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街頭上擠滿了男女婦孺排成的長龍。眾人表情焦灼,目光卻是呆滯。“爹爹!”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緊緊拉住父親的胳膊,帶著哭腔說:“咱們為什么要離開南京?我不想離開南京的啦!”
父親輕聲一嘆,將女兒抱在了懷里說:“韃子要來殺人了,咱們離開南京是為了保命呀!”
女孩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問:“那咱們還會回來嗎?”
“會的。”父親那帶著胡渣的臉上洋溢起了笑容,說:“只要有徐閣部在,咱們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他說完還有意無意地望了眼紫禁城的方向。
此時的紫禁城也是一片混亂。慌不擇路的太監和宮女彼此相撞,帽子、發釵散落的滿地都是。隨著落日殘陽的西沉而去,那絕美地火燒云映在奉天殿的上空,頗有幾分末日景象。
見到此番場景,穿著素衣的韓贊周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也將頭深深地低著,快步向文華殿的方向而去。就在他低頭快走的時候,忽覺左腿一沉,側目瞧來,只見是一個衣衫不整、頭發凌亂地宮女緊緊攀住了自己的小腿。
“韓大官!”宮女哭得梨花帶雨,還不惹人疼惜。“求韓大官發發慈悲,也帶奴婢一同走了吧!奴婢……不想留下來呀!”
“噓!”韓贊周俯身說道:“你以為咱家想讓你們留下來嗎?帶誰不帶誰,那都是陛下的旨意。”
“韓大官是陛下的近侍,定能說得上話兒的!”這宮女說道:“求您和陛下說說吧,奴婢不誤事的,只跟著陛下的車駕走就是了。”
韓贊周輕蔑地眼神一瞥,說:“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那陛下得帶多少人你可算過沒有?撒手!”他說著便抬腳一踢,將這宮女踢了開去,繼續朝文華殿的方向而去。
“韓大官!韓大官!”宮女爬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了幾聲,但韓贊周充耳不聞,更沒回頭瞧上一眼。
此時的文華殿更是一片喧嚷,內閣大臣、六部尚書還有都察院吵得是熱火朝天,不可開交。朱慈炯高坐在御座之上,冷眼瞧著他們的爭吵。
“不可不可!呂大人此法不可!”說話的是大理寺少卿姚思孝。他搖了幾下頭,高聲叫道:“若是如呂大人所言,宮人一個不落地都帶走,麻煩不說,更易走漏風聲!”
“百姓可以走,為何宮人們不可走!”內閣首輔黃道周上前瞪目質問。
姚思孝答道:“兵戮一來,百姓舉家搬遷的大有人在,不足為奇。可宮人若是一哄而散,只怕陛下南巡之事就要泄露了!”
“姚大人此言差矣……”
韓贊周繞過爭執不下的大臣們,來到朱慈炯身旁說道:“都安排好了,帶走宮女五十人,太監五十人。公主那邊人少,盡可都帶了走。”
朱慈炯點了點頭,便將身子坐直,揚聲道:“諸位愛卿,不要吵了!”
朱慈炯音量不大,但眾人都聽得清楚,喧嚷的文華殿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站起身來,環顧群臣,說:“宮人的事暫且不議了,咱們再議議誰人留下鎮守,誰人隨朕一同南巡。”
諸臣先是一呆,接著便又爆發出一陣喧囂。“陛下!臣乃文職,留下也于守城無益呀!”、“陛下,老臣日夜思念陛下,若是有一日不見便食不甘味、睡不安寢……”、“臣定馬首是瞻,保護陛下一路平安!”
臣子們互相推搡、彼此拉扯,都在七嘴八舌地叫喊著,訴說著自己必須離開的理由。朱慈炯瞧在眼里,心中卻起了一陣深深地無力感。他搖了搖頭,在幾個小太監的護衛下起身走了。
眾臣子見狀更顯焦躁,都一股腦地朝朱慈炯的方向撲去。“陛下!陛下……”工部侍郎張捷一把拽住了朱慈炯的衣袖,竟是嚎啕大哭了起來:“臣……臣離不開陛下呀!”
朱慈炯眉頭一皺,狠狠地將袖子一甩,推門出去了。十多名甲胄鮮亮、腰懸佩劍的侍衛一擁而上,將這些猶如猛獸一般的大臣們阻住了。
“諸位大人們!”韓贊周叫了一聲,眾人紛紛回頭望向了他,叫喊聲也止住了。
韓贊周雙手扶著腰帶,含笑向眾人行來。“大人們的忠心陛下是知道的。”他慢聲細氣地說:“只不過國難當頭,忠心又不能當飯吃。大人們若要隨駕伺候,總得做個表示。”
臣子們互相瞅了瞅,一時還沒能明白韓贊周話里的意思,均面面相覷地愣在了當場。
韓贊周“滋”了一聲,說:“你看看你看看,都怪老奴話沒說清楚。這次陛下南巡總得花銀子,這銀子嘛……”
“我出!”韓贊周話還沒說完,督餉侍郎申紹芳便舉手叫道:“我出五百兩白銀,煩韓大官遞呈給陛下。”
“我出一千兩!”、“我也出一千兩!”……臣子們爭先恐后地向韓贊周沖了過來。韓贊周這才綻放開了笑容,一邊擺手一邊點頭:“好說好說……”
文華殿一片喧鬧,而武英殿卻冷清得像是另一個世界。朱慈炯推門而來,徐楓急忙跪倒參拜:“恭迎陛下。”
“好了好了,起來吧。”朱慈炯煩躁地一擺手,快步向里走著:“我已按你的吩咐,讓那十萬的守城兵士都化裝成了老百姓。你快說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吧。”
“是。”徐楓站起身來說:“臣雖無力守住南京,卻有把握叫韃子睡不安寢、食不甘味。”
“擾敵?”朱慈炯問道。
“是。”徐楓說:“滿清朝廷必會駐守大軍在南京,以圍剿我們游擊隊。如此一來,便可牽制他們南下的腳步。”
“然后呢?”朱慈炯迫切地問道。
徐楓說:“臣發了兩道手札,一封給孫可望他們,愿他們能與朝廷合作,共同抗敵;一封發給了鄭森,要他以水師之利攔截南下清軍的補給。”
朱慈炯有些憂心忡忡,問道:“他們會聽你的嗎?”
“想來是會的。”徐楓很有信心地點了下頭,分析說:“孫可望雖是流賊,但也算是熱血男兒。臣發去的手札言辭懇切,對他曉以大義,必能成功;至于鄭森,此人本就對臣信任,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朱慈炯點了點頭,又說:“可朕此次南巡不能將所有人都帶去,大臣們為此吵得不可開交,這可如何是好?”
“想必他們都想隨陛下走吧?”徐楓含笑問道。
朱慈炯覺得有些難為情,卻也只得點頭承認。“是。”他頓了一頓,說:“平日里能說會道,一旦遇著了麻煩就想先遛!哼!這就是朕的臣子們。”
“總還有人忠于陛下。”徐楓說。
朱慈炯抬頭將他一望,露出了笑意,說:“朕以前是誤會你了。唉,果然是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徐卿,只要你為朕分憂,朕就絕不負你。”
“謝陛下隆恩。”他說著便跪了下來,沖朱慈炯磕了一個頭,說:“臣斗膽請陛下帶臣府上的溫小姐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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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楓又深深地伏下身去,說:“多謝陛下信任。溫小姐,臣也托付陛下和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