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男子心中怒火,已隨方才劇烈的追奔消去大半。
他回神后回想起,雙方拉鋸好一段時間,但距離似乎一直不遠不近,每逢自己臨近了些,想要加速追上,對方便驟然爆發出更快速度甩開他。
如此幾個來回過后,常年戰斗的直覺,自然讓他警醒過來。
他堅信自己平地奔速更快,但對方似乎極度適應山林逃竄,如果,對方一直都留有余力的話?
那便是在引誘著自己!
有陷阱!?
男子又搖搖頭,方才他已經追出足有半刻鐘不止,遠離山道足足五六百步,一路也并未遇到襲擊和陷阱,他不由心中生疑,懷疑著難道陷阱在前方?
追到這里,他無法明白對方有何企圖,但無論如何,他已幡然醒悟過來,知曉此次的追擊實屬魯莽了。
樹林對弓箭的限制,對方詭異般的身法,全都不利于自己!
一念至此,男子開始緩緩撤步,謹慎起見,他還沿著方才踩踏出的痕跡,準備原路而返。
此刻,距挎弓男子離開山道已有一刻鐘之久。
落日垂在邊野,將熄未熄,但天幕已慢慢灰暗,樹林亦不再寂靜,蛾蛙瓢蠅等各類夜間蟲豸,全都開始復蘇過來。
男子本想利用聽覺查探八方動靜,但他凝神傾耳,只覺身側皆為蟲豸活動的細簌之聲。
簌簌沙沙~
意識到聽覺被嚴重干擾,他便愈加不敢松懈,精神高度集中,全身肌肉繃拉緊,左手觸在腰間肋差刀柄,右手持打刀防備著周圍,這才開始后撤。
左腳。
右腳。
左腳。
腳步不斷后踏,如此往復,不給對方絲毫偷襲的機會。
后退大概百余步時,當他再次準備邁右腳,突然右腳受阻被絆了一下,身體亦因繃緊僵硬而一趔趄,整個差點摔倒。
藤曼?
男子一下閃過這疑問。
霎時間,距離男子右上側方向,腳步聲急促而起。
男子還未正過身形,余光便望見十余步外的草叢中,一身形忽而暴起,毫不掩飾地沖擊而來。
來了!
男子強忍住驚慌,不待站穩,雙手便全力揮刀,于身側掄出半圈。
“叮!”
兩刃撞擊在一起,又相切而過,劇烈摩擦下,濺起連串刺眼火星。
兩刀分離之際,男子竟已憑借揮刀瞬間,生生站穩,一刀揮畢,朝著面前又是一斬而下。
斬空!
他抬眼,瞧見原來方才襲擊者一刀被阻,便果斷后撤幾步,形成兩人持刀對峙的局面。
借著林間微光,男子他此時才第一次看清少年面貌。
他見少年似乎無意撤退,居然欲與自己拼刀,心間狂喜道:
‘這刺客般的賤民,真是蠢貨。’
他同時雙手握刀柄,高高舉至頭頂,全然不顧心胸都暴露出來。
日本刀術:“上段勢”,省卻提刀時間,觸敵直接揮斬,是一種全力進攻而絲毫不防御的兇招!
男子直接采用如此暴烈的刀架,便是欲將對方一刀斃命。
他見少年似乎無意主動靠近,擔心對方又遁走,便欲上前幾步挑釁。
左腳踏出一步,右腳剛抬起卻又遇見阻力。
該死的藤曼!
男子又一趔趄,注意力和手中刀架一下皆被打破,他驚慌轉頭,朝前方一看,卻發現少年依舊留在原地,不由驚訝對方竟未乘機偷襲。
他正覺逃過一劫,思考是否應不顧忌對方而斬斷藤曼。
這樣想著,他突然感覺脖頸火燎般地痛,接著自己呼吸也急促起來,只能慌忙用手捂了過去。
觸手是滑膩膩一片!
他眼睛直直瞪著幾步外的少年,緩緩半跪在地上,不敢開口牽動脖頸傷口,只能心中憤怒不已:
‘陶片!賤民!怎敢!’
……
新九郎并未直接上前,而是緩慢繞過半跪男子,走至其身后不遠處,從松軟樹皮中拔出枚陶片。
新九郎身上依舊只披著單衣,望著半跪男子,明白一切已成定局,才敢輕輕自語:
“另一枚偏飛出去了嗎?”
此時,一只飛蛾停在新九郎的頭發上,新九郎他則靜靜看著那個繩套,那個將男子半只腳掌鎖住的繩套。
那個男子一直認為是山間藤曼的繩套。
同時,亦是新九郎從搶奪酒壺后逃遁,一直在準備著的殺局的其中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