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和董卓都給劉表寫信了,這件事并不奇怪。
以袁氏兄弟為代表的原何進舊派勢力與董卓所率領的西涼武人集團,目前已經產生了巨大的摩擦,雙方以雒陽為爭奪中心,在河內,陽人,酸棗等各處發生了大規模的武械爭斗,雙方的較量如火如荼,無論是政治或是軍事較量都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
在這種關鍵時刻,雙方一邊較量,還一邊不斷地尋找著盟友。
剛剛到荊楚赴任的刺史劉表,自然也是兩方勢力互相爭取的重要目標……
劉琦拿起了長案上的兩份帛書,分別拆開看。
其實這兩封書信的內容都差不多,無外乎是想拉攏劉表,袁紹請劉表加入關東牧守盟軍反董,而董卓則是命劉表匡君除賊,協助自己誅除袁術和孫堅等叛逆。
劉琦看完后,將兩封信疊整齊,放在桌案上。
“袁紹和董卓皆欲拉攏父親,父親心中卻是何意?”劉琦問劉表道。
“為父本不想答應董、袁中的任何一方,只想安坐荊楚,徐圖后計,但適才聽汝所言,為父心中也明白,若是只安于坐守荊州,不圖謀發展我劉氏自身勢力,只怕日后行事會越發掣肘于人,于是為父便想到了袁紹和董卓招攬之事。”
劉琦心中感慨。
劉表這個人雖然平日里墨守成規到極致,可一旦開竅了,反倒是比一般人更加圖謀進取。
自己不過是想借討伐張羨的機會,拿下荊南,擴充兵力和名聲……
可劉表居然想往董卓和袁紹之間去摻和,借以擴充實力威望……真敢想。
不過實話實說,荊南貧瘠,人才匱乏,即使劉琦去征討了一大圈,劉氏的兵力和威望也未必見得會增長多少,還容易被荊州望族將這些利益均分。
但若是對外,情況就不一樣了。
北方戰事兇險,但勝在局勢混亂,可渾水摸魚,且北地人口稠密,人才鼎盛,亂中謀利,或可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問題是……劉表難道不知道步子邁太大,容易扯著蛋的道理?
“這兩方勢力都不好惹呀。”劉琦長嘆口氣。
劉表點了點頭,贊同道:“不錯,都不是咱們目下能惹得起的。”
劉琦來回看著兩份書帛:“袁紹和董卓……咱們公然支持任意一方,都很容易給自己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劉琦這話說的沒錯,袁紹一方包括了袁紹,袁術,公孫瓚,孫堅,王匡,張楊等諸多郡守級人物。
光是臨近荊州的就有袁術和這孫堅兩個。
袁術眼下正愁沒有合適的理由來拿下南郡,己方眼下還是不要將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至于董卓一方……
董卓可算是劉表的恩人,若非董卓任劉表為荊州刺史,哪有劉表今日的大好局面。
當然,董卓讓劉表擔任荊州刺史,也并非他純粹的欣賞劉表,只因在讓劉表擔任荊州刺史之前,董卓為了拉攏士大夫集團,任免了一批士人擔任地方刺史以及郡守,例如袁紹、韓馥、劉岱、孔伷、張邈……結果這些人到任還不到一年,就聯合起來反他,讓董卓白白當了一回舔狗。
在這種情況下,董卓既不能再輕易將士大夫集團中人外放,也不能輕易讓涼州的武人親信去地方上任,因此他只能選擇宗親。
劉表雖是宗親,可身上有棄官跑路的污點,相對來說應該好控制,最終董卓選擇了他。
時代局勢的復雜性,成就了劉表,也讓董卓成了劉表的恩人。
所以就這個方面來講,劉表也不好得罪他。
“父親,無論是哪一方,我們都不能得罪,也就是說,我們荊州不能支持董卓或是袁紹的任何一方,但若是不選擇一方支持,又如何能在這亂局中為荊州謀利呢?”
劉表見劉琦很是為難,嘆息道:“為父也不過是隨意說說,這當中危險之甚,為父自然知曉,為父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在這場亂局之中,咱劉氏是否能拿到一些好處……唉,卻是太難了,罷了!以為父立場,董袁之爭確實不宜摻和,一個弄不好,漢室宗親的威望只怕都會一朝掃地,汝看那幽州牧劉虞和益州牧劉焉,便都是持觀望態度……”
“漢室宗親?”
劉琦喃喃的重復著,腦海中的明燈,突然被點亮了一盞。
“父親,孩兒突然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
“咱們既不用支持袁氏一方,也不需支持董卓,咱們荊州若做第三方勢力為其兩方居中調停,或可揚我山陽劉氏之威望,并大大的從兩方手中獲利。”
劉表不解地看著劉琦,一雙渾濁的老眼中,充斥著迷茫之色。
“第三方勢力?”
劉琦為劉表細細解釋道:“我適才看袁紹寫給父親的書信,其言頗有僭越,隱隱之中,似在指當今天子身份多有疑竇,可能不為先帝親子,可見袁紹對天子并無忠義,而董卓舉薦父親為荊州刺史,雖是我劉家恩人,但也是倒行逆施,不守臣節“
”如今這兩個不尊臣節之人相爭,雒陽兵峰至盛,隨時都有累卵之危,陛下置身于水火之中,此等危難之際……非漢室宗親而不能護君王周全!”
劉表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政治好手,他聽到這里,已經略品出個中三昧。
“吾兒之意,是以宗親身份,以護君之命出兵……卻既不助董,亦不助袁?”
劉琦點了點頭,道:“我們的目地不是討伐誰,而是兵出南陽郡,北望崤函,將兵馬壓境,以漢室宗親之名,坐鎮司隸之邊,打出‘宗親護君’的大義之號……“
”我們要給天下人一個警示,荊州軍出兵的宗旨在于護君,天子若無事,我們的兵馬不動,天子若有危機,我軍當拼死守護。”
劉表捋著胡子,琢磨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老夫明白了,汝打出的旗號雖是護君,但實際上他們兩方人馬無論誰獲勝,都必不會傷及天子,只要天子無事,我軍就只是象征性的按兵不動……“
”而吾荊州軍有‘宗親護君’之名,可謂占了大義,董袁兩方都不會輕易對我軍動手,或許還會爭相示好,且不論他們兩方誰勝,我軍忠君之名皆可響傳各郡。”
劉琦贊同道:“不錯,皆時我軍忠君護主之名響徹各州,不怕英才不入父親甕中。”
劉表搖了搖頭,道:“唉,可惜你漏算了一點。”
劉琦疑惑道:“哪一點?”
“我荊州軍就算占了大義又怎樣?我軍兵少,且勢單力孤,難成氣候,威懾不足,董、袁又豈會將我等放在眼中?”
劉琦聞言笑了。
“父親,孩兒適才說的,不是荊州劉氏護君,而是‘宗親護君’,這天下的宗親,可不是只有我們一家。”
劉表愣了愣,突然驚道:“汝莫不是想……”
劉琦點了點頭,道:“既然是以漢室宗親之名護君,那我們必然就得找宗親為盟!方可辦成此事,當今天下,外任牧守的劉氏宗親,除父親是荊州刺史之外,尚有幽州牧劉虞與益州牧劉焉,宗親同盟,共輔國君,足夠有威懾力了吧?屆時,董卓和袁紹,哪個敢不把這護君聯盟當回事?”
劉表聞言點了點頭。
若是就任于外藩牧守的劉氏宗族在名義上結為同盟,其勢之大必為天下側目。
但劉焉和劉虞這兩個人……
“唉,吾兒,咱們雖與這兩人同宗,但并無交集,劉虞乃忠君之士,若聞我等護君,想來應是會應允,但他遠在幽州,臨近關東牧守,若要起事,只怕頗有掣肘……至于那劉焉……乃是自利之輩,怕是更不會輕易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