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時候,看到一個男生背對著他,微微側著身。
穿著黑色夾克,后背是一個很夸張的彩色字母刺繡,穿著灰色的牛仔褲,天氣冷了,還露著一截冷白好看的腳踝。
以孟寧的角度,能看到他右耳的耳釘,換了一個寶石藍的顏色,都很襯他。
孟寧向他靠近,腦中快速閃過好幾張唐安的臉。
是不同時期的他。
幼兒時期,少年時期,一直到現在這樣的臉。
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孟寧此刻心中分外寧靜。
“唐安。”孟寧在他身后兩米的地方停下,還算自然地叫了他一聲。
唐安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聞聲轉頭瞪了他一眼,又背著他。
雖然他很快就轉回了頭,但孟寧還是看到了,他有點紅紅的眼睛。
孟寧沒吭聲,讓他自己平復心情。
他就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單腳踩在椅子上,抱著腿,將嘴里的糖果咬得咔吧咔吧響。
唐安:……
大概一分鐘時間不到,遠處走來一人。
孟寧警惕地看過去,也是一個年齡不大的男生,帶著白色的鴨舌帽,這個顏色既能遮住他的臉,也不會讓他看起來太過鬼鬼祟祟。
孟寧看不到他的臉,但能夠感覺到熟悉。
他現在處在還沒有恢復記憶,但感官一旦遇到曾經記憶中的事物或人,便會感知到那一段記憶。
會有熟悉感,有時甚至會不需要過渡,瞬間恢復那一段的記憶。
例如在來到這里之前。
他僅憑推測,知道自己和唐安是舊識,甚至關系不錯,很了解對方。
直到再次見到他,他腦中瞬現過他的臉。
他順著那些畫面追過去,便記起了一小段曾經發生過的事。
有高中時期,唐安在一個廣場滑滑板,而自己就坐在長椅那玩手機,也有他給唐安錢,讓唐安給他買糖的畫面。
這些畫面不像曾經瞬息出現,又很快消失,變得分外模糊,讓他再也記不起來,而是在他的腦海中變得牢固,徹徹底底的恢復。
孟寧此時看著那個走過來的男生,腦中自動浮現一個名字。
小卞。
他將腿放下,站起身。
小卞來到他們面前,抬起頭,眼睛在鴨舌帽的陰影下,但孟寧仍舊看到了他泛紅的眼圈,心里嘆了聲氣。
小卞聲音低低的,“寧哥,這么長時間,終于再見到你了。”
孟寧算算時間,從自己失憶后醒來,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月過去了。
是挺不容易的。
孟寧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正事,“你不能在這里待太久,鑰匙呢?”
“在這兒。”小卞吸了吸鼻子,將自己手里拿著的冊子和一把鑰匙同時遞給孟寧。
他確實不能在這里待太久。
‘那個人’嗅覺很靈敏,一旦有什么不對,她很快就能察覺出來。
即便身份光明正大的唐安都不能出現太久。
更別說他了。
所以小卞把東西交給孟寧后,沒再說什么,立刻離開了。
等小卞的背影在視線中消失。
孟寧低頭看著手里的冊子,雪白的皓齒壓在殷紅的下唇,印出一道淺淺的痕跡,眼露掙扎。
小卞臨走時說,這是一份案件資料。
江城精神病院失蹤案的案件資料。
孟寧的記憶雖然還沒有徹底恢復,可他已經認知到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此時該做的是什么。
就是繼續任務。
他的任務只有一條,抓到此次失蹤案的兇手,和受害者的下落。
這個任務再繼續下去會發生什么,孟寧心里很清楚。
他能眼睜睜看著最后找到那個結果嗎?
短短幾個月,孟寧手心的繭已經消失不見,皮膚細膩,嫩白的指尖抓著案件,資料指尖微微泛著蒼白。
兩人在長椅上坐下。
唐安說:“你進入警校的第一個月,就被上面重點關注,說你是個好苗子,所以你還沒有出現在罪犯們的視線中時,上頭就已經開始隱瞞你的信息,我們之間的聯系也變得很隱秘。
沒有人知道你的家人和朋友的信息,所以放心,‘那個人’就算調查我,也不會順著我查到你的身份,你不會暴露的。”
孟寧確實有在擔心這點,聞言心里松了松。
孟寧低頭開始看案件資料,從頭翻到尾,視線從文字和圖片上一目十行地掠過。
可能是因為以前看過,所以現在只需要粗略瀏覽一遍,這上面的信息重點便全部被他捕捉到。
孟寧低斂著睫毛,細密的陰影落在半個漆黑的瞳仁中,遮蓋住凌亂而復雜的星子。
他合上案件,遞給唐安。
這東西他自然不能帶回病房,所以需要唐安再拿出去。
此次由唐安把孟寧交出來。
一是因為鑰匙這樣的東西不能像傳紙條那樣的方式交到孟寧手中,會不安全。
再者,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孟寧,他們需要了解孟寧的狀況。
其三,就是因為唐安想見孟寧。
上次若非寓言忽然出現,唐安又被梁警官給阻止。
他早就抓著孟寧追根究底了。
之前唐安不知道孟寧去執行任務了。
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也猜想他可能是去執行任務了,所以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直到那次孟寧和寓言去商場逛街,也是唯一一次。
就剛好被唐安看到了。
那天唐安來醫院看病,看到寓言和孟寧去了精神病院的方向。
他追著孟寧來到精神病院,卻發現進不去,只能無奈而歸。
之后幾日,每日都來精神病院,看能不能見到孟寧。
偶爾一天,意外繞到了后門時,才剛好撞到了孟寧。
若不是這樣,他還對自己好朋友不僅住進精神病院,還失憶的事一無所知呢。
他從梁警官那里知道夢見詩意了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么
兩人相望,相顧無言
半晌,孟寧有些尷尬得收回視線。
唐安也跟著收回視線,過了會兒,低低地說:“阿姨和叔叔都想你了,他們以為你去進行封閉訓練了,并不知道你在執行任務,所以還過得挺好,沒怎么擔心你。”
孟寧的父母在他毅然決然地決定報考警校時,曾強烈反對過,因為孟寧一意孤行,從那開始他們的關系就有點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