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即是夏炎用以束發的發圈。
黑暗里,他閉目之時,就借著天眼的力量看向了“彼岸”。
“彼岸”依然只有一行又一行的話,在如列表般的刷著。
這比之前幾天又多了不少。
“等等”
夏炎忽地神色一動,他無意間瞥見了一道信息:
神秘世界封測倒計時,還剩最后十二分鐘
他看入這道信息,其下又是許多表示期待的留言,諸如“準備倒計時了”,“快點快點,老子已經肌可不耐了”,“老娘代表月貓一族命令時間加快”,“切,不就是個游戲嘛,這么激動干什么”之類的話
“十二分鐘?”
夏炎心中猛地一跳,他沒想到來得這么快,視線下意識地再快速掃向最上的信息:
一月一日,神秘世界,封測開始
“還是一月一日那么,是兩邊的計時方式不同么?”
“也是哪有這么巧的。”
事情既然發生了,夏炎也無意再糾結什么。
他抬手,紅紙人抱著一根沉香插入一個鎏金銅象的香爐之中,香點燃,煙裊裊而起。
夏炎同時對所有部下傳遞了信息“十二分鐘后,天地或有大變”。
如今,他的部下分散各地,包括:
山南區域的“寒獄策士”龍凡,“太陽花巢”明羅;
奴國外圍的“金身牛頭”龐吞虎,“血河行者”巫恒;
天下劍尊城的“人間劍魔”王孤城,蛇一;
依然在皇都的“黑翼蝠鬼”傅雪;
風雪秘境里的“純白月魔”月娥,小骨,蛇二到蛇八,白衣判官;
云清山的“三靈鬼將”望山君;
暗衛的“黑衣厲鬼”陰小幽。
這是他如今所有的布局了。
這些BOSS般的存在聽到心靈里傳來的聲音,紛紛肅然,然后放下了手中動作,開始靜靜等待。
夏炎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轉瞬十二分鐘過了。
什么也沒有發生。
夏炎再看向那些“彼岸”的信息
那些信息如是靜止了一般。
夏炎也不動,耐心地等待著。
兩個多時辰后。
神秘世界封測倒計時,還剩最后十二分鐘這條信息下面跳出了一行留言:
“719秒”
信息留完之后,整個“彼岸”又仿佛陷入了靜止
這一剎那,夏炎腦海里閃過諸多畫面,之前的疑惑似乎也有了答案。
為何自己盯著“彼岸”看的時候,“彼岸”的信息幾乎不動
因為兩邊的時流不對等。
自己這邊的時間速度快了,而“彼岸”的時間卻慢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天上一日,地下千年”么?
也許千年算夸張了但卻也可以用來形容。
“反正這里有倒計時,過些時間,我再來測算一下,就可以得到大概的時間比例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夏炎又對諸多的部下發布了“天地大變推遲”的信息。
此時,天已蒙蒙亮,隨著報時的鐘鼓鳴響,皇都開始逐漸有了動靜,皇宮里也傳來早起值守侍衛們輪崗換班、太監宮女們忙碌著準備早餐的聲音。
夏炎吃完早宴之后,有太監來報,說是總瓢把子到訪。
他應了聲。
旋即,門外回廊就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虬髯大漢出現在門外,恭敬地抱拳而立。
夏炎笑道:“不必客氣。”
總瓢把子道:“草民已在皇宮叨擾多日,今日想來辭行。”
夏炎算算時間,如果說“封測降臨,世界將形成界壁,一切達到40級的強者無法離開自身所在區域”,那么現在就應該讓傅雪回到“十二連環塢這樣的出生地點”。
即便總瓢把子不來,夏炎也會委婉地讓他們離開,然后務必在一月一日之前趕回去,否則傅雪就會被困在半路,而喪失幫自己鎮守“封測玩家出生地點”的作用。
所以,夏炎笑道:“江湖人自有江湖事,朕便不留你了,藏書閣的書冊都取好了吧?”
總瓢把子道:“多謝皇上,草民取了三本,九陽心經,七殺指法,金剛不壞功。”
說完之后,他心底也有些忐忑,老實說,這三本功法在江湖里都是赫赫有名、甚至失傳已久的功法。
然而,他多慮了。
夏炎對這些凡間功法倒是無所謂,他之所以要總瓢把子取功法回去,就是希望增強“出生地點競爭力”,使得那些所謂的“封測玩家”能夠多多選擇“十二連環塢”。
于是,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朕也不遠送了。”
總瓢把子連聲道謝,但臉上卻又顯出猶豫之色,然后忽地往前一步,跪地道:“草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吧。”
總瓢把子咬咬牙:“草民希望能將子女留在皇都”
“哦?”
“草民兒子名柳平平,今年十七,實力快破三重天境界,一手五虎斷門刀也已大成;
草民女兒名柳音音,今年十六,實力穩步進入二重天中階層次,雖因力量所限,而無法將五虎斷門刀練到大成,但天賦不錯,她結合五虎斷門刀法自創出了一門飛燕疾翔刀,出刀速度頗快,可從各個方向擋下起飛的燕子。”
夏炎奇道:“做父親的,不想著子女隨在身邊么?那柳平平你是培養了用來接班的吧,放在皇都做什么?”
總瓢把子坦然道:“不瞞皇上,草民覺得草莽江湖之道終究不是長久之道,只有建功立業才是正道皇上可以安排這兩個小子做個侍衛,草民就感激不盡了。”
夏炎瞇眼看著他,手指稍稍敲了敲桌面,道了聲:“準了。
侍衛先不急著安排,
既是太妃家人,那便暫住外殿明意宮,
明意宮靠近藏書閣,如此他兩人可以繼續修行功法。”
總瓢把子一愣,雙手撐地,深深叩拜,“皇上大恩,草民沒齒難忘草民雖能力微弱,但今后皇上若有吩咐,草民定萬死不辭。”
夏炎想了想,忽道:“那朕還真有事要吩咐你。”
總瓢把子愕然,但旋即沉聲道:“請吩咐。”
夏炎命太監取了個小錦盒以及筆墨紙硯,然后揮毫沾墨,在紙上寫了四個字:“相信傅雪”。
寫完之后,他抖了抖紙,又放入錦盒,以火漆封好,交給總瓢把子,然后道:“你回去之后,門派之中若生出大變,才可打開此盒,遵循里面的吩咐,就是了。
記住,閱后即焚,不可入第二人之眼。”
總瓢把子慎重地接過錦盒,他心底很好奇里面寫了什么,但卻還是抬手發下了一個毒誓:
“草民定當遵循皇上所言,若有違背,草民橫死當場,死后永墜無間地獄。”
無間地獄乃是民間流傳之中,地獄里最黑暗最殘酷的地方,總瓢把子用這個來起誓,可謂是真的毒誓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譴江上發生的事也開始傳諸各方了。
而因為此時,大虛王朝邊界都進入了戰時狀態,所以天譴江上率先登陸的士兵很快遭遇了周邊城防軍。
有將軍統帥的士兵和沒有將軍統帥的,完全是兩個樣。
更何況,那些士兵都已經被“天罰”嚇破了膽。
并沒能造成太多損害
反倒是把“天譴江上發生的事”,用一種驚駭的口吻說了出去。
聞者無不瞠目結舌。
再聯想到皇都傳來的那一篇檄文。
那之前還被眾人視為孟浪的“天將罰之”之言,此時竟是成了真。
而對方檄文里所說的“天地不容”的言論,更是不攻自破。
若是真的天地不容,為何天會幫助大虛王朝?
為何你們這些“正義的軍隊”從南而來,卻在冬日風平浪靜的天譴江上被一個漩渦給全殺了呢?
百姓不會去想這是什么修士手段
只會想“看來天地不容的不是大虛王朝,而是這些從山南而來的叛賊”。
如果往細了說,四十萬大軍里也有不少修士,這都能無聲無息之中覆滅,還是叛軍弱唄。
皇后也是騷。
在震驚之余,立刻找了個文采斐然的文人“幫”對方寫了一篇檄文。
大抵意思就是:天地不仁不公,竟然幫助無道昏君,那么我大虛龍帝龍辰為了正義,定要逆天而行,不論付出多少代價,也要讓這天認識到自己錯了。
寫完之后,頂配蘿卜章早就到位了,蓋在檄文下方,另有模仿筆跡的高人簽署了龍辰的名字。
檄文通過各個渠道飛快發布出去。
暗衛們發動力量,開始各種造勢
很快,“逆天者”龍辰之名,就會傳諸四海。
而天在何方?
已然不言而喻。
朝說“天地不容”,夕說“逆天而行”,朝令夕改,口是心非者,跳梁小丑罷了,做什么帝皇?!
這一封檄文,就是絕殺。
至于天罰究竟是什么
白雨陌已經習慣了不去問,
她疑惑了,就會去想這是傀儡。
她不過是白家一個沒落的天才,是太虛仙宗的外派弟子,是叛徒,是亂倫者,是謠言里的亂國妖姬,是一個天賦很一般、手段不干凈、心中有城府、周身有尖刺、或許有堅持有純粹、但不那么善良,是一個莫名其妙,已經過了該被人同情年齡、卻只會被人垂涎美色的女人。
但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此時,攬月宮。
沒有侍衛。
紅襖的小女孩哆哆嗦嗦地推開了宮門,緊接著眸子里興奮了起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了
只不過,十四叔說的老師她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個插滿糖果的山。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攬月宮里和宮外是兩個樣,但十四叔安排的,肯定沒問題。
上一次,她只在山腳徘徊。
這一次她決定要做一個征服大山的女人!
夏雪揮舞著小胳膊,開始征服漫山遍野的糖。
而山巔上,妖嬈的純白月魔正扭動著嬌軀,拖著雪腮,悠閑且好奇地看著山下的小家伙。
這就是主上讓她好好教導的弟子么?
瞧這樣子,也是個美人胚子呢
可惜,太貪吃了。
那就讓你吃個夠吧,然后才有力氣減肥呀
另一邊,金身牛頭和血河行者也在奴國外圍落下了腳,開始進行奴隸解放運動
當晚,午夜過后。
封測倒計時,還有兩天。
嗒嗒嗒
夏炎通過天眼,看向“彼岸”的倒計時。
倒計時顯出“483秒”。
夏炎腦海里迅速開始了計算,這相當于自己這邊的一天時間約等于“彼岸”的“237秒”,也就是“3.95分鐘”,繼續換算成年日
夏炎得出了結論:
“彼岸的一天,等同于我們的一年。
彼岸的兩個小時,等同于我們的一個月。”
“唔”
“我記得嫣然嫂嫂曾經提過那位九先生,一到九月他會憑空消失,而九月之后才會出現。
這位九先生有古怪,是必然的。
如果如果他是彼岸的人,
那么,就相當于他每天在下午六點鐘開始進入我們的世界,然后十二點離開而這剛好是睡前的時間。”
“邏輯通暢,剛好對上這就是所謂的玩游戲么?”
“把我們當游戲玩,好有趣啊。”
夏炎捏緊拳頭,余光微瞥之間,督見了兩鬢垂下的白發,他緩緩閉眼。
夢境里,他會再度遇到那位橫亙天地的巨大白影,那世間萬物皆如流水,淹溺過一切存在,唯那巨影縹緲扭曲,長存不變。
“白閻羅”
“你究竟是誰?”
“我究竟是誰?”
一聲輕輕的自喃。
夏炎再度墜入了夢境。
他宛如在跌落無底深淵。
軀體開始失重、下沉,
最終落定在了那巨大的白影前。
天地靜寂,萬物如已死去,就連粒子塵埃都不復存在,更勿用去說滿天星辰
白影越發清晰,而他卻越發暗淡。
白發越多,他越暗淡
若是有一天滿頭白發了,他會否就從世間消失呢?
少年和白影,宛如螻蟻和星空。
可即便如此只是短短數月的時間,這螻蟻卻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心性。
他靜靜地等著時間過去,等著大夢醒來。
若是過了許久,又若是過了片刻。
寧和宮寢宮內,夏炎的眼睛動了動,然后睜開了,露出彷如沒有做過噩夢、只是稍稍打盹的平靜。
想數月之前,他還會滿頭大汗地驚醒,然后茫然許久才回復平靜,可此時卻已經無動于衷了。
不,這不是無動于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閻羅的可怕,清楚神鬼的可怕
可是,他已擁有了端坐于任何棋盤前,與任何存在博弈的心。
哪怕看不清棋盤,看不清規則,看不清博弈,看不清敵人
但他,
已然坐下。
已然睜眼。
已然看向對面。
對面是彼岸也好,是神鬼也好,是什么都好。
世上之人,最缺的豈不是去面對的勇氣?
或許便是面對一點挫折,一點失敗,一點低谷,就會怨天尤人,自暴自棄,更勿用去說去面對自己從未想過的存在了,面對那天地將傾,再無希望,甚至不知方向在何處的遠方。
夏炎,已然坐下,已然面對。
神色不變,此謂神勇。
白天,夏炎因為無法繼續“修煉”的緣故,各方部下也沒有什么大進展的緣故,而繼續與皇后一同批閱奏折。
他發現,只要開始批閱奏折這時間過得那是飛快。
一轉眼,天就會黑了。
而奏折還有一大堆。
前線倒是傳來了不少捷訊,大抵都是山南潰敗的信息。
顯然,這位山南王造反的事已經開始趨于平緩了。
可夏炎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
封測倒計時,還有一天。
天眼所能看到的“彼岸”信息又多了不少。
譬如置頂的一條:
任何人都可以是符箓師十八文字
“十八文字?”
夏炎本能地就想起了南晚香之前所說的“神鬼文字”,神鬼文字復雜無比,卻剛好也只有十八個。
他切入了那條信息,繼續看下去:
天神公司為增添神秘世界與現實的聯系性,特意將十八個文字制作成了符箓師通用文字,任何進入的玩家都可以通過在特定的符紙上書寫這些文字,而獲得奇異的能力
封測時間,為期七天,七天之后,表現優異的封測玩家將獲得進入天神科技學習的權限,屆時天神科技將開放這十八個文字的進階版
只要掌握這十八個文字的進階版,你就可以動用更強的符箓,從而哪怕等級不如其他玩家,也可以領先于其他玩家
這些信息下方,則是一堆諸如“羨慕嫉妒恨”,“什么時候公測”,“肌不可耐了”,“快點開始吧”,“我要做鬼修,進入游戲后大殺四方,嘿嘿嘿”,“我要逍遙自在,紅顏知己無數,讓這第二人生再無遺憾”,“我來了”之類的留言。
“陰陽,法器,符箓神鬼文字”
“返祖,法身,異化”
“十道柱,十條法則”
“天神公司?”
夏炎喃喃著,至于什么天神公司用“十八文字制作成符箓師通用文字”這種話,他并沒有被震懾住,而是存了需要驗證的想法。
就這么,時間很快過去。
封測最末的倒計時也開始了。
終于,隨著這一年最后一天最后一個午夜的到來
“彼岸的封測”降臨了。
這一瞬間,天地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