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天并沒有直接說出計劃,還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龍文章,這其中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虞嘯卿眼中閃過贊賞之色,心中暗喜自己沒有看錯人。
隨后將手中的馬鞭揮了起來,在龍文章背上輕抽了幾下,意有所指的問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騎過馬,卻為什么中日隨身帶著一個馬鞭嗎?”
龍文章被鞭子輕抽一點不惱火,仿佛把這當成了一種榮幸。
反手一個馬屁拍了過去。
“嘿嘿,這個我當然知道,肯定是師座良苦用心,為了鞭策我等奮發向上,抗擊日寇保衛國家。”
龍文章這個馬屁拍的行云流水,簡直是不動聲色直入心扉。
一旁的封云天想笑不方便笑,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給他送上兩個字——
牛批!
“油腔滑調。”
虞嘯卿被拍得心情舒暢,嘴上卻故作不喜呵斥,一本正經的解釋道:“老子的夢想就是揮刀縱馬,在中原大砍日軍的頭顱。
所以才提前帶著這一根馬鞭,時刻督促我自己,別忘了我該去做什么,我應該要為這個國家做什么。”
“噗。”
龍文章突然笑了出來,嬉皮笑臉的嘴欠說了一句:“那也太提前了吧。”
時而諂媚的笑著馬屁拍的飛起,看上去有多賤就有多賤,時而仿佛神經錯亂一樣忍不住揪別人辮子亂懟人,把別人的好心情給瞬間破壞。
這也就是龍文章拍了這么久馬屁,依舊不得虞嘯卿喜歡的原因。
要是他能改掉后面這個毛病,就保留著前面那舔人的能力,早就把虞嘯卿給舔得開開心心,把他當成心腹愛將了。
然而。
時而愚笨,時而精明,時而正經,時而荒謬。
這才是真正的龍文章。
一個讓人看不透的妖孽怪物。
“有時候,我真恨不得把你掐死,或者拿根針把你的嘴縫上。”
虞嘯卿毫無意外的又被懟惱火了,懶得再跟這個“神經病”廢話,一馬鞭啪的一下抽在龍文章屁股上。
板著臉威脅道:“今天,你要是把事情給說清楚了,我重重有賞,要是說不好,你這屁股蛋子,可就得小心小心了。”
“放心,包你滿意,包你滿意,嘿嘿。”
龍文章又變成了標準的狗腿子臉,低頭哈腰的滿臉堆笑,來到地圖前說道:“首先我們必須在大霧天開始進攻。”
虞嘯卿聽到第一句話就皺起了眉頭,很不滿的打斷道:“你說什么?說清楚點。”
虞嘯卿其實并不是真的沒聽清,而是在于對這大霧天進攻存嚴重質疑,認為這種方式基本就是瞎扯蛋。
話被打斷了的龍文章,明顯沒有懂虞嘯卿的意思。
轉過頭來目視虞嘯卿,收起了臉上的諂媚笑容,一臉正經的肯定道:“我說進攻,大霧天進攻啊。”
“好,進攻!”
虞嘯卿已經有些惱火了,馬鞭啪的一下敲在地圖上,黑著一張秋黑的臉說道:“依你的進攻,繼續說。”
龍文章或許是看出了虞嘯卿的惱火,又或許是妖孽也有自己的性格缺陷。
并沒有察覺到虞嘯卿的不悅。
繼續把目光放回到地圖上,手拿鉛筆邊畫邊說道:“其次,我們必須挺進到拼刺刀的距離,才可以向日軍開火,甚至于沒必要可以不開火。”
“瞎胡鬧。”
聽到這虞嘯卿終于憋不住了,干脆直接把質疑說了出來。
“渡江搶灘登陸作戰最重要的就是火力壓制,只有把敵人的火力全面壓制住了,才能減少我方的傷亡。
我方渡江的部隊不開火,豈不是白白挨對面的日軍打。
天邊的大霧天飛機起飛等于自殺,空中打擊完全失效,大霧天炮兵的壓制威力也會三去其二。
我們等了這么久究竟在等什么,等這個單發步槍上去拼刺刀?
在沒有任何火力壓制的前提下,部隊還不能開槍渡江登陸作戰,你是在等竹內連山悲天憫人,不發一槍一彈看著你上去嗎?
你這不是胡鬧是什么?你告訴我!”
面對虞嘯卿貼臉逼問,龍文章神情絲毫不變。
鎮定自若的平靜說道:“我憑的是我獨自爬進了松山內部,花了一天的時間摸透了內部的所有通道。
師座你不是嫌我渾身惡臭邋遢嗎?原因就在這里,因為我是通過排泄口,淌著糞水爬進了松山里面。
就因為我進入了那個烏龜殼里面,讓我認識了我所見到的松山,和師座認為的松山完全不一樣。
如果繼續采取常規手段進攻,那是做就是拿兄弟們的命去送。”
“你……”
虞嘯卿被最后一句話氣到了,憤怒的大聲呵斥道:“軍人本該馬革裹尸戰死沙場,如果怕死你還當什么兵?”
“師座息怒。”
封云天見形勢勢不妙,趕緊上去當和事佬說道:“龍團長雖然表達方面不太擅長,但他這次是有真收獲。
還請師座讓他繼續說完,我相信等你聽完他說的一切,你就會明白,我們為什么會如此制定反擊計劃。”
龍文章智商上面不用多說,這情商確實有點那啥,很多時候自我主觀性太強,從而忽略對旁人的察言觀色。
而虞嘯卿恰好屬于急性子,和龍文章的典型的八字不合。
一點就著!
封云天跑出來做和事佬,虞嘯卿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努力鎮定情緒說道:“好,我給你機會說完,繼續。”
封云天也插話提醒道:“龍團座,步子別一下邁大了,咱們可以從頭開始說,師座也能聽得更明白。”
“好,感謝封團座的提醒,感謝師座的體恤下屬。”
龍文章癟著臉擠著眼拱手道謝,擺出他了那似哭似笑的標準委屈臉。
繼續說道:“那我從頭說吧,先說我從排泄口進入松山內部,經過一天時間所看所聞的新情況。
先從日軍碉堡情況說起,他們的堡壘主體構筑,大部分為三層。
最上面一層作射擊,中間一層作掩蔽部或彈藥糧食倉庫,末端筑成地下室,兩側鑄有通道與其他堡壘相通。
甚至于還有些堡壘設有四層,數個堡壘之間形成地下室,可長期衣食起居。
為了對付師座的火炮和美軍的飛機,竹內連山對堡壘的保護非常全面,可以說已經做到了極致。
堡壘從內往外分別是,掩蓋一層直徑在70厘米左右的木樁,排列成行,積四五層做支撐頂。
接著上鋪30毫米厚的鋼板數層,每層之間夾雜二十公分厚的泥土做緩沖,積土鋼板總厚度逾1米。
如若將底層的木樁算在其內,碉堡總厚度超過兩米有余。
在如此的多層防御之下,別說是師座的山炮命中,哪怕是美國飛機的航空炸彈,亦不能破壞此堅固工事。
這還只是碉堡的本身防御結構,外部還有數層防御作業掩護,
堡壘出地面之四周區域,安置盛滿沙石的大汽油桶,前后排列三重之多。桶間復加鋼板數層,桶外還披了一層沙袋泥土。
故哪怕師座弄來150毫米榴彈重炮,正面命中亦不能破壞其結構,內部所受之震蕩亦微。
即便退一萬步說……
堡壘的上層防御被摧毀,由于堡壘內部上下三層之間,亦蓋以圓木徑50厘米者二三層。
因此哪怕上層徹底被炸塌,也不會影響下面幾層的使用。
堡壘內部已經遍布蛛網狀交通壕,整個松山七個碉堡群的主要陣地,都已經被竹內用通道連成一體。
一個碉堡的上層被炸他無法射擊,堡內的日軍亦可通過中層和下層,前往附近的其他碉堡。
甚至是九二步兵炮,亦可通過這些甬道進行移動。
各個碉堡是竹內定在松山的釘子,連接得到的除了內部四通八達的甬道,亦可通過外部的交通壕進行運轉。
交通壕側壁鑿有大量洞穴式掩蔽部,并連綴有大量散兵坑。
部分據點外還設有鐵線網兩三道,縱深超過三米有余,我方部隊若從下往上攻,這些鐵線網將嚴重妨礙前進。
最后總結來說。
隨著松山堡壘陣地群的建成,整個松山也將近被挖空,狀如大型蟻巢,地下交通網絡四通八達。
據我親眼所見,內部電燈、供水、排污等俱已解決。
因為這些都偽裝的很好,加上松山通體本為火山巖極為堅固,空中的美國飛機不易查覺,師座的中炮也不易破壞。
要想拿下如此堅如磐石的松山,師座你還認為常規作戰可行嗎?”
龍文章將松山的堅固程度,從里到外進行了詳細的剖析,幾乎將每一個細節多說道的位。
而這些信息對于虞嘯卿來說,實屬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
這種美國飛機根本無法看到的情報,松山陣地已經變得如此的堅不可摧,屬實好好的震撼到了虞嘯卿。
將虞嘯卿花了好幾個月時間,所設計出來的進攻方案,幾乎全都打了個稀碎。
數月心血就這么白費了,虞嘯卿非常的不甘心,本著內心中最后一份執念,進行反駁道:“防御再好又有什么用,烏龜殼再硬也可以被敲破。
只要我方進攻能力足夠強大,把整座松山全部占領下來,一個一個的拔,我也能把這些碉堡給拔干凈。”
虞嘯卿說的非常決絕,言辭中充滿著熱血軍人的鐵血氣概。
“拔干凈?那得上得去啊。”
龍文章又一次情商為負,很不屑的進行了嘲諷,很無情的說道:“烏龜殼敲得爛,可若是烏龜殼長滿了刺,一旦靠近就會被扎的鮮血淋漓,你怎么去把它敲爛?”
“我虞師厲兵秣馬如此之久,上下一萬多精兵可直入緬甸,區區松山日寇僅2000余眾,你說我怎么敲不爛?”
虞嘯卿依舊不愿意就此服輸,針尖對麥芒和龍文章杠上了。
“這兩人上輩子怕不是冤家,好好的作戰計劃直接說不就得了?怎么說著說著就對眼來了?”封云天暗嘆無語,干脆就懶得再介入他們倆之間了。
要斗那就斗個明白。
“松山堡壘外部堅不可摧,師座的空軍和火炮皆無法對齊起效,請問師說如何渡江反攻?”龍文章直問道。
“你別問我怎么進攻,我問你,你若是竹內連山,你拿什么來抵擋,我這一萬多雄兵的渡江強攻。”虞嘯卿反問。
“簡單!”
龍文章自信的咧嘴一笑,拿出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
“此處乃南天門臨江第一防線,其中的一處機槍巢,僅這一處火力部署,就高達五挺九二重機槍。
周邊還有大量散兵坑、火力碉堡、環形工事等等,每一個都火力充沛,故意封鎖任何競爭對手。
而且竹內這個老瘋子,甚至把九二步兵炮都搬進了碉堡里面。
如此火力交叉覆蓋,足以封鎖該區域的所有江面,師座固有雄兵百萬,也不過是被收割的麥子,和送死沒啥區別。”
龍文章手在身前揮了一下,渾身帶著殺伐之氣:“我若是竹內連山,火力全開江上浮尸一片。”
“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
虞嘯卿根本就不信,反駁道:“松山上只有區區一個日寇聯隊,怎可能有如此多的重火力。
如果把所有重武器都放到第一防線,那松山后面的防線與其他陣地,豈不是已經形同虛設?”
“師座!”
封云天插話提醒道:“你難道忘記了,竹內已經通過開挖甬道的方式,將所有陣地連成了一片嗎?
第一發現如果被攻破,堡壘類的日軍和重火力武器,可以全部移到第二防線,依舊可以形成強大的攻擊力。”
“這……”
虞嘯卿對封云天的話比較信任,聽到封云天這么說他直接傻眼了。
如果竹內真的用這種方式來防守,那松山將變成一塊帶刺的硬骨頭,虞師這一萬多人還真不夠填的。
哪怕經過禪達軍事學院的歷練,魚絲的戰斗力提升了數倍不止。
奈何在重炮和飛機無用的情況下,于是能夠用人命堆拿下第一防線,對后面的第二第三房間也將無可奈何。
而除了主陣地有一二三防線,松山上面還有另外六個碉堡群。
要想將整個松山給拿下來,那得要用多少人命去堆呀?
“這個太不可思議了,瘋了,竹內一定是瘋了。”
虞嘯卿越想越覺得后果可怕,心里堅持的那股氣就此卸了下來,一屁股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