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清晨的陽光還沒有透進窗來,懷中的美人也還在酣睡著。他略微低眉望了眼依偎在身側的溫雨,心中涌起糾葛不清的復雜情愫。
“又是卯時了吧?”徐楓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不覺發出一聲嘆息。若是沒有丟官罷職,此刻他應該身著官服和諸位同僚一道站在奉天門外等候御史臺“點卯”。
可如今他還慵懶地躺在床上,感受著懷中佳人的溫存。他終于免了那風吹日曬地“點卯”,也不必再牽掛朝廷里的種種勾心斗角。可是,他的心卻是失落的。
身為一名穿越者,他總覺得上天安排自己穿越是為著一個使命,一個改寫歷史的使命。可如今,內心的理想和殘酷的現實都被碾為了齏粉。這讓他怎能不悵然若失呢?
“徐楓。”溫雨溫柔地說了一句。徐楓一驚,忙收回那萬千的思緒,關懷地說:“你怎么也醒了?”
溫雨微微起身,搖了搖頭,將面頰上的頭發甩了開來,說:“你不也醒了嗎?怎么?有心事?”
徐楓含笑搖頭,道:“沒什么心事,我只是擔心長平公主。她一個人還苦苦守在鴻臚寺等候召見呢。”
“皇帝不聽你的,那又有什么辦法。”溫雨的目光一沉,語氣也盡顯失落。
徐楓輕輕撫著溫雨的云鬢,笑道:“雨兒,你不要為我憂慮。公主的事我昨天已轉告給了錢牧齋,今日就讓他給陛下上題本。”
溫雨猛將頭抬起,一臉吃驚地問:“你剛才叫我什么?”
“叫你雨兒呀,怎么了?”徐楓也是一臉地迷茫,不知道她為何如此驚訝。
溫雨的目光現出了光彩。她只是含嗔一笑,又將頭埋在了徐楓的懷里。
而此時的朝堂上卻是一番肅殺之氣。朱慈炯發了雷霆之怒,百官又一次跪在階下口稱“萬死”。
“萬死萬死!你們有誰去死啊?”朱慈炯大聲咆哮著,頭上的皇冠也因為劇烈的震動而有些歪了。
韓贊周同樣是瑟瑟發抖地站在一旁。他輕聲叫道:“陛下……陛下,冠……冠……”他小聲提醒著朱慈炯。
而朱慈炯怒目掃來,他也是脊梁骨發涼急忙跪倒在了地上,怯生生地說著:“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堂堂天眷居然棲身鴻臚寺。荒唐!天大的荒唐!”朱慈炯提高了聲音說著。
錢謙益扣了一個頭,奏道:“陛下圣裁。此時公主仍然蒙塵。望陛下暫熄雷霆之怒,先將公主迎回。”
韓贊周也沖朱慈炯磕了一個頭,說:“錢大人所言極是,奴才愿往!”
“你?”朱慈炯將他狠狠地一瞪,邁步下階,道:“朕要親自去迎!”
于是,這天的鴻臚寺可就熱鬧了。一條街被清得干干凈凈,官兵守在街道兩側,炯炯的目光如同是探照燈一般望著左右。身著龍袍的朱慈炯快步走來,身后還跟著一班文武。官兵們紛紛單膝下跪,口稱“吾皇萬歲!”
朱慈炯理也不理,快步來到了鴻臚寺門口。那高夢箕率領一班衙役早早跪著,頭也不敢抬。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影,方知是皇帝到了跟前,這才瑟縮扣頭,道:“微臣……微臣恭迎圣駕。”
“公主呢?”朱慈炯冷冷問道。
“公主千歲在……在房里。”高夢箕說著便向里面一指。
朱慈炯沒有做停留,快步向那房間去了。他還未敲門,一個侍女就已將門開了。“陛下萬歲。”侍女微微行禮,退到了一邊。
此刻,朱慈炯終于露出了笑顏。他邁步而進,大聲叫道:“姐姐!姐姐!”
長平自一扇屏風后翩然而來。此時的她換上了新的彩綢衣裳頭發也盤成了精致而復雜的樣式,面色看上去也是容光煥發,又恢復了往日華貴的氣象。
她微微笑著,迎上來說:“慈炯,你終于登基為帝了。”
朱慈炯鼻子一酸,淚水已是忍不住地淌了出來。“姐姐,都是我不好,讓姐姐在外受了這么多的苦楚。”朱慈炯輕輕扶著長平,道:“咱們一起回宮,從此之后再也不會受苦了。”
長平也是淚濕雙睫。她搖了搖頭,含笑說道:“慈炯,這次我能順利來南京,徐楓徐先生功不可沒,你萬不可慢待了他。”
朱慈炯雙眉一揚頗顯得尷尬,只得說道:“姐姐,咱們回宮再議吧。”
長平有些詫異,問道:“怎么了?難道徐楓他……”
錢謙益忙上來說:“公主勿憂,徐楓他很好。只是在外說話多有不便,臣等還請公主回宮,再與陛下一敘姐弟之情。”
長平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道:“也是也是。”說完,她與朱慈炯相視一笑由侍女攙扶著緩步走了。
雖然已到了春暖時節,但背陰處的寢宮仍是有些許的寒意。長平剛一進殿來,宮女就把準備好的手爐遞上,說:“公主千歲,快暖暖手吧。”
長平面露尷尬之色,忙搖著左手道:“不必了,我不冷。”
因為這手爐需要雙手捧著才能握得住,長平斷去了一臂如何能捧?可這宮女卻不知,還在說:“公主拿著吧,宮里頭涼。”
朱慈炯厲聲訓斥道:“沒用的東西,說了不要就不要,還啰嗦個甚!”
宮女嚇得花容失色,忙退開兩步跪下哀求道:“奴婢冒犯天眷,罪該萬死!”
長平將她一望,說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快起來吧。”宮女應了一聲“是”,起來時仍有些戰戰兢兢。
長平向前走了兩步,對跪在兩側的宮女們說:“你們就先出去吧,我有話和皇上說。”
“是。”眾宮女齊聲應和,緩緩而退。
朱慈炯環顧四周說道:“姐姐,你瞧這里好不好?只可惜今日倉促,改日我定叫人再里里外外地整修一番。”
長平憂愁地雙眉一皺,上前道:“慈炯,不是我要嘮叨你。為人君者,該當以寬仁治國。剛才那個宮女不知我斷去一臂才會給我遞手爐,原是一番好意,你何以要斥責她呢?”
朱慈炯呵呵一笑,仍是打量著四周說:“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姐姐何須介懷。”
“這叫什么話?”長平面現慍怒,說:“人家也是爹生父母養的,哪能隨意斥責?慈炯,咱們一路南來吃盡了苦頭,也嘗遍了冷暖。難道你還不能體會民間百姓的疾苦?想那徐楓也是出自寒門,卻在得勢之后不驕不傲。單是這一點,就夠你學習的。”
“什么徐楓!”朱慈炯也起了些怒氣,說:“姐姐,以后莫要再提此人。”
長平雙目一瞪,忙問:“他怎么了?”
朱慈炯咬著牙,一臉憤恨地說:“他與清人和議,竟將漢中割給了清人。從此之后,清兵若是借道四川,便可斷了我大明后路。這樣的人,難道還不是包藏禍心嗎?”
長平也是一愣,忙說:“徐楓絕不會這樣做!”
“他不會誰會?”朱慈炯一邊踱步一邊說:“這個反賊!當初我就該一劍把他殺了,何以留他到今,終成禍患!”
“你既如此恨他,又為何要他去幫史可法守揚州、辦和議呢?”長平疑惑地問道。
朱慈炯冷笑一聲,道:“朝中的錢謙益、外面的鄭森,都言之鑿鑿地要他領兵。我不讓他去能行嗎?哼哼!我本以為他是一心為國的,沒想到竟是如此地陰險。不出半年,四川必然又會淪于敵手!”
長平也踱了幾步,淡淡問道:“那他現在人呢?”
“我已將他罷官去職,永不敘用!”朱慈炯恨恨地說。
長平厲聲質問道:“可他也救回了我呀,難道我還抵不上一個漢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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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長平的眼睛一陣酸楚,淚水在頃刻間肆涌而出。她掄起自己的左臂,“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朱慈炯的臉上,打得他腳下一陣踉蹌,險些摔倒。
“慈炯!你忠奸不辨,黑白不分,如何做圣明天子!”長平帶著哽咽的聲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