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艽崖,是槐里之西兩百里處的一處山壁,坐落在渭水北面二十里處,一邊是萬丈的深淵,一邊是平坦的草原。
蒼艽崖后,有條無名深谷,地勢平緩,可藏伏兵。
荊州軍行駛到這里的時候,劉琦立刻勒令三軍止步。
雖然已經知道西涼叛軍尾隨著自己的大部隊已經進入了關中,但奇怪的是這段時間,對方只是對己方進行小規模的騷擾和進攻,并沒有發動大規模的襲擊,這點讓劉琦很是疑惑。
賈詡事先已經分析出了韓遂的套路,知道他想要出兵是要襲擾自己后方的槐里城,切斷己方歸路,與其他豪強對荊州軍前后夾擊。
可如今后方其余的那些西涼叛軍卻沒有動靜,這不得不讓劉琦懷疑他們的用心。
將心比心之下,劉琦開始站到對方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
如果自己是西涼軍的話,在兵分三路的情況下,為什么一定要奮起直追呢?
韓遂可以抄近路暗度陳倉,其他的人為什么就不可以?
換成自己,若是有這樣險峻的地形,那自己一定會在崖上設伏兵,等己方的軍隊回撤到此地時,突然出擊,待己方大亂之時,再指揮騎兵從谷中殺出,不消一時三刻就能讓對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至于撤兵的路線,就算是自己沒有奔著這個方向走,但只要稍稍使用些手段,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之后,劉琦立刻令三軍暫時不要繼續前進,并派出諸多的衛士去重點打探這個地方,包括山谷附近的周遭,統統都要打探清楚。
衛士署的效率還是非常快的,打探的人不斷地將消息送了回來。
“稟君侯,深入山谷一里處,未發現敵軍蹤跡。”
“稟君侯,山谷深五里之地,未發現敵軍蹤跡。”
“稟君侯,深入山谷十里,未發現敵軍蹤跡。”
“稟君侯,末吏等人將崖上全都查探遍了,并未發現敵軍設伏。”
衛士們帶回來的這些消息,讓劉琦多少安心了一些。
看來,確實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剛打算讓所有的兵馬進入山谷繼續前行……但突然之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所有前去查探的衛士,可全都回來了么?”
張允跟隨在劉琦身邊,聞言回道:“末將共派出十波人,近的都回來了,唯獨最遠的一波人還未回來,想來也是因為距離的原因……要不,且行且等?”
劉琦一伸手,道:“不……小心駛得萬年船,人不全回來,咱們就不動。”
山谷的深處,荊州軍的最后一名衛士已經查探了七十里地,這條道路基本上已經要被他查探八九不離十了。
他查探了許久,如今是又累又渴,疲憊至極。
眼瞅著前面有一條小溪,那衛士跳下馬來,讓馬在小溪中飲水,自己也在旁邊使勁地用涼水撲著臉。
“呼,舒服!”
冰涼的溪水讓他倍感放松,不過即使如此,他的兩只眼睛還是機警地緊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荊州軍衛士署中的人員,沒有一個是廢柴,都是劉琦在軍中精挑細選,就算是從民間招募,也都是招募來那些身世清白、身強體健的人。ΗtτΡδ://m.ǐqugē.℃om
荊州牧署每年花大價錢供養他們,但同時對他們也進行著非人一般的訓練和要求,并時時考評,稍有不合格的人,都會被刷下來。
當初從郿塢帶出來的三千少男少女,作為衛士署的班底,現如今也有一半不稱職的人被踢出了衛士署。
因為劉琦知道,在自己麾下所有的部門中,唯有衛士署是他最重要的耳目,容不得魚目混珠。
因為他知道,一名衛士的作用,有時侯強過千軍萬馬,兩軍交戰之時,一個消息的準確性和傳遞快慢與否,是成敗的關鍵。
情報這東西,有時候可以讓一支瀕臨滅亡的軍隊走出死亡的深淵,也能讓一支勝利在望的軍隊覆滅在即。
這些人拿著整個南境最優渥的待遇,但同時他們也干著最危險的工作。
喝過了水后,這名荊州軍的衛士仰頭長吁口氣,暗道過了前面這個緩坡,如果再發現不了敵蹤,那就回去匯報吧。
雖然這條山谷很寬很平,很適平騎兵通行,但是這里沒有任何騎兵通行過的痕跡,那應該就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他身為探查的最遠的一名衛士,故而還是要多多留意,因為他的匯報,很可能就代表著最后的定性。
能多走一些路,就多走一些路。
直到走不動為止。
那荊州衛士這樣想著,一邊緩緩地爬上了前方的那道緩坡。
但是下一刻,他卻當場愣住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一座的數不清的軍帳,還有密集的人頭往來走動,帳篷旁邊捆綁著很對的戰馬,那些戰馬一個個身形高大健碩,但卻似乎都聽話得很,并沒有發生廝鳴之聲。
這個山谷的盡頭,居然還另有出路。
只是一個瞬間,那衛士就知道,他應該立刻回去報信了。
這可不是件小事。
他小心翼翼地從山坡上撤了下來,然后既小心又迅速地奔回到了自己的戰馬前,從馬鞍旁邊的袋子上取出了鉗馬,給馬匹戴在嘴上。
這是荊州衛士們的標配,為的就是防止在關鍵時刻戰馬發出廝鳴,而影響到衛士們做任務。
那名年輕的衛士騎著馬,小心翼翼地往回返,但事情卻沒有他想象的那么順利。
三名西涼斥候正從另一側向他所在的方向奔馳而來。
在那衛士看到西涼軍斥候的時候,對方也已經看到了他。
只是一瞬間,便見那三名西涼軍斥候紛紛拿出了武器,奔著那衛士所在的方向奔馳而來。
劉琦的兵馬在蒼艽崖,這一待就是待到了晚上。
眼瞧著太陽落山了,三軍將士只能在此暫時休整,待明日白天再行出發。
“伯瑜……要不,咱們就別等了?只是一名衛士而已,說不定是因為別的什么事耽誤了,關中非我們所熟悉之地,這遍地的豺狼虎豹,搞不好遇到什么事……他一日不回來,難道咱們就要在此繼續等不成?”
劉琦在帥帳中來回地轉著圈。
“這種事原先也發生過么?”他突然看向張允問道。
張允重重地點頭:“按約定時間未到,衛士們因為這事或那事而未歸,在衛士署是常事,有的甚至還一去不返……怕是十有八九死在外面了……而且還不一定是為誰所殺,或是賊寇或是野獸,也都是說不準的。”
劉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眼下咱們后方有追兵,若是在原地遷延日久,實在是對咱們不利,眼下當需尋一處好的地界,排兵布陣,與追擊在后的西涼叛軍相抗衡。”
劉琦沉默了好久,方要出言,卻聽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君侯,那名派出去未歸的衛士……回來了!”
劉琦的心這才放下,他淡淡一笑,看向張允:“還是兄長了解自己的手下多一些。”
張允聞言,不由尷尬一笑。
“讓他進帥帳來。”
少時,待那名衛士讓人攙扶進了帥帳后,劉琦和張允不由皆愣住了。
那名衛士渾身浴血,滿面臟亂,頭上兜鍪也沒了,身上還插著一支利箭,他的眼眶紅腫,鼻孔下的鮮血已經干涸,走起路還一拐一瘸的,顯然是受了重傷。
緊接著,那衛士在攙扶者的照顧下,緩緩向下跪倒,虛弱地對劉琦道:“屬下霍峻,拜見君侯……蒼艽崖中,有西涼軍的埋伏,還請君侯速速定策以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