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城,剛剛成立不過月余,卻已化作了佇立在奴國北方的燈塔。
燈塔的光芒,是自由的光芒。
這光芒穿透了腐朽而沉重的階級壓迫,刺破了奴隸和奴隸主之間不可逾越的障礙,而在奴隸們的心底逐漸成為了一座神圣的城市。
成千上萬的奴隸開始往這圣城奔逃,也有更多的拜星君王的軍隊披覆著點飾七曜的沉重鎖子甲往這邊追趕。
若從高空俯瞰,這自由之城已然在不知不覺中化作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中心,吸聚著周邊一切的人,無論是敵人還是友人。
在奴國,標榜“自由”,是極大的嘲諷,亦是對整個七曜的挑釁。
不過短短的月余,自由之城已經經受了足足八十六次軍隊的攻擊,平均每天需要承受兩次攻擊...
奴國的七位拜星君王達成了難得的統一,一心想要將這座卑微賤民們集聚的“垃圾城”給摧毀。
他們抱定了“即便自由之城里有50級修士鎮守,但在這樣的攻擊下,也會被消耗殆盡”。
“與天地有了一定融合”并不意味著自己就是天地。
更何況,軍隊的軍陣也不是吃素的。
奴國修生養息數百年,如今國度那是兵強馬壯,不僅不懼開戰,反倒是那些想要靠著軍功上位的野心家們心底蠢蠢欲動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自由之城的名聲被“敵對的野心家們”再度附加了一次宣傳。
若不是他們的宣傳,自由之城也不會造成如此之大的聲勢,大到就算隔著內陸海洋的南大陸的奴隸們都能聽到。
野心家們的動機很簡單,
立功就如治病,治感冒能成就圣手之名么?
不能。
所以,非大病不治,非大功不立。
難得有一個膽敢標榜著“自由”的敵人,野心家們自然開始默默地豢養這位“敵人”,讓這“敵人”變大變強,變得更有名。
也正因如此,那八十六次攻擊都是刮痧一般的輕微。
老牛遵循主上的吩咐,也不再隱藏,而是展露了自己50級以上的實力。
這落入野心家們的眼中,不僅沒有慌張,甚至有一種“早在意料之中”的預感。
自由之城,大不過三萬平方公里,人口起初不過兩三百萬,但不過月余的時間,已經激增破了千萬,甚至還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增長著。
因為,這里...沒有階級。
有的,是希望。
不得不說,奴隸并不代表著無能。
事實上,人多了之后,就會發現這群被烙印著“七曜奴紋”、被評為“前世罪孽深重,所以這一世需得贖罪,所以不值得任何同情”的奴隸之中,有著不少的強者,甚至是將軍,學士...各種人才都有。
這些人比之貴族老爺們,更加自律和珍惜如今的生活。
因為,在這座城市,有一位極強者在坐鎮著。
他,就如定海神針般鎮在了這自由之城,給了這片了無生機的大地以希望。
他的名字已經家喻戶曉。
他就是自由之城城主,雪暴降生者,熒惑之神褻瀆者,來自天空的俠客,奴隸解放者和骨龍之友,從不留名的正義之友。
奴隸們恭敬地稱呼他為城主,甚至有不少人效仿城主剃光了頭發,更有甚者...會以兇獸的角作為裝飾而戴在頭上,并以此為榮耀。
而牛,就成了自由之城的圣獸。
在這魔幻的天穹之上,云霧排開。
黑首的天馬拉著飛輦,從高處呼嘯著飛落。
絕壁的孤崖上,城主府廣闊的后院上,那位攪動奴國風云、又被奴隸尊為城主的存在正恭敬地半跪在地。
迎接著他的主人。
二月的風激灌入長空,將月娥的帽兜掀開。
更詭異的是,她的“臉”也被掀開了。
那是一種人皮在半空隨風飄揚的恐怖畫風。
只不過這最血腥一幕里,卻有著最嫵媚的點綴。
掀開的人皮里,月娥那張絕媚到令任何雄性都會口干舌燥的臉龐,正俯對著飛輦沖落的軌跡,彌漫著灰澤的長發往后飛揚。
而她的眸子,卻是呈現著一重又一重的灰色旋渦...
視線所致,幻術所致。
沒有人可以看到她的降臨。
主上的行動都是絕密,不可被任何人知道。
所以,在自由之城民眾們的眼里,天空沒有什么變化。
與此同時,在另一處地界的山巔上。
一個頗顯幾分頹廢的男人睜開了眼。
這是九先生。
隨著他的降臨,四周的天地浮騰出一片壓迫感。
這壓迫感如是要逼迫著他立刻離開這里,立刻飛升上界。
但這男子卻是隨手從虛空里取出一張泛著淡金色的土黃色符箓,卷成了煙卷兒的形狀,然后把這煙卷兒隨意叼在嘴邊。
一個響指。
那符箓煙卷燃燒了起來。
幾個眨眼之間,已然化作了符灰。
九先生深吸一口氣,把符灰全部吸入體內。
那蠢蠢欲動的飛升感立刻被壓迫了下來。
九先生回到了59級。
其實...
他只要把這符灰吸入就可以奏效了。
卷成煙卷,純屬個人喜好。
“好好的度假,非要來加班...”九先生無奈地吐槽兩句,緊接著他又抬手揮出一張空白符箓。
符箓凌空。
他忽地變得謹慎和小心了起來。
于儲物戒指里取出一支未知毛發制成的毛筆,沾染了未知的灰色細沙后,于那符箓上勾勒出一筆。
這一筆,可見,而不可知,不可學,不可明了。
一筆之后,他深吸一口氣,雙目也凝重起來,一身吊兒郎當、就想摸魚的氣息也消失不見了。
然后,他左手拇指一劃,食指上頓時破開一個小口子,一滴血從中飛出,慢慢吞吞地漂浮向那只染了灰沙的毛筆。
啪...
輕微的聲響里。
那灰色的垂毫忽地多了血紅的色澤,而竟呈現詭異感。
九先生緊緊盯著。
就在血紅和灰沙融合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他猛然抬筆,在符箓上勾勒出了“可見,但不可知,不可學,不可明了”的第二筆。
這就是“duan”字的兩筆符箓。
其作用并不單一,其筆劃也不固定,而是隨落筆者的心意而在某個“區域”內波動。
而顯然,“封禁”就在“duan”的區域里。
九先生長吁一口氣,然后抬手一招,那灰色的“duan”字二筆符箓立刻貼在了他眉心,接著...他的實力開始飛快地下降,直到降成了39級,才平息下來。
“這神鬼的文字,可真是變態...”
九先生忍不住感慨,“如果我以此符攻擊敵人,那么...敵人的境界也會飛快下降吧...可惜只能降不能升,否則還不無敵了。”
另一邊,夏炎已經被迎入了自由之城的城主府內府。
他將兩張“神選者畫皮”分別交給了老牛和巫恒。
于是,這兩位已經靠著自己能力壓縮過一次境界的強者...在穿上畫皮后,都變成了1級。
這種“終極的套娃”讓老牛和巫恒都暗暗心驚。
前所未有的弱小感也讓兩人新奇。
老牛輕聲感慨了一句:“好久沒感到這么弱了。”
巫恒溫暖地微笑著。
夏炎沒接老牛的話,而是默默起身,來到城主府后院,
他挑中了一棵樹,左手覆蓋其上,灰澤彌漫之間,便以一顆靈脈之心的平衡代價將那樹化作了神秘古樹。
以此為中心,自由之城方圓百里的情景皆入他眼目之中。
夏炎這才回頭,看向那位光頭猛男道:“老牛啊,這次,巫恒要跟我離開...你一個人要小心行事...我有一種預感,很快,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就要降臨了。
另外,你多招募神選者,以各種優異條件吸引他們進入自由之城...之后,你可以裹上畫皮,以神選者身份加入他們,獲得更多信息,以及藏在暗處。”
“是。”
“對了,退出游戲的選項不要點。”
“...屬下明白了。”
就在這時,自由之城城主府前院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
還有少女開心的聲音。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有一支兩萬人的奴隸軍隊來自由城啦他們要加入我們”
嗒嗒嗒...
奔跑的腳步聲,于城主府前庭的回廊里響著。
那是一個扎著麻花辮,有些小雀斑的金發少女。
金發在奴國并不罕見,有人說這是南大陸飄來的“金毛猴子們”所帶來的混血雜種。
她穿著麻衣,腰間有一把短劍在來回晃著,有些皮革剝脫的小靴子正快速地在地上踩踏著。
雖然營養不良而顯出幾分面黃肌瘦,可是眸子里卻閃爍著希望的光芒,臉上帶著由衷的歡喜。
夏炎和月娥都沉寂下來。
后庭也安靜下來。
老牛忽道:“屬下這就去讓她離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貞德平時是很懂規矩的,也許是太開心了,所以才這么失禮,還請主上原諒她的冒失。”
夏炎沒想到老牛還有這么一面。
在他眼里,自己神秘化出來的存在都是幾乎脫離了人性的存在,只是對自己擁有著絕對忠誠和一切其他情感,但此時...老牛的表現卻讓他有些好奇。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極度忙碌,再加上在“彼岸”消耗的那些時間,所以根本沒有關注老牛這邊的進展細節。
雖然他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感覺,但還是為老牛主動為一個普通人類“開脫”而好奇。
夏炎道了聲:“去吧。”
老牛起身,龐大的軀體對著夏炎深鞠一躬,然后轉身踏步,往前庭走去。
伴隨著門扉的開啟和關閉,他已經離開了此處。
月娥眉頭一挑,冷聲道:“主上,我不認可老牛對凡人投入真正的情感,這會讓他在為您辦事時,做出錯誤的判斷,而導致不可知的后果。
他來這里是為主上辦事,而不是真正地為了自由而戰。
為別人的自由而戰,何其可笑?何其無趣!”
夏炎手指輕輕敲打著身側的桌子,即便不是扶手,他卻也養成這個習慣。
雖然他時間很緊迫,但他對于屬下的行為感到了深深的好奇。
這是第一次,他在屬下身上看到了“可能屬于人”的影子。
于是,他看向血河行者道:“巫恒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時刻微笑的“暖男”道:“啟稟主上,貞德姑娘是一位奴隸,她有著管理才能和一些天生領導力,所以成為了城主府的小管事,負責接待與安排各方的來人。
而牛兄恰好很不擅長這種事。
貞德姑娘幫牛兄處理了這些事,牛兄就對她生出了一些縱容的情緒。”
夏炎奇道:“她居然不怕老牛?”
血河行者繼續道:“啟稟主上,她...之前患了許多疾病,是牛兄請在下出手,治好了她。
而在這城里,屬下是不露面的。
所以,她對牛兄懷著深深的感激之情。”
“什么病?”
“她因為曾經違逆了50多歲的奴隸主,而被受到懲罰。
她被賣入了煙花柳巷之地,任人摧殘,也患上了許多的疾病,之后又被送去港口搬運礦石,身心都已經處于瀕死和絕望的狀態...
而牛兄和小骨第一次來奴國時,恰好摧毀了她所在城市的貴族軍隊,拯救了她。
這一次,牛兄和我再度來此時,她就很積極地響應并加入了我們。
然后,在下以一縷血液鉆入她體內,將所有的血液洗滌了一遍,使她的疾病被全部消除,也使得她的軀體被重新滋潤而獲得了新生。”
夏炎手指敲著案幾,問道:“那你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呢?”
血河行者微笑道:“若不是牛兄請求,屬下是不會救人的。
但牛兄為人殺氣極重,他也從未請求過屬下什么事,所以...屬下認為他很可能被影響了。
因此,屬下和月娥姑娘的意見一致,提議將此女放逐。
或者...讓牛兄親自誅殺此女,以證心跡。”
夏炎搖搖頭,傳音向老牛道:“帶她來這里。”
光頭壯漢正在前庭,看著那滿臉喜悅的少女對他嘰嘰喳喳地匯報著“對她來說是天大喜訊”的事。
當然,這喜訊也不是她一個人的,而是所有奴隸的...
這意味著,所有奴隸都想為自由而戰。
所以,他們才不顧生命,不顧一切地背離故土,不遠萬里組成軍隊,然后沖破重圍,從各方奔涌向自由之城。
而這一切,都拜眼前之人所賜。
別說老牛是個殺氣極重的光頭壯漢了,就算是個真正的魔鬼,這名為貞德少女也會和無數奴隸一同隨著他,為自由而戰。
老牛聽到夏炎的傳音,稍稍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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