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三夫人低聲解釋:“天色太晚,讓孩子們先歇下了。五弟妹身子不便,侯爺讓五爺陪著五弟妹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頭,問:“孩子們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勤哥和儉哥吃的一品老鴨火鍋,諭哥、貞姐、諄哥做了素八珍。”
太夫人滿意地“嗯”了一聲,由徐令寧親自撩了簾子服侍著進了屋。
留在家里的魏紫已帶丫鬟婆子在一旁候著,見太夫人回來,忙上前幫著解了斗篷,服侍太夫人去凈房更衣、梳洗。
三夫人就笑著問十一娘:“那邊很熱鬧吧?”
十一娘笑道:“聽說嫁妝就有一百二十四抬。”
“哎呀!”三夫人眼露艷羨,“那歐陽家也真是有造化,能娶了唐家小姐。這樣大手筆的陪嫁,滿燕京只怕也是頭一份。”
十一娘微微笑。
徐令寧卻道:“當年五弟妹嫁進來的時候不也是一百二十四抬嫁妝!”
“那不同。”三夫人道,“丹陽是獨生女,唐小姐家可有十三個女兒。”
兩人正說著,太夫人出來。
三夫人忙上前攙扶著坐到了臨窗的炕上,十一娘就去倒了杯熱茶端過去。
太夫人接過熱茶啜了一口,道:“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明天還各自有事呢!”
四人應喏,給太夫人行禮,退了下去
出了太夫人院子,徐令寧就若有所指地對徐令宜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徐令宜笑著點頭,徐令寧就拉著有些不解的三夫人先走了。
十一娘看著也是一頭霧水。
說起來,兩人都要往東去,還同一段路呢?干嘛各走各的?
正想著,卻聽到徐令宜問她:“見到周夫人了?”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侯爺怎么知道?”
徐令宜笑道:“今天我和士崢一起吃的晚飯。哦,士崢就是福成長公主的三兒子。”
看樣子,這位周士崢大人和徐令宜交情真的很不錯。
十一娘聽了不由笑道:“我聽周姐姐說你們是發小!”
“什么發小!”徐令宜神色間有幾分不以為然,眼底卻有暖暖的笑意,“不過是吳皇后在時,和順王幾個常常一起去坤寧宮里玩罷了。”說著,露出幾分悵然來,“沒想到吳皇后卻受了太子的牽連,被先帝賜死了。”
這些陳年的往事她不知道,自然也沒有什么發言權。就笑著轉移了話題,趁機把和太夫人說的話與徐令宜說了。
徐令宜默默地聽著,和十一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綠云和紅繡帶著丫鬟、婆子候在門口,見兩人進來忙上前請安。
徐令宜腳步不停地朝正房去。
十一娘想著他昨天歇在太夫人那里……應該是有話對自己說。
她急步跟了進去。叫了丫鬟服侍他,自己去凈房梳洗更衣。
待收拾停當出來,徐令宜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
十一娘笑著坐到了他對面。
小丫鬟上了熱茶,她捧在手里啜了一口,臉上就露出愜意之色來。
徐令宜看著不由微微一笑。
因為胃被溫暖,所以人也變得懶洋洋起來。
十一娘就主動問起徐令宜昨天的事來:“……侯爺和娘商量的怎樣了?”
“娘不是那種沒有遠見的人。”徐令宜笑啜了一口茶,“三哥的事她老人家也覺得好。只是想把勤哥和儉哥留下。像三嫂這樣的性子,去了湖州、杭州之類的富足之地是害了她。只能尋個貧瘠一些的地方。一是殺殺她的性子,二是這種地方油水不大,縱是三哥耳根子軟,也不至于釀成大事。我再派了得力的師爺跟過去。有什么事她做的實在出格,自會來報了我。于他們是件好事,只怕那種地方沒有好的先生,耽擱了勤哥和儉哥的學業。”
沒想到太夫人就這樣答應了……
十一娘心里很是佩服。
暗暗警告自己,行事要像太夫人這樣提得起放得下才是。
“那三爺對兩個孩子是什么安排?”
“具體的我還沒有說。”徐令宜道,“只是略略提了提想讓他外放的事。他聽了十分感興趣。我讓他早點商量了三嫂快來回我。我也好早做打算。”
十一娘點頭。
看樣子,昨天晚上商量好了太夫人,今天下衙后又商量好了三爺……所以剛才三爺才會若有所指,才會急急拉了三夫人回去,想來是和三夫人商量這件事去了。
“我看,就算是三嫂要把兩個孩子帶到任上去,也沒什么不好的!”
徐令宜聽著挑了挑眉。
十一娘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讓孩子們出去見識見識也好啊。萬一不行,再接回來也是一樣。我們這樣的人家,孩子讀書原是修身養性,就是耽擱些日子也不打緊。何況俗言說的好,兒不嫌母丑。跟著父母,就算條件再艱苦,也總是一家人在一起,好過骨肉分離。”
徐令宜微微頜首:“看三哥那邊怎樣說我們再做打算吧!說不定全是我們杞人憂天,三哥根本沒有把勤哥和儉哥帶去任上的意思。”
十一娘就想到林大奶奶說想把慧姐兒送到自己這里來跟著學針線的事來:“……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這事,兩家又住在隔壁,實在是不好推辭。萬一林大奶奶帶了慧姐兒過來,我們家貞姐兒少不得要出面幫著招待招待。到時候諄哥落了單,只怕不習慣。”
徐令宜愕然:“你的繡藝來自仙綾閣?”
十一娘笑道:“學了些皮毛罷了。”
徐令宜打量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十一娘不知道他的意思,自然先退一步。就笑道:“要是侯爺覺得麻煩,我再找借口辭了她就是。”
“不用。”徐令宜聽了忙道,“既然當著眾人的面答應了,私下找借口辭了就不太好了。她如果來,你就帶了貞姐兒一起招待林大奶奶母女就是。至于諄哥,我會跟娘說的。”
這個卻不用了,免得太夫人以為自己在徐令宜面前說了什么,慫恿著兒子出面。雖然徐令宜不是這種人,可防微杜漸……
十一娘就笑道:“侯爺答應既可。娘那里,還是等林大奶奶真的要來再說吧!萬一林大奶奶只是一時興起,反到顯得我們草木皆兵沉不住氣。”
徐令宜聽了不由笑起來:“哪有那么多的小心眼。”
十一娘見他不以為然,不禁低聲喃喃:“女人就是這么多小心眼的!”
徐令宜大笑,覺得她十分有趣。一會像大人深謀遠慮,一會像小孩子似患得患失。就高聲叫了夏依進來服侍他漱洗。
十一娘大驚:“侯爺……”
徐令宜“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道:“天晚了,就歇這里吧!”
十一娘腦袋里“嗡”地一下,那天的種種不適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話就脫口而出:“不行!”
徐令宜聽著目光漸漸沉了下去,如古井般深不可測。
十一娘一個寒顫,清醒過來。
“不行!”她只好換了嬌嗔的口吻,“我剛定了規矩,您就不遵守。以后誰會信服我啊!”
徐令宜看著她嘟了嘴,一副忿然的樣子,不禁失笑,又想著她說的也有道理。房里的事本來就是正室管,她又是剛進門……倒也不為難她,起身道:“本來想和你說說話的……”
“我明一早服侍侯爺吃早飯!”十一娘立刻粲然地笑。
看樣子真是怕自己壞了規矩!
“算了!”徐令宜笑道,“免得你一大早起來。天氣怪冷的。”
十一娘忙殷勤地送徐令宜出了門,叫雙玉提了燈籠送他去了喬姨娘那里。
冬青不免責怪:“夫人真是,哪有把夫君往外推的道理。”
十一娘倒在大床上,舒服地伸著懶腰,低聲喃道:“傻瓜才會為難自己!”
冬青卻沒有聽清楚,追問道:“夫人說什么?”
“沒說什么。”十一娘不想多談這個問題,轉移了話題,“怎么不見琥珀?”
“晚飯后楊輝祖家的來給她送桂花糕,”冬青笑道,“聽說她隨您去了中山侯府,在后罩房時一直等到現在。琥珀聽了,就去見到她了。”
“沒想到她成了忙人。”十一娘笑道,“連楊輝祖家的都來給她送東西了。她幫了人家什么忙?”
“她先是把芳菲安到了后花園,后來又把桃花安到祠堂那邊,專管香炷,每個月三百文的月例。弄得家里的那些人都盯著她,想求她幫著謀個美差。”冬青笑道,“楊輝祖家的只怕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十一娘笑著去了凈房,好好泡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琥珀正在外面等她。
“夫人,我有話跟您說。”她表情有些肅然。
十一娘遣了屋里服侍的。
琥珀就附耳道:“二夫人派了自己的管事和一個小廝給侯爺送了信封。侯爺看了信,就讓那管事把小廝交給白總管,還讓白總管給安排個地方歇下。這才去和周士崢吃的晚飯。”
十一娘神色一凜:“楊輝祖說的!”
琥珀點頭:“他怕人起疑心,就讓他家里的來給我送桂花糕。”
十一娘卻想著二夫人。
寡嫂和小叔子……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讓自己的管事和一個小廝給徐令宜送信封。多半是為了徐嗣諭的事。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才是二夫人的行事風格嗎?
徐令宜說和自己有話說,會不會與此有關呢?
沒想到停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