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和蒯越聽了劉琦問話,第一反應當然就是……
那怎么能說是“想不想”呢,那真是太想了。
當屬下的說不想讓劉琦當皇帝,怕是他們兩個自己都不信。
這做人得多虛偽。
誰不知道,以他們兩個人目下在劉琦軍陣營的身份,若是劉琦當了中興大漢的皇帝,那他們兩個,
連帶著他們兩個背后的家族,也當沖出地方望族的階層,一舉成為整個天下的權貴之家。
蒯越心中想的是,君侯若是當了皇帝,那蒯某人最差也得是個蕭何吧?再不然,也得是個曹參啊。
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荀攸則是覺得自己則應是最聰明的那個……運籌帷幄的留侯。
若他們輔佐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諸侯牧守,
哪怕是像袁紹那樣的四世三公出身的人,
若是問他們想不想讓自己當皇帝,那他們的第一回答一定會是:“主公莫要玩笑。”
但是現在,荀攸和蒯越真的想要回答的是“君侯你不當皇帝,誰當皇帝我弄死他。”
“誰敢攔著你了,我們幫你殺他全家。”
但想法終歸只能是想法,意思也是這么個意思,但話肯定是不能這么說。
這么說話容易沒朋友。
荀攸長長作揖,鄭重道:“自董卓已來,豪杰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君侯自荊州而起,輔助帝君,南征北戰,一統南境,變法革新,廣施恩義,
使我大漢南境百姓豐衣足食,國強而民富,
如今陛下大行,
蒼生有倒懸之危,
百姓有累卵之苦,非得君侯出面,中興漢室一統天下不可。”
蒯越言道:“君侯不繼大統,則炎漢難續,江山始終不寧,天下終不能平。”
“但是有這些人在,我便是繼承了大位,又能如何?”劉琦指了指荀攸手中的那份縑帛道。
蒯越言道:“先帝在位時,手無權不掌政,處處為朝中百官所鉗制。”
劉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說的對,所以我不能從走舊路,若天命在我,則必不能使大權旁落。”
荀攸聽到這,張了張嘴,似是欲言又止。
他的舉動自然還是落到了劉琦的眼里。
“公達有什么想說的,盡管直言就是了。”
荀攸平心靜氣地對劉琦道:“君侯能夠想到的事,朝臣怕是也能想到,以滿朝公卿的立場來看,
他們斷然不會讓君侯隨意治政,
這些人的族親也都在北方,君侯在南方的治政手法他們也都清楚……君侯若想在朝堂獨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呢?”
荀攸道:“比如,這登基的宗弦問題,就會被這些朝臣們拿來說事的。”
劉琦沒有說話。
劉表前番已經寫過書信給自己了。
信中大概闡述了,若是劉琦真被重臣擁立為天子,劉表希望劉琦能夠顧全大局,改換門庭過繼往孝靈一脈。
按道理來說,這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但對于劉琦來說,過繼改換門楣登基稱帝,這口子一旦開了,只怕今后他再想在朝廷上一言九鼎說了算,就難了。
劉琦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那份縑帛,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既然要改朝換代,那規矩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數日之后,高順代表呂布前來拜見劉琦,同時并送還了天子的尸身。
這個年代,沒有冰柜,但也有一些土方法來減緩尸體的腐爛程度,但效果有限。
這么長的時間沒有入土為安,天子的尸身已然開始發臭了。
劉琦走到劉協尸身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劉琦白眼一翻,直接向后蹡踉了幾步。
典韋急忙上前攙扶住他:“君侯,你怎么了?”
劉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借勢向后倒去。
他同時還伸出袖子,捂住口鼻,做出一副痛哭相。
“陛下啊!陛下……您如何就這么去了!陛下啊!”
說罷,便見劉琦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典韋急忙沖著荊武卒揮了揮手,道:“快!快將陛下的遺體入棺!派人送往雒陽!不要讓君侯看見,免得君侯過于感傷!”
荊武卒隨即將承載劉協尸體的車趕走了。
車走時,劉琦還沖著那輛馬車高呼:“陛下!陛下!陛下你回來吧,陛下啊!”
少時,那輛馬車終于行走了,在場眾將都送了一口氣。
劉琦可以蹲在那里,借著痛哭遮掩口鼻。
可他們不能,出于禮節,他們必須要全方位無死角的去面對劉協已經發臭的尸身。
哪怕那具尸體已經是惡臭熏天,他們也得忍著。
說實話,真是味兒的不能再味兒了!
熏的人想吐啊。
雖然這么想對陛下有些不敬,但事實擺在這里……臭了就是臭了。
這年頭用一些草藥還有涂抹的藥粉,都可以掩蓋尸體上的臭味,但也不知呂布是怎么想的,一樣也沒用……就這么將尸體臭氣熏天的運回來?
真是對皇帝一點都不尊敬。
皇帝陛下若是九泉有知,非得詐尸蹦起來耳刮子抽他。
哭過之后,劉琦召見了高順。
劉琦曾經于高順見過幾次,因為名聲的原因,對高順這個人印象比較深刻。
高順的樣貌比較威武,說話的聲調比較平直,口氣硬邦邦的不怎么好聽。
一見高順,劉琦的臉瞬時間就冷了下來。
他直接怒叱高順道:“我讓溫侯率兵回雒陽去援助天子,阻擋曹操的偷襲之軍,他卻動了搶奪天子的念頭,致使陛下深陷亂戰之中,最終歸天,這彌天大罪,呂布如何能擔待的起。”
高順說話時很是冷靜,他言道:“溫侯率兵返回雒陽,只是為了保護天子,擊退曹操,怎奈當時的時局混亂,陛下已經召集了宦官沖出了皇宮,天子年輕氣盛,不聽溫侯勸解,執意要親臨前陣,溫侯兵少,雖努力保陛下周全,但還是被曹軍抓到了空隙,致使天子遇害……末將認為溫侯保護陛下不周,有過,但卻絕無謀反劫持天子之意。”
劉琦重重的一拍桌案,喝道:“既無謀反之意,為何帶走天子尸身,直至今日方才送回!”
高順淡定道:“陛下遇害,我等護持不周已是大過,若再讓陛下的尸身被曹操劫走,豈非過上加過?”
“那為何今日才送回尸體?”
“雒陽諸臣,皆污蔑溫侯造反,溫侯知道,唯有前將軍能證明溫侯的清白,故而等將軍戰敗袁紹之后,方才命我送回尸身。”
劉琦靜靜地盯著高順,言道:“都是你一面之詞,我不信你。”
高順聽了這話急了。
大哥你別不信啊,你不信,我們豈不是完了?
“敢問君侯如何才能相信?”
“怎么我都不會相信的,告訴呂布,讓他引頸待戮吧。”
高順沉默了片刻,試探著對劉琦道:“君侯若不棄,呂將軍愿交出兵權,著麾下狼騎,陷陣營等三萬軍士供君侯收編。”
劉琦伸出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什么叫給我收編?這天底下每一名將士,每一名將軍都是大漢朝廷的,又不是我的私產!”
頓了頓,卻聽劉琦又道:“不過我前番也查證了,呂溫侯在雒陽之戰中,確實受了一些冤枉,有些委屈,還需仔細查證才是,不能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