詵哥兒卻摸著腦袋。
這是怎么了?
就算是禁足,只要不出這個廂房就行了,也用不著連動也不敢動啊!
正奇怪著,卻看見謹哥兒飛快地抬起頭來朝他眨了眨眼睛又飛快地低下了頭,一副讓他照做的樣子。
詵哥兒只好“哦”了一聲,隨著阿金去了廳堂。
阿金端了紅漆描金梅花九贊盒招待他喝茶。
他跪在太師椅上用兩個包了白布的手專撿了窩絲糖吃,看上去有點可笑,卻也很可愛。
丫鬟們都笑盈盈地望著他,徐嗣諄和徐嗣誡來了。
“四哥!五哥!”詵哥兒跳下椅子。
“你的手?”徐嗣諄有點奇怪。
詵哥兒很煩。
怎么人人都問他的手啊!
“沒事,”他怏怏地道,“我被娘親打了一頓!”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徐嗣諄大笑,關切地問他:“看了大夫沒有?大夫怎么說?”
“看了。”詵哥兒滿不在乎地道“就是抹藥、吃藥唄!”然后問他,“四哥不用上學嗎?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們來看看六弟!”徐嗣諄含蓄地道。
徐嗣誡則沉默地朝著詵哥兒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詵哥兒歪了腦袋望著徐嗣誡:“五哥害怕打雷嗎?”
徐嗣誡訝然:“我不怕打雷!”
“那你為什么睡不好?”
昨天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
“我沒有睡不著!”徐嗣誡神色微變,笑容有些僵硬起來,眼底還帶了一絲警備。
詵哥兒并沒有注意到。
“被我猜對了吧!”他得意洋洋地指著徐嗣誡的眼睛,“你這里都黑了。石媽媽說,要是睡不好,這里就會是黑的。”
“哦!”徐嗣誡的表情松懈下來,笑容又恢復了原來的溫柔,“我這幾天熬夜看書呢!”
“趙先生說你的功課進步了不少。”徐嗣諄在一旁道,“刻苦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因此敗壞了身體。要是身體垮了,精力就跟不上了,功課反而會落下來……”
正說著話,簾子一撩,十一娘走了出來。
“聽著是你們的聲音!”她笑道,“你們怎么來了?謹哥兒正在里面描紅呢!”
意思是有什么話在這里說!
兩個人都是跟過十一娘的,知道她對功課要求嚴。下了學就要做功課。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推遲,但不準半途而廢。有時候,因為功課沒有做完,甚至會推遲用晚膳。
徐嗣諄和徐嗣誡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陪著十一娘坐下。
詵哥兒卻吐了吐舌頭。
徐嗣諄問起謹哥兒來:“聽說昨天晚上被教訓了?現在怎樣了?”
關于謹哥兒被罰的原因,昨天晚上太夫人、徐令宜和十一娘商量了半天,決定把它歸納為謹哥兒不愿意給龐師傅道歉。免得節外生枝,有流言蜚語傳出來。
“還好!”十一娘笑道,“就是在屋里拘著,有點不習慣。”眼角瞥過沉默不語的徐嗣誡,見他好像瘦了不少,大家在這里說著話,他端坐在那里,目光卻沒有焦點,一副心不在焉的悵然模樣。
“你這些日子還常常去書局看書嗎?”十一娘問他。
上次徐嗣誡神色有些異樣,十一娘把喜兒叫來問,知道他跟徐嗣勤幾個在城南給徐嗣諭送行的時候遇到了徐嗣諭的幾個同科,飯后大家一起去逛了書局,他非常的喜歡,有時候邀了徐嗣諄去那邊逛。徐令宜知道后頗不以為然:“難道比家里的藏書還豐富不成?”
每個人的愛好不同。
有些人,就喜歡去泡圖書館,覺得圖書館有感覺。
“孩子們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別管頭管腳的。要不然,您又何必開了他們的門禁?”
徐令宜沒再說什么。這件事就這樣被默認了。
聽母親提起這件事,徐嗣誡微赧:“四哥這些日子常常陪著父親去威北侯府,也沒時間和我出去,我有時候一個人去那邊逛逛。”
“那有沒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或是有趣的人?”十一娘和他聊天。
這些日子,她也沒有顧得上徐嗣誡。現在又發生了謹哥兒這件事,她這才驚覺她對兒子教育的缺失——從前雖然嚴厲,但把落實的事交給丫鬟、媳婦。這些丫鬟、媳婦對她再恭敬,對她再俯首,可畢竟主仆有別,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謹哥兒見了,膽子越發的大,對她的話也就越來越不放在心上,更別說會全然的聽取。孩子就像莊稼,過了這一季,就該成熟收割了,沒有下一季。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謹哥兒現在的教育問題卻不能放。她準備以后把精力放在謹哥兒的身上。
“沒有!”徐嗣誡表情微微有不自然,“我就是在那里隨便逛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說,十一娘自然會尊重他的意愿。笑著轉移了話題:“這些日子書局有沒有上新書?”
“有!”徐嗣誡見十一娘沒有追問,態度有些殷勤,回答的很詳細,“翰林院有一位新進的學士,姓關,閑余之時喜歡玩石,寫了本關于這方面的書,叫《袖中珍》。還有位姓慶的秀才,四十年間一直游歷天下,去年突然病逝。他有個兒子,是建武五十五年的進士,現在南昌府做知府。把父親留下來的詩稿出了本書,托付一些書局出售。我當時翻了翻,清新秀麗,讓人耳目一新,就買了一本回來。娘要是感興趣,我等會給您送過來看看……”
正說著,項氏過來。
“我前兩天在家里清箱籠,找到個小時候玩過的地動儀。”她笑著捧出個小小的紅漆描金匣子,“聽說六叔這兩天在這里,我就拿過來了。也不知道六叔喜歡不喜歡?”
是聽說謹哥兒被罰過來問候,又不好直言,所以才用了這種委婉的方式吧?
“清籠箱?”十一娘笑著讓琥珀接了匣子,“是給諭哥兒做秋衣嗎?”
“是!”項氏恭敬地應道,“八月份姜家九小姐送生辰禮的時候一起帶過去。正好穿!”
姜家九小姐的生辰在八月十七,十一娘每年都讓人送生日禮物去。
話音剛落,內室的簾子撩了一條縫,謹哥兒躲在那里探頭探腦的。
十一娘就喊了一聲“謹哥兒”。
聲音未落,謹哥兒已急急地道:“娘,我我描完了!”
比平時快很多!
十一娘暗忖著,“嗯”了一聲,柔聲道:“那你就歇會吧!”
謹哥兒一聽,立刻高興起來。他蹦蹦跳跳地出了內室,眼角的余光卻看見娘親儀態萬方地端坐在那里,他想到娘親最喜歡規矩的人,立刻神色一正,斂了笑容,身姿挺拔地走了過去。那循規蹈矩的模樣兒與他平常的飛揚明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徐嗣誡從來不覺十一娘有錯。十一娘要教訓謹哥兒,那自然是謹哥兒做錯了。勸慰母親算了之類的違心之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項氏知道自己的立場,不問到她,她從來也不開口的。
徐嗣諄更是笑道:“母親,六弟還小。有什么不對的,還請母親別和他一般計較才是。”
他對幾個弟弟都很寬和。
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讓琥珀把匣子交給謹哥兒:“是你二嫂給的,你拿去玩吧!”
這次,沒有任何交待,他就態度恭敬地向項氏道了謝。
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這樣教訓了他一頓,他老實多了。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點頭,見詵哥兒惦著腳兩眼放光地盯著謹哥兒手里的匣子,想到謹哥兒在自己面前的拘謹,笑道:“謹哥兒,你帶了詵哥兒去屋里玩吧!”
謹哥兒立刻高聲應“是”,聲音里隱隱含著幾份快活,牽著詵哥兒的手去了內室。
眾人心意已經到了,加上謹哥兒又去了內室,徐嗣諄幾個在十一娘這里說了會閑話就告辭了。
謹哥兒一個下午都和詵哥兒待在屋里玩地動儀。
快到晚膳的時候,徐令宜回來了:“謹哥兒怎樣?”
“挺好的!”十一娘笑道,“很快就描了四張大紙……”說了說謹哥兒的情況。
徐令宜長長地透了口氣。
十一娘和他商量起家里的事來:“……以后只在早上午正之前處理家務。這樣一來,下午的時候我也可以陪陪謹哥兒。”
“這些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徐令宜笑著,“只是到時候要安排好,要不然,會亂套的。”
十一娘應了一聲,當天下午就把自己手里的事仔細地捋了捋,把一天的事縮成了幾個時辰,她怕那些管事的媽媽都叫著苦,和琥珀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把這個決定對管事的媽媽說。
那些管事媽媽也會算帳。
既然十一娘下午休息,那她們也就不用來示下……也就可以自己安排時間……
“自然是六少爺的功課要緊!”
“夫人寫著一手好字,有夫人指導六少爺描紅,自然事半功倍!”
出乎十一娘和琥珀意料之外的齊齊應承了。而且還保證一定會在午正之前把該示下的事都稟了十一娘,十一娘用了七、八天的功夫把這件事理順了,之后每天下午就一邊做著針線,一邊陪著謹哥兒練大字,偶爾還指點一下他的筆峰。謹哥兒也老實了很多。規規矩矩地練字,進步明顯,讓趙先生贊不絕口,加之趙先生的表揚都言之有物,謹哥兒很信服,開始漸漸喜歡上寫字。
⊙﹏⊙b汗!的士司機竟然不知道我們住的酒店在什么地方……在路上兜兜轉轉了半天,總算回到了酒店。
學了府天的一句話:很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