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心緒不寧,只是匆匆喝了面前的酒,便起身去柜臺結賬。酒肆老板佝僂著身子,輕輕晃了晃腦袋,用頗為沙啞地聲音說:“那個小姐已付清了。”徐楓一呆,說了句“有勞”,便帶著隨從快步出門去了。
徐楓回到寓所雖覺得疲憊,但卻毫無睡意。他坐在桌前,望著桌上那盞昏黃的油燈愣愣地出神。他不覺想到了歷史上的宋金和議,徽欽二帝蒙塵北狩,終身再也未能歸國。
歷史真的再一次重演了。只不過這次被擄去的不是皇帝而是公主。自己要向多鐸要人,他會給嗎?如果不給,自己是要據理力爭呢?還是默默承受呢?這一切的一切都似是亂麻一般盤踞在徐楓的心頭,令他不勝憂煩。
他用手肘撐著腦袋苦苦思索著。終于困意襲來,在不知不覺中滑入了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就在這一刻,戴著紅框大眼鏡的高數老師的那張冷艷的臉又赫然現于眼前。
“啊!老師!”他驚呼了一聲,本能地將頭一揚,才感受到了陽光刺目。他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然后張目四顧。見到天光大亮,寓所內一切如常,他慌亂的心這才算安定下來。
徐楓一邊撫著胸口一邊氣喘吁吁地說著:“怎么又夢到了她?”他伸手一摸,額上已是汗水涔涔。“難道是壓力太大?”他在心里想著:“還是我太過思念溫雨了?”
不想溫雨還好,一旦想到她,那無可抑制地思念就如潰堤的洪水一般席卷了徐楓的全身。直到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非常依賴于溫雨的。這種依賴全然來自精神領域。作為一名穿越者,徐楓是孤獨的。而令他產生孤獨感的原因則是他對這個時代感到的陌生和茫然。
雖然他以前也讀過一些高質量的穿越小說,但真當自己實實在在的穿越以后才發覺,內心的孤獨是無法排遣的。他覺得自己和這個時代總隔著一層什么。他越想越覺得茫然,越想越覺得彷徨。
但是在溫雨的面前,他內心受到的疏離感總能緩解不少。自從他們第一次相見時他就有這種感覺。而現在,這種感覺更深刻、更強烈。
于是,徐楓決定給溫雨寫一封信。他磨好了墨,提起手邊的毛筆,飽蘸濃墨,正要落筆時卻又猶豫了。并非是他不想寫,而是忽然想到自己的這一筆臭毛筆字確實拿不出手。就在他猶豫地片刻,一滴墨汁自筆尖滴下,落成了一個斗大的墨點。
徐楓煩躁地將筆拋下,將信紙揉成一團向身后狠狠地拋了去。就在這時,自己的隨從已推門進來,那紙團正砸在他的頭上。“大……大人。”隨從打了個磕巴。
徐楓也吃了一驚,急忙回頭說:“今天的談判又要開始了嗎?”
“是。”隨從低了一下頭。
“唉。”連日來的談判拉鋸戰讓徐楓苦不堪言。他忽然對晚清重臣李鴻章有了那么點“了解之同情”,或是“了解之同情”。
“快點,快進去。”隨從低聲對身后的兩個侍女說著。二女踏著細小地碎步緩緩而來,沖徐楓屈膝行禮,齊聲道:“徐大人,奴婢為您更衣。”
徐楓也配合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任由這兩個侍女來為自己換衣服,而自己仍是一臉木訥地望著門邊的隨從。
“大人,咱們今日是最后一議。只要敲定了兩國皇帝的稱呼問題,咱們便可回南京復命了。”隨從含笑說著。
徐楓點了點頭,說:“我是在想,如何和多鐸他們談長平公主的事。”
“這……”隨從也是面色一沉,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徐楓將他一瞧,無奈地笑了一聲,說:“這個麻煩還得我來扛。”
待徐楓來到談判廳時,只見多鐸和洪承疇已端坐于前,除了幾個伺候的侍女以外別無他人。“豫親王、洪先生,怎么不見博洛貝勒和準塔貝勒呢?”徐楓含笑問了一句。
多鐸微微一笑,說:“今日咱們最后一談,和議便成。本王不想別人參與太多。”
徐楓也笑了,說:“如此說,豫親王是愿意接受我方的條件了?”
“本王以致書我大清皇帝陛下,只待朱批。”多鐸這樣一說,徐楓的心里便安定了不少。多鐸雖未明確答應,但這話里的意思已是默許。
“如此甚好。”徐楓也笑了起來。
洪承疇站起身來,笑道:“愿咱們明清兩國也可似宋遼一樣,維系百年盟好。呵呵,若是大家無異議,就簽約吧。”
他正要吩咐刀筆吏將文書呈上時,徐楓卻將手一抬,說道:“且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也不能漏了。”
多鐸一怔,忙問:“何事?”
“既然兩國修訂盟好,那貴國也需表示一點誠意。”徐楓輕呷了一口侍女奉上的熱茶,說:“我大明還有不少俘虜在貴國手上,請貴國放還吧。”
“俘虜?”多鐸將眉頭一皺,怒道:“投我大清的漢人均是心甘情愿,何來俘虜?”
“怎么沒有?”徐楓說:“左懋第、馬紹瑜是代表我大明前往北京和談的,可貴國為了一逞兵威竟將人扣了下來。”
“這……”多鐸低頭思索了片刻,道:“這事本王可拿不了主意,需得由我大清皇帝陛下圣裁。”
“那也好啊。”徐楓悠閑地將身子靠在座椅靠背上,笑著說:“我沒關系的,可以等。”
“兩國列兵于陣前,人吃馬喂便是一筆大的消耗,如何等得?”洪承疇不無憂愁地說著。
徐楓暗暗得意,說:“要豫親王立即答允我釋放左懋第的確有些為難。不過……”他瞧著多鐸那張陰沉沉地臉,說:“劉澤清的部將們可否放歸?”
多鐸和洪承疇都是一驚。“你要他們干什么?”多鐸昂然說道:“他們既已降我大清,便是我大清之臣,如何能放?”
徐楓也正色道:“要么放他們,要么放左懋第,豫親王可自己決定。”
“你……”多鐸猛地站起身來,瞪著一雙怒目道:“貴使不要逼人太甚!”
徐楓也昂然起身與多鐸凌厲地怒目相視,談判破裂就在眼前。洪承疇急忙上前勸阻:“王爺!徐楓!大家都好好商量,何必鬧成這樣。”
“總之,別的人我可以不要。但左懋第和劉澤清的部下將領,我必須要帶回去。”徐楓說完便又坐了下來,面帶不悅地說:“豫親王可和洪先生商量一番,我就在這里等。”
多鐸望著徐楓,一口牙齒幾乎就要給咬碎了。“好!好一個藺相如!”他拋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哎!王爺?”洪承疇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望著徐楓抱怨了一句:“唉,你呀你呀!”然后快步去追多鐸了。
洪承疇推門進入偏廳的時候,多鐸正在房中打轉,一腔的怒火郁積,無處發泄。
“王爺。”洪承疇微微行了一禮,迎上來溫言說:“兩國交好,互放俘虜也是常情。”多鐸怒目將他一瞧,洪承疇也急忙低頭退了兩步。
“哎呀,洪先生。”多鐸收起怒氣,用頗為無奈地語氣說:“這個道理本王何曾不知啊!只是,左懋第鞭長莫及,而劉澤清的部將又看押著長平公主。難道我要連公主一起交回嗎?”
“不可交不可交。”洪承疇輕聲說著:“日后雙方再戰的話,咱們手里總得有可打之牌。”
“就是嘛!”多鐸將兩手一攤,又思索了片刻,說:“不過聽徐楓那意思,他好像還不知道公主在咱們手上。”
“嗯。”洪承疇也點了點頭,說:“王爺,咱們不妨立即將大明公主秘密送往北京。只要她離開了淮安,把其他人放還也不是不可以。”
多鐸細細一想,立即綻開了笑顏,道:“甚好!就這樣辦!”他立即轉頭吩咐身后的親兵道:“快去!讓博洛親送公主去北京。”
“喳!”親兵應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多鐸冷冷地一笑,又帶著洪承疇回到了正廳。徐楓仍是一臉嚴肅地坐著,目光隨著多鐸的移動而移動。
多鐸收斂起了笑容,道:“本王就如你所愿,將劉澤清的十多名部將極其兵卒盡數放還。不過,本王可不能白放。”
徐楓嘴角一瞥,問道:“王爺的意思是?”
多鐸身子前傾,道:“兩國邊界要稍微修改一點。我大軍退出四川,但必得扼守漢中。”
徐楓沉吟了片刻,說:“我要看一眼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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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楓也沒有太多的猶豫,提筆便簽了和約。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北上談判大獲成功,可消息傳至南京卻是滿朝嘩然。年輕的朱慈炯讀罷和約條款,竟氣得雙手不住地顫抖。
“徐楓!朕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朱慈炯怒喝一聲,群臣皆跪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