之盛。
宇文君一行人暫時在酒莊外等候,姜生獨自一人來到酒莊深處,進入管家赫麗書房,一臉諂媚笑道:“今兒可是給咱們酒莊招攬了一尊豪客,雙肩雪鵬鎮守,身后黑麒麟追隨,兩位妙齡女子駕馭黑狼王,還有一位不知深淺的大佬護道,一看便知是身份非凡之輩。”
“不過聽那公子所言,黑麒麟可品出酒水優劣,以我之見咱們最好以貨真價實的好酒接待。”
銀月酒莊管家赫麗,芳齡二十五,身材高挑,姿容嫵媚清麗,在半月城諸多美女中亦可脫穎而出,打眼一看就知不是庸脂俗粉。
一雙杏眼生輝,黛眉若月,處處透著可人風情。
赫麗眨眼笑道:“見你如此心熱,想必也得到了一份打賞錢吧。”
姜生連忙諂笑否認道:“如此貴客,我怎敢敗壞自家酒莊風評,那公子倒是有意打賞,可我識得大體,便婉拒了,以正咱們酒莊風骨。”
赫麗一笑置之,言道:“也罷,沒你的事了,我親自出門迎接。”
姜生微鞠一躬,連忙離開,宇文君賜予他的那塊玉石,雖不至于讓他一步登天,卻也能讓他往后生活從容甚多。
良久后,赫麗率領三位姿容清麗的丫鬟來到酒莊外,初見宇文君,心中略有驚艷,還真如姜生所說是一個豪客。
皮囊之美,浮于表面,赫麗身居高位這些年不知見過多少風采不凡的貴公子。
可真元一事做不得假,敏銳察覺宇文君體內真元磅礴內斂,極其圓滿。
而那兩位女子實力亦是不俗,第一直覺告訴赫麗,這幾位年輕人在同代之中,有一枝獨秀之姿。
至于這公子身邊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看似氣態輕浮,眼神卻深邃如天海,赫麗也有破極修為,卻感知不到這中年男人的境界修為,心中確信,這是一位大能。
婉約微鞠一躬道:“銀月酒莊管家赫麗,見過諸位。”
宇文君柔然一笑道:“我們來此求酒,無需多禮。”
赫麗彎腰邀請道:“公子里面請。”
宇文君一行人進入銀月酒莊,環顧四野,酒香撲鼻,此地建筑格局,不弱于都城府邸。
銀月酒莊大小會客堂不計其數,其中以梅蘭竹菊四座會客堂為尊。
青竹會客堂,家具擺設精致,柱腳兩旁,均有難得一見的幽香羅蘭作為擺設,除卻酒香,這里還有花香。
侍女開始斟茶倒水,笑容禮貌溫柔,手法老道,姿容過人,常年接待貴客,這些侍女身上也養出了幾分千金貴氣。
赫麗親自來到宇文君和顧雍近前,給兩人倒茶,茶水乃是魔界十大名茶之一的半月茶,比起半月酒,半月茶確實有些聲名不顯,十大名茶位列第十。
不過在半月茶境內的半月茶品質,應當可擠入前五之列。
一城一地一風水,半月山的水質可是出了名的好,否則也釀造不出半月酒,泡茶亦是上佳之選。
赫麗溫柔言道:“諸位稍等片刻,小廚房那里正在準備宴席。”
宇文君微笑道:“不礙事,聽聞酒官說,銀月酒莊出產的半月酒品高味正,喝了可延年益壽,對根骨不佳的修行者還有洗精伐髓開闊神思之效,聽了后覺得奪人耳目,便來了。”
赫麗自然不是姜生那等擅長吹噓之輩,柔然應道:“公子有黑麒麟追隨,到時一試便知。”
宇文君淡然一笑道:“也是,姑娘倒是開門見山。”
赫麗隨即言道:“明日一早,我酒莊將會開窖,乃是埋在酒窖三百年的佳釀,不知公子可有雅興?”
宇文君不懂酒,但也知曉酒埋在地下的時間越久越好。
欣然點頭道:“恰逢開窖,亦是我的運氣,自然會去一看,想必到時的貴客不止我一位吧。”
赫麗從善如流道:“魔都那邊也來了一位貴客,同公子一起恰好兩位,到時也可品酒論道一二。”
出自于魔都的貴客,倒是讓宇文君有所好奇。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在柱腳處聞著花香的黑獅子,心中莫名覺得好笑,本以為自己文采風流氣質出塵,結果每到一地,黑麒麟才是自己身份的絕對象征。
想來魔都的那一位貴客,還真的是一位身份不低的大佬呢。
酒莊風雅之地,不談政事,若可結交貴人一二,何樂而不為。
赫麗并未詢問宇文君出自于何方,身為生意人,最忌諱刨根問底。
作為一個健談的女管家,赫麗也不會冷場,開口說道:“觀公子氣態甚是不俗,想來買酒也是為了贈送親朋好友。”
宇文君微笑回道:“姑娘是從何處覺得我不像是一個喝酒的人?”
赫麗溫柔一笑,并未暗送秋波,對宇文君這類人暗送秋波,無異于找死,身處高位怎會缺貌美女子投懷送抱,光是身邊這兩位女子都已足夠經驗,且修為強橫。
對這樣的客人,盡量文雅,卻也不可計較繁文縟節。
每家大酒莊,不求能和貴客建立起長久的同盟關系,但總會想方設法建立起長久的友誼。
赫麗言道:“公子身上文氣清澈澄明,未沾酒氣。”
宇文君從善如流道:“窺探別人的內心,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哦。”
赫麗賠笑道:“是我冒犯了,還望公子見諒。”
宇文君淡然應道:“若是這一次體驗不錯,往后會常來的。”
赫麗溫柔應道:“那到時候必會有所折扣,讓公子心滿意足。”
宇文君輕笑道:“那就要看姑娘的心意了。”
赫麗婉轉一笑,覺得自己和這位公子無話可聊,商賈之道的人情世故不適宜用在這位公子身上,某些話術,也只能到此為止。
此刻侍女們開始上菜,赫麗起身微鞠一躬道:“諸位請用膳,若有吩咐,隨意即可。”
宇文君點頭致意,赫麗徐徐退下。
顧雍在一旁說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這娘們挺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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