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琛再醒來,隊伍已經進入建川城了。
淮安三城分別是建川城,奚元城,松源城,三城沿河建立。
淮安比較靠近邊境,這條圍繞著三座繁華城鎮的淮安河,也被淮安的百姓稱為護城河。
建川城在河上流,是此次水災遭受損害最輕的城鎮。
相琛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寓言大腿上,被他抱在懷里,耳朵貼著他的胸口,另一邊耳朵被他的手給捂著。
相琛緩緩睜開眼睛,各種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雖然被捂著耳朵,可那些聲音還是能清晰聽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大人,救救我們吧!”
“麻煩大人行行好,給些吃的吧。”
“你們有大夫嗎?我的孩子病了,嗚嗚嗚,求求你們行行好……”
“快放開!再不放開老子就揍你了!管你是不是宮里派來的士兵,就算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也敢揍!”
“呸!什么賑災隊伍?!肯定又是對老百姓吃肉喝血的貪官!”
“我們把他們趕出去!”
尖叫聲,驚喊聲,哭聲,哀求聲,暴怒的聲音,還有很多小孩微弱的,讓人心里泛酸的哭聲,摻雜在一起,嘈雜一片。
相琛還聽到了有人用手抓撓馬車的聲音。
馬車的轎簾一晃一晃的,相琛有看到,染了血粘滿臟污的一只手伸過來。
相琛心弦繃緊。
看到那只手沒有抓到轎簾,被丟到后面,才松口氣。
這樣的處境讓他都忘記,自己還坐在寓言懷里了。
他微微抿唇,眼神復雜,“現在是進建川城了嗎?”
他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外面的人聽到。
相琛沒有出過皇宮,不過之前預想過這里的處境。
但不管他做了多少準備,真的來到這里,一切都比他想象得糟糕的多,這還只是剛進來,沒有看過被災害毀壞的畫面。
相琛心有膽識謀略,可魏姿從來不讓他接觸政務,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被囚禁在一方天地,盡管那方天地是所有人心馳神往的瓊樓玉宇,他依舊只是個沒有見過什么世面的孩子。
好在皇宮那個環境中,讓他練就了一顆強大的心臟,接受能力也比普通人要強上許多。
“嗯。”
這樣的環境,寓言依舊在看他的書,相琛之前看過,是一本佛經,講清規戒律,講俗世難全,他看不懂。
寓言的淡定讓相琛有些意外,宛如漠看世間,尊貴睥睨的天神,從容寧靜,也多少有些沒有同理心。
寓言放下書,把相琛從腿上放到一旁,整理了下衣袍,“馬上就到太守府了,你準備準備。”
相琛低頭看自己,衣袍穿著晚好,只需要簡單整理一下就好,略有些不自然,“多謝皇叔。”
“謝什么?”
“……”謝他為自己穿衣,多少有些古怪吧。
相琛紅著臉,“多謝皇叔……路上的照顧。”
“呵…”寓言笑了聲,沒說話了。
相琛耳朵也紅了。
從進城到太守府的這條路沒有多少損壞。
馬車停下后,相琛聽到曹維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陛下,下車吧。”
相琛看了一眼坐在馬車內不動的寓言,先行下車了,下來后,他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里的情況,四周的視線被一群侍衛擋得嚴嚴實實。
兩排的侍衛站在馬車旁,做出護送他的陣型,一直延伸到太守府門口。
阻隔了他看周圍,別人看他的視線。
曹維:“這里太亂,陛下先進府內吧。”
相琛皺了皺眉,心里感覺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
寓言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想起他的身份,和他一同從馬車里出來可能是有些不方便。
相琛先進府了。
太守府如今沒有當家做主的人。
太守前些日子被建川城的亂民給活活打死了,其妻子兒女還生活在太守府內,只是都是些婦孺,沒有做主的能力。
尤其是她們聽太守生前說過,這次賑災隊伍過來的是魏將軍和陛下。
妾室和孩子們都躲著不出來。
水災前,執掌后院當家作主的大夫人,因為親眼看著太守被打死,受了刺激有些瘋癲。
也沒有按照規矩出來迎接賑災隊伍。
相琛被帶到一座院子內,院子有些小,但環境清幽雅致,里面該有的東西都有。
是曹維派人收拾出來的。
將相琛帶到院子后,曹維向他稟報了太守府的情況,之后說:“太守夫人身體不適,其他的都是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妾室和年齡尚小的孩童,無法周全地招待陛下,還望陛下見諒。”
后面幾日,相琛一直都在馬車里,真正說起來,他和曹維還有些陌生。
相琛搖了搖頭,“不必如此,如今時候特殊,救災為重,現在朕要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況。”
曹維微微愣了一下,或許是他遷怒了陛下。
因為冷血無情的攝政王,被這些日子隊伍里的那些傳言給影響了。
反應過來,他想起魏將軍交代的事。
曹維搖了搖頭,“陛下莫急,臣想,陛下還是先在太守府候著,等臣了解了外面的情況,回來稟報給陛下,如今外面亂成一遭,陛下千金之體,還望珍重。”
相琛皺眉,不愿意待在這里浪費時間。
可是曹維說的話也有道理,如今他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還有敵對的魏方堯在這兒,如果他要下黑手,自己沒有自保的能力。
相琛妥協,“那曹監守快快去吧,了解之后,萬萬要與朕事無巨細的稟報。”
“遵命。”
相琛在府內等著。
期間有侍衛將她的行李搬進來,本就在太守府的丫鬟把他的臥房給收拾出來了。
正要規整那些行李。
寓言從外面進來,雙手背后,一身白袍,溫潤如玉,“你先出去吧。”
丫鬟抬頭,紅了臉,“是。”
丫鬟離開后,房間內只剩下相琛和寓言。
相琛坐在屋內的椅子上,寓言進來之前,他正在拿著一本兵書在看。
床榻上已經鋪好被褥,他的行李放在桌上。
相琛站起身,看著寓言,不知道該說什么。
已經進入建川城,相琛怎么都沒辦法靜下心,又因為不能出去,有一種無力又頹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