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嘯卿被擺在眼前的事實所震驚，深刻意識到了如今松山陣地的可怕，也知道了常規作戰有多無力。
在椅子上癱了將近一分鐘后，虞嘯卿總算是略微回過神來。
有些挫敗又有些期待的說道：“我很希望你龍文章剛才說的話，和你平時說的那些一樣都是胡話。
可封團長他不是信口開河之人，我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雖然這也代表著我苦心數月，廢寢忘食研究的作戰計劃，在這一刻已經變成了廢紙一張。
好吧……”
虞嘯卿拍了下大腿站起來，徑直走到龍文章面前，用溫和的語氣說道：“說吧，把你們的計劃都說出來。”
“好的，好的。”
難得在虞嘯卿這里占一次上風，龍文章臉上是謙卑的連連點頭，其實心里面已經爽歪歪的樂開了花。
能夠把別人說服的感覺有多爽，有過體會的人都懂。
絕逼比啪還讓人舒服！
“那我先說a計劃……”
沒有了虞嘯卿的打斷和質疑，龍文章接下來的計劃說的很順暢。
從萌發出a計劃的那個契機開始，到中間需要做哪些準備，一直到最后怎么打，怎么端掉足聯聯隊的玉樹指揮部，都做了非常詳細的講述。
洋洋灑灑的足足說了十幾分鐘。
說完整個計劃的時候，龍文章還特意強調了幾點。
其一，武器攜帶問題。
由于突擊隊不走常規渡江路線，不進入竹內在怒江上覆蓋的射界范圍之內，而是采用秘密渡江點過江。
過江之后沿著樹林抵達側翼，順著山腳爬到山腰的甬道入口。
哪怕特意挑在大霧天氣行動，在爬松山時也沒條件站起來走。
一個是站起來走目標更明顯，更容易被日軍被發現，其次是站起來會暴露身體，更容易被日軍的子彈打中。
封云天和龍文章在山上趴了幾天，很清楚日軍有多喜歡“亂打亂射”。
因此。
出于這些方面的考慮，火炮之類比較重影響移動的重武器，根本就沒辦法帶，只能選擇可以單兵攜帶的裝備武器。
針對這個問題，虞嘯卿的回復很直接。
那就是只要虞師有的武器裝備，你龍文章去倉庫里可以隨便挑，你要什么我通通都給你。
美國的沖鋒槍、火箭筒、噴火器，英國的重機槍、輕機槍……
要啥給啥！
其二，協同作戰問題。
突擊隊這邊開始行動直取腹地時，主力部隊也要在這邊同步開始渡江，讓第一批部隊盡可能靠近第一防線。
這樣才能夠限制日軍活動，避免日軍從外部跑去玉樹主堡。
碉堡最怕的是什么？
沒錯。
就是距離！
一個碉堡不管你再怎么堅固，你的火力再怎么兇猛，無法移動是它的缺陷，且根本無法有效的進行規避。
如果第一批部隊能夠悄無聲息靠近，那拿下第一防線將一如反掌。
沿著射擊孔塞幾個手雷進去，或者丟幾個炸藥筒進入，碉堡里面的日軍即便不死也會傷殘。
龍文章特意提到大霧天氣進攻，而且盡可能靠近之后在開槍或不開槍。
目的就是為了讓渡江的部隊，能夠盡可能的減少傷亡摸到足夠近的地方，哪怕能往前多一米那都是勝利。
畢竟在搶灘登陸戰中分秒必爭，每往前推進一米都需要用命堆。
這一米就等于幾條命，甚至幾十條命。
而根據對日作戰的經驗來判斷，大霧天日軍通常都會排查式射擊，朝著被大霧籠蓋的江面瞎射。
為了避免被日軍察覺我方在渡江，第一批渡江人員必須優中選優。
是那種即便中彈，也能忍住的那種。
否則數百人坐著船筏渡江，日軍排查式的射擊總免不了打中一些人。
被打中的若是疼得哇哇亂叫，這也是新兵的一種普遍現象，讓日軍發現了有人在趁著大霧偷摸渡江。
結果就不用想了。
日軍第一防線的火力，肯定會面對江面全開掃射。
如此一來，就麻煩大了。
且第一批登陸的人千萬不要太多，太多了不僅容易增加暴露風險，還會額外造成大量的傷亡。
渡江的人越多的話，也就代表日軍盲射的子彈，命中率就會同步提升。
必須做到少而精！
對于這一點虞嘯卿覺得并不難，他相信虞師經過封云天所建軍校的整訓，挑出這樣一批鐵血漢子并不難。
事實上也確實不難，第一批搶灘登陸人員為一個營步兵最佳。
別說從虞師三個主力團數千步兵中，挑選兩百到三百之間的人手，作為第一批搶灘作戰先鋒隊。
即便是主力一團或者二團，甚至是川軍團都能獨自挑出來。
其三，行動人員選拔問題。
為了防止進入甬道之后，趴在前面的人不夠利索，或者是中途害怕后退，又或者被炸死賭注通道。
參加這次突擊行動的隊員，除了精心培養的突擊隊之外。
還要一批作戰技能足夠優秀，臨場作戰心態足夠老練，具備指揮作戰的能力，最好是五年以上軍齡的老兵。
虞嘯卿對于前兩點都毫不猶豫同意，到了這第三點開始有些難辦了。
主要原因就在于虞師是新部隊，絕大部分都是一兩年前入伍的壯丁，五年以上老兵少之又少。
老兵歷來都是寶貴資源。
虞師的五年兵經過干部集訓營之后，現在都已經成為了各個營連基層中，擔當核心職位的軍官。
如果真按龍文章的人員選擇標準，A計劃一旦失敗的話。
那就等于是將虞師的中間骨血力量，給一次性全丟進了里面，禪達干部集訓營精心培養出來的基層指揮干部，這一戰就得十去五六。
這樣即便后續能夠拿下松山，虞師也將失去一舉攻陷緬甸的能力。
虞嘯卿一直夢想策馬征戰中原，可如今駐守邊境無法實現這夢想，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打出國去。
如果虞師只能夠止步怒江，那對于小青來說就是滅頂打擊。
這樣的痛苦，他根本無法接受。
當然。
如果計劃進展順利的話，這個問題倒是并不存在。
可戰爭本就是五五開的事情，從來就只有輸贏這兩種結局。
在戰斗沒有最后結束之前，沒有人可以篤定戰斗一定會勝，也沒有人可以篤定戰斗一定會敗。
萬一a計劃失敗了呢？
這是虞嘯卿最擔心的事情！
為了不至于一戰報銷虞師的骨血，虞嘯卿作為師長需要從大局考慮，這一點他沒辦法立馬給出答案。
“就一定要這么多老兵指揮嗎？一個突擊總指揮帶幾個副手不行嗎？”虞嘯卿皺著眉頭問道。
“我不想被新兵把通道給堵了，甬道是接下來一切行動的根本，我知道云天特戰隊訓練成績很優秀，可他們畢竟是在訓練場上練出來的，并不是在戰場上獲得了，心態根本就沒有足夠保障。
而突擊行動至關整場戰役，放任他們自己去肩負如此重任，師座，難道你真的就放得下心嗎？”
龍文章先解釋了要老兵的原因，隨后等了幾秒鐘后又解釋道：“再者，南天門主陣地不同于其它堡壘群。
里面就像蜘蛛網一樣森羅密布，遍布著各種地道和通道，就像一個地下小城市。
為了防止竹內逃跑沒法斬首，突擊隊順利進入主陣地的地下工事后，需要分化成多個突擊小隊。
從不同方向一同突擊，最后才能確保將竹內擊斃在玉樹指揮部內。
小部隊作戰最考驗心態，在這樣的環境里也無法進行有效溝通，各小隊幾乎只能獨自作戰。
師座您是有大學問的人，你應該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若沒有心態足夠好且足夠優秀的軍官帶隊，多個小隊無法同步進攻，會產生多么惡劣的后果。”
聽完龍文章的解釋，虞嘯卿沉默了，緩緩的走到了窗戶邊。
喃喃自語一般說道：“孤軍深入到敵人的心臟，圖中只能靠膝蓋和肘部爬行，一發子彈能打穿好幾個。
且一旦在爬泳道的過程中暴露，日軍將領到的前后兩段給炸塌，那堵在里面的人豈不是……”
“師座，這個我懂。”
龍文章好生生的又犯起了混，跑到虞嘯卿面前形象的描述道：“我聽說憋死的人，甚至會把自己的臉給抓爛。
那血淋淋的場面太慘了，要是把眼珠子給摳出來了，那眼珠子就吊在眼臉上，就像蕩秋千一樣晃呀晃……”
“你給老子適可而止啊。”
虞嘯卿被龍文章的描述給嚇到了，冷聲呵斥打斷了龍文章的話。
如果自己的部下變成這幅慘樣，那作為師長肯定要背上主要的責任，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這家伙如果放在和平年代，絕對會被抓到神經病醫院去。”
封云天在心里吐槽龍文章，不得不出聲安慰一下受驚的人師座大人，插話說道：“師座，你可以換一個角度想。
在這樣一個狹窄的通道里面，日軍可以輕易的賭注我們的人，我們的人同樣可以輕易的堵住日軍。
只要我們把聯通主陣地的通道岔口，全都安排一兩個人把守住。
其他堡壘群的日軍即便得知，竹內連傷所在的主寶遭受到突襲，想要派部隊過來進行支援。
那這些日軍面臨的結果，就會是龍團長所說的那般。
而我方負責守住洞口的人員，完全可以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輕松阻擋通過通道支援的日軍。
再加上第一批渡江先鋒隊，在外部對日軍形成的壓制，足夠切斷南天門主陣地與其他六個堡壘群的一切聯系。
只要將竹內連山給成功斬首，拿剩下的收尾工作就會變得很簡單。
當然，這也有個前提，守住洞口的這些士兵，需要把自己當成死人。
因為甬道一旦坍塌必定是成片的，守在通道里的這些士兵，他們很可能被永遠埋在里面。
至于挑選精銳指揮官帶隊突擊，這是A計劃的必要條件之一。
越是反應時間短、活動空間小、人數少的戰斗，越是需要更加優秀的指揮官，才能讓分散出去的各個突擊小隊，能夠完成他們所肩負的任務。”
封云天的表達能力優秀于龍文章，他的這波解釋更加清晰明了直接。
虞嘯卿聽完之后緩緩走回會議桌，又緩緩的坐在藤椅上面，挺直腰板雙手放在桌子上面，久久沒有再說一個字。
封云天和龍文章也沒有說話，就這么等著虞嘯卿做決定。
會議室一時間鴉雀無聲！
足足過了三四分鐘之后，虞嘯卿抬起了他那凝重略顯蒼白的目光，在封云天和龍文章身上來回掃視。
情感極為復雜的說了一句：“竹內這個老賊瘋了，你們兩個也都瘋了，瘋了，全都瘋了。”
隨后抬頭長嘆了一口氣，做出最終決定說道：“罷了，罷了，既然大家都瘋了，那我就陪你們瘋一把吧。
龍文章，你這為人處事的笨蛋，偷雞摸狗的天才，繼續說吧，把你藏在肚子里的東西，都給我說出來。”
“師座英明。”
龍文章笑嘻嘻的一個馬屁拍了過去，接著又開始瘋狂吐起了唾沫。
各種小點子和小要求，口吐蓮花噴涌而出。
什么最好突擊隊都學一點日語，在通道里進攻的時候故意喊日語，混淆守在通道里的日軍。
西內、八嘎呀路之類的一通亂喊，有幾率讓趕過來圍堵的日軍，以為是自己人從而讓突擊隊有機會耍詐。
什么可以帶每人兩只槍，帶一只火力猛的美國貨沖鋒槍和一支日軍的步槍。
能蒙騙就用步槍，不能蒙騙就用近戰王者沖鋒槍強攻。
反正通道里照明非常有限，雙方之間根本看不清穿的是什么軍裝，全靠語言和槍身來分辨。
學點假日語再用小鬼子步槍，那絕對能把主陣地的日軍給弄暈。
搞不清哪邊是敵人哪邊是友軍，遇到的人怕誤傷畏畏縮縮也不敢先手開槍，讓突擊隊可以占盡便宜。
諸如此類的小聰明小策略，龍文章一口氣說了十幾條。
這些并不是龍文章一個人所想，而是他和封云天在川軍團指揮部里，互相角色扮演推演了整整一天。
在這一輪輪攻防推演的過程中，共同發掘出來的寶貴經驗。
虞嘯卿聽著龍文章說的這些主意，嘴上雖然不停的罵龍文章“干啥不行，就餿主意多”、“腦子里凈裝一些壞東西”、“你這家伙啥事都不干，就愛干占便宜的事。”
但是隨著龍文章說的越多，虞嘯卿眼里的笑意越來越濃郁。
到最后甚至變成了興奮！
虞嘯卿很清楚這些小計謀，一旦真的運用到了戰場上面，將會對竹內聯隊產生多么強的破壞力。
能夠讓敵人惡心不爽的事情，對于己方來說。
那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