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便一路無話。
到了寶寧寺,已經時至隅中(10點)。
寶寧寺修得宏偉莊嚴,始建于前朝太祖時期,寺內香火鼎盛,來往的多是京里頭大戶人家的家眷。
虞老夫人由柳嬤嬤扶著下了馬車,領著姚氏、楊淑婉、姐兒們,以及一干奴仆們進了寺里頭。
腕子上纏了一串佛珠的知客僧殷勤上前:“各位施客,這邊請。”
寶寧寺修了不少小院,方便各家女眷們歇腳憩息,虞府住的這間小院,院里頭種了一簇紫竹,并一株不高不矮地菩提樹,樹下擺了石桌石椅,雖然簡陋,但勝在整潔清凈。
院里頭有五間房,虞老夫人獨住正北大房,東、西兩面各兩間房,大房和二房各住一面,房間倒是緊夠了。
虞老夫人拉著虞幼窈的手:“窈窈就同我一起!”
楊氏和姚氏也各自帶著虞兼葭、虞霜白一起。
大房里虞清寧獨占一房,神色間難掩得意,二房這邊兩個庶女住一間,倒也方便。
安置后,虞老夫人就領著一眾人先去大雄寶殿進香,添了香油錢,又到側殿拜了文殊菩薩。
虞幼窈瞧見寶殿門口擺了一個簽筒,一時好奇,捧住簽筒搖了一支簽,竹簽“啪嗒”一聲掉到地上,她彎腰撿起:“欲求勝事可非常,爭奈親姻日暫忙,到頭竟必成鹿箭,貴人指引貴人鄉,這是什么意思?”
虞老夫人接過她手中的簽子,看了一遍:“瞧著像是上簽,外頭有解簽的僧人,過去瞧瞧就知道了。”
到了外頭,果真見了一個灰袍老僧人坐在蒲團上,身前擺了一張小幾,上面擱著幾支解過的簽文。
虞老夫人將簽文遞給了老僧人。
老僧人接過,垂目看了一眼,目光就瞧向虞幼窈:“施主這支簽是上簽寅宮,書薦姜維,乃上上簽。”
虞老夫人心中一喜,問:“此簽何解?”
老僧人闔上雙眼:“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此卦因禍得福之象,諸事營謀吉利,雖有意興變,到底安然,若問用事,只近貴人。”
“多謝大師解惑。”虞老夫人聽明白了,簽文的意思是,窈窈命中有一貴人,親近貴人,凡事逢兇化吉,因禍得福,事事可成。
便在這時,楊淑婉帶著虞兼葭,虞清寧出來,笑問:“窈窈抽了什么簽?”
虞幼窈:“是上簽!”
楊淑婉笑容微滯,拿著帕子按了下嘴角:“窈窈打小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對了,葭葭和清寧見窈窈求了簽子,也都跟著一起求了。”
大戶人家到寺里進香,若心無所求,便不會輕易求簽子,不過虞幼窈幾個也只是孩子,倒沒甚講究。
聽到虞幼窈求了上簽,虞兼葭輕抿了一下唇角,剛要遞出去的簽文,又縮了回來,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簽文,上面只刻了一幅簡畫,她也瞧不出是什么意思,是需要解簽才能清楚。
虞兼葭握緊了簽子,心中有些遲疑。
虞清寧就顯得格外興奮,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簽子,又忍不住伸著脖子,去看虞兼葭的簽子。
虞兼葭心中不喜,擋住了她的目光,虞清寧撇了撇嘴,見虞兼葭站在那里,也沒有解簽的意思,笑嘻嘻地說:“三姐姐怎的不解簽文?莫不是聽到大姐姐抽了上簽,擔心自己求的簽不如大姐姐好,就不打算解了?”
這一句話戳到了虞兼葭的心里頭,令虞兼葭心中惱怒,捂著帕子咳了兩聲,正要說話——
虞清寧就接著道:“既然三姐姐不解簽文,那我就先解了。”
今兒一早,她房間外頭的石榴樹上,落了一只鳥兒,嘰嘰喳喳吵鬧不停,惹得她心煩,正要讓丫鬟攆走,姨娘說,喜鵲登枝,是有好事臨門。
剛才搖簽時,她在心里頭背了一篇心經,肯定能求個上簽。
虞兼葭喉嚨里一癢,這下是真的咳出聲了,也顧不得拿帕子遮掩,就啞聲道:“既然如此,四妹妹先來吧,我稍后再解也使得。”
虞清寧正要上前,就見楊淑婉的目光向她看來,虞清寧臉色不大好看,不甘道:“長幼有序,還是三姐姐先來吧!”
長幼有序,嫡庶有別!
不管在家里,還是在外頭,都是越不過去的理兒。
虞兼葭頷首,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將握在手里的頭的簽文遞給了老僧人:“有勞大師。”
老僧人瞧著上面的簡畫:“下簽董永遇仙,是燕子銜泥之象,臨風冒雨去還鄉,正是其身似燕兒,銜作泥來欲作壘,到頭壘壞復須泥,凡事勞心費力,千般用計,萬般心機,晨昏不停。”
一聽到下簽,虞兼葭淡白的唇止不住地輕顫著,其上那一抹紅,透著薄媚與嬌嬈,更是嬌弱堪憐。
老僧人復了又言:“施主,心安則處處順遂,勞神則身心不寧。”
“多謝大師。”虞兼葭道了聲謝,忍不住看了一眼虞幼窈。
她正挽著祖母的胳膊,小聲地與祖母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逗得祖母眉開眼笑,根本就沒有注意她們這邊。
虞蒹葭忍不住低咳了幾聲。
“呀,三姐姐竟然求了下下簽。”虞清寧驚呼了一聲,好像十分吃驚,但幸災樂禍的表情掩也掩不住。
楊淑婉險些沒忍住一巴掌揮到虞清寧臉上,打得她面紅嘴歪。
楊淑婉扶著搖搖欲墜的虞兼葭,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
便在這時,虞清寧的簽文也解出來了。
她也簽中了下簽,是蘇娘走難,拖泥帶水之象,卦意是退身可得,進步為難,只宜守舊,莫望高攀。
虞清寧一臉不可置信,眼兒瞪得老大,死死盯著老僧人,不死心:“大師,你確定,你沒有解錯?我抽的明明是上簽,怎么會變成了下簽?你再幫我解一遍……”
老僧人闔上雙目:“阿彌陀佛!”
虞清寧氣不過,還要說話,楊淑婉卻尋了機會,厲聲道:“清寧,你是怎么對大師說話的?府里頭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