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望祖死了,懷著滿滿的絕望死了,這讓徐通頗為感慨。
他對于傳統士大夫個人的忠貞有所感觸,又聽聞薛望祖在本縣頗有政績,做了不少好事,于是他下令厚葬薛望祖。
但是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薛望祖死不死也沒有什么意義。
因為戚方和他的軍隊必然完蛋,而南宋朝廷的這一次征伐也已經失敗。
徐通絲毫不覺得趙玉成不能取得哪怕是平手的戰績,所以一平一勝,農民軍再次挺過了宋軍的進攻,獲勝了。
南宋組織的又一次討伐戰爭也失敗了,并且損失慘重,大后方都遭到了農民軍的破襲,戰爭潛力嚴重受損。
他們還能組織下一次圍剿嗎?
徐通不知道。
但是徐通是有脾氣的。
沒有只準你打我不準我打你這回事兒。
你來打我,我一定要來回應你一下,免得你以為我好欺負。
所以趙官家,我非要來見見你!給你帶點禮物!
摧毀了衢州府庫之后,徐通繼續帶著全騾馬化的機動步兵朝東北方向疾馳猛進,一路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這個時候是十一月十六日,也就在這一日,戚方所部在農民軍的前后夾擊之下瀕臨崩潰。
戚方于十一月初一得知糧道被斷的消息,大驚失色之下連忙封鎖消息,然后試圖探知原因,并且率領部隊撤退。
南豐縣農民軍由第二師指導員周薔率領,他發現戚方率軍準備撤退之后,立刻猜測到徐通的計劃大概率成功了,戚方的糧道已經被摧毀了。
于是他果斷率軍追擊。
此時此刻戚方軍中只有五日存糧,他心急如焚,派精銳部隊反攻農民軍,一度阻止了農民軍的追擊,但是隨后軍中出現了糧道被斷后方被破壞的流言,使得軍心大亂,戚方雖然努力鎮壓,卻沒能取得什么效果。
隨著糧草的不斷減少,他無法控制軍隊因為缺少糧草而崩潰的趨勢,眼看著軍隊崩潰不可遏制,他只能帶著少量親衛部隊率先北撤,試圖盡快離開這里,去到安全的地方求取活命的機會。
然而當他撤退到南城縣的時候,遭到了事先埋伏好的農民軍的進攻與包圍。
他被包圍在了一座小山丘上,靠著親衛部隊的拼死防守才能活命,但是他沒有糧食,沒有援兵,已然失去了任何逃離的可能。
南豐縣的農民軍扛過了宋軍最囂張最瘋狂的時期,而在宋軍崩潰之后,南豐縣的農民軍也爭先恐后的奮勇出擊,不顧傷亡,把本來尚且完整的戚方所部宋軍硬生生拖到崩潰。
不僅如此,他們還在之后一路追擊宋軍殘兵,也殺到了南城縣附近,在南城縣一帶將宋軍殘兵團團包圍,將他們包了餃子。
十一月十六日當天,農民軍發起總攻,潰退到南城縣以南的宋軍崩潰,死傷無數,余者盡數投降,而農民軍大獲全勝。
主將戚方于亂軍之中試圖最后一次突圍。
他帶著最后的一百多名親衛沖擊農民軍的封鎖線,試圖沖出一個缺口活命,但是農民軍扛住了他的沖擊,沒讓他沖出去,激戰小半個時辰,戚方的親兵全部戰死。
眼看著自己兵敗如山倒,戚方無比絕望,雖然有心橫刀自刎以全“忠貞”,可他忽然想到自己原先是個軍賊出身,早年也是造大宋的反的,干什么要為大宋效忠呢?
就為了趙構那個死太監?
開什么玩笑!
于是他選擇了投降,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請求農民軍不要殺他。
殺紅了眼的農民軍對這個殺死他們無數戰友的混蛋非常痛恨,但是出于農民軍的紀律和復興會的政策,他們沒有動手,而是把戚方抓了起來,準備等徐通回來之后交給徐通。
戚方戰敗投降之后,宋軍討伐農民軍的東路軍就算是徹底戰敗了,不僅如此,還撈了個全軍覆沒的結局,被殺至少七千人,其他的基本上都被俘虜了。
而為了這一戰的勝利,農民軍損失也很嚴重,戰后第二師指導員周薔稍微統計一下,就得知第二師損兵折將,光是戰死就達到了四千余,活著的幾乎人人帶傷,精疲力竭。
旅帥和旅指導員陣亡兩人,營指揮使和營級指導員陣亡七人,基層軍官陣亡二十多人。
可以說傷亡慘重了。
不過宋廷的損失只會更大,因為這事兒還沒完,徐通是個記仇的人,他說要給趙官家帶點禮物,就一定要給趙官家帶點禮物。
他帶著他的軍隊一路疾馳猛進,先是攻破了龍游縣,接著攻破了蘭溪縣,然后折道東南進攻金華縣,連連獲勝。
金華縣是因為有人快速報信所以組織了一定的防御力量,但是這點防御力量根本不夠看,半天都不到就被農民軍攻破了縣城。
農民軍殺入縣城之中,擊殺了抵抗的金華縣令,俘獲了婺州刺史,隨后將其處斬。
補充了軍械和糧秣車輛之后,徐通的部下們紛紛高呼著勝利的口號,要求繼續向東北方向進攻,已然是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威風,不把孱弱的宋內地州縣放在眼里了。
但是徐通卻做出了一個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決定。
“這條路不好走了,既然對方有了防備,肯定已經派人回去報信了,咱們繼續往前打,遇到的抵抗會越來越多,兵貴神速,咱們不能停下來,不能和他們糾纏,這條路算是走到頭了。”
部下們感到很意外,紛紛詢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徐通來回走了幾圈,又看了看他從金華府庫內繳獲的地圖,又把被俘獲的當地吏員拉過來詢問,很快做出了決定。
“收集船只,順著蘭溪往北,突襲拿下建德,然后匯入浙水,順著浙水一路往東北,過桐廬縣,到富陽,之后再往北,就是臨安了。”
徐通一拳捶在了地圖上,眼中滿是奮進的激情。
“趙官家想必正在臨安等著我們呢!咱們怎么能不去一趟臨安給他問個好呢!”
軍中的幾個指導員從狂熱的激情中緩緩恢復冷靜,紛紛向徐通提出了這一戰術的危險性。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沒幾個兵丁,但是臨安可是南宋帝都,肯定是有禁軍的,咱們只有幾千人,但凡被禁軍纏住,可就麻煩了,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徐通笑了笑。
“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得告訴你們,咱們這一路過去,沒誰能阻攔咱們,也就是回來可能有點麻煩,但是咱們在山地里奔馳練出來的鐵腳板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趙官家連著進攻咱們好幾次,就是想要咱們的命,這口氣你們咽的下去,我可咽不下去,別把南宋想的太可怕,很多時候敵人有多強,就在于我們有多怕!”
說著,徐通翻身上馬,大笑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怕!走!咱們去給趙官家打個招呼!來而不往非禮也!”
徐通放聲大笑,縱馬疾馳。
而他的笑聲顯然也感染了身邊的農民軍戰士們。
他們也由此豪情萬丈,紛紛跟上了徐通的步伐,心中已然沒有了對南宋一絲一毫的恐懼。
于是剎那間,天地寬!
徐通帶著軍隊從金華縣一帶收集到了很多船只,軍中有會操船的士兵,便載著士兵們上船,順著蘭溪方向一路向北,進入了嚴州地界。
蘭溪和浙水的交界處,就是嚴州首府建德縣,而如今的嚴州刺史,正是曾經的大宋王朝的首相,湯思退。
曾經掌握宰相權力的湯思退倒也經過幾次宦海沉浮,所以對于遭到貶斥這件事情,并不太在意。
在他看來,這就是大宋的政治游戲規則,沒有幾次起起伏伏,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當過宰相,哪有宰相沒經歷過起起伏伏的?
那么高的地位,那么重的權力,當然是要引人羨慕嫉妒恨的,正如他湯思退曾經也斗倒過張浚,張浚反過來斗倒他,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被迫準退休的時候,他想起了之前張浚準退休的事情,所以就安心回到老家休養生息,含飴弄孫,讀書寫字,靜待再次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