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結束航班通話系統。
說完那句話后，路遙便不再聲張。
沉默的同時，那雙眸子也變得堅毅、明亮，像是已經做出了決定，邁著堅定的腳步從駕駛室向外走出來。
在過道上，黑壓壓一片，盡是機上的空乘人員。
經此走過時，路遙隱約聽到了幾聲啜泣，正是剛剛聽到了駕駛室對話的幾位空乘。
這幾人要么梨花帶雨，要么兩手使勁捂住嘴不敢聲張，哪怕那些錄制遺言的機務組成員，也都捏著嗓子小聲的說話。
生怕鬧出動靜被外面的乘客知曉。
這是她們最后一次遵從職業操守，哪怕這沒什么意義。
無論是駕駛艙的機長，還是過道的這些乘務們，到最后一刻都在用自己的努力方式堅持著自己的職業道德。
從狹窄黑暗的過道走過時，路遙給她們留下一道沉穩的聲音。
“還有希望，相信我。”
也不顧這幾名空乘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他，甚至在人群中，還有一兩聲輕蔑的冷笑。
生死攸關，又如何信得你。
頂著這群人的目光壓力，路遙還在向前走。
只是再向前時，他再邁動的腳步無疑重了些，肩上的擔子，似乎也重了一些。
沒多久功夫，便從冗長的過道來到了頭等艙的位置。
這里乘坐的幾名乘客早已經按捺不住急迫的心情，見到有人從里面出來，不由紛紛側目。
就連靜姐，看向路遙時露出的目光變了些，路老師來時不茍言笑的氣勢跟平常有些不同，少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多了幾分擔當。
不給他人問話的機會，路遙率先張嘴，說起了跟剛才同樣的話。
“還有希望，相信我。”
話音剛落，就見靜姐努力的做出了一個笑容，輕聲道：“我相信你。”
路遙不語，懷著莫名的心思，扯動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
接著，繼續前往。
無形中，靜姐加上同坐頭等艙乘客的期許，也都壓在他的肩上。
再往前，就是人數最多，最容易嘩變的經濟艙。
此刻的經濟艙里，那層古怪的黑水還在繼續上升，沿著眾人的腳踝一直快到了小腿肌肉處，從衛生間蔓延出來的黑色水源一直都沒有停流過。
只見空警李明亮跟幾位男空乘分別守住過道前后，像一尊石像堅守在崗位上。
只要他們這一秒還在這里，就要維持一秒的秩序。
只是，隨著地面的黑水一直在蔓延，加之飛機已有搖搖欲墜之勢，李明亮這幾人明顯有些壓不住場子了。
不過還好，這次登機還有二十來人都是《走進科學》節目組的人，以謝雨澤為首的團隊成員對旁邊的乘客做起了安撫工作。
這些人，都是節目組的那批元老精銳，好幾個連五柳村跟兇宅都進去過，可真所謂是上得了村，下得了房。
心理素質自然比常人好一些。
“路哥，沒事，不止有你一個在幫忙，這還有我們在呢。”小謝很陽光的對著路遙綻放笑容。
只是謝雨澤越是笑得燦爛，路遙心頭就越叫一個苦澀。
早知道，就不跟這老倒霉蛋一塊出來了。
就知道跟他一塊外出準沒好事。
“來了。”
這個小空警李明亮也咧著嘴對他笑了一下。
“嗯。”路遙點頭，一言不發的看著慌亂的乘客們。
“路老師，前面怎么了？”
“這可不像是排水系統出問題。”
“你就直說吧，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一些乘客似乎已經猜到了什么，內心狂跳，連說話都是顫顫巍巍。
雖然已經猜到，但是他們想要一個答案。
這是個煎熬的過程，就像癌癥病患雖然感到不妙，在醫生把答案給家屬時，在他們朝著病房走來的那一段路，病人仍然懷有僥幸心理。
萬一……萬一要是沒什么事呢。
總歸有個盼頭才行。
“出了點小問題，但是并無大礙。”察覺到上百雙眼睛落在身上，路遙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其實他這句話相當蒼白無力，沒有任何可信程度，也沒有據理說明，甚至在講出來時軟綿綿的。
但即便如此，在脫口之后，上百人的經濟艙里，發出別樣的聲音也少了。
他們需要一個寄托。
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告訴他們，只要再等下去就還有希望。
而這個人，必須具有極強的公信力，那么這個人就是他路遙，也只能是他。
在路遙開口給出一個解釋后，那種焦躁不安的氣息，雖然沒有完全被偃息，卻也有了明顯鎮定效果。
上百人的絕望恐懼的情緒，是一筆非常明顯的數據。
必須先止住鬼水的恐懼來源才可。
在路遙說完安慰的話后，地面那灘詭異的黑水“噗通”這么幾聲響。
只見水面上浮現了幾枚泡泡，四邊的水源也都開始朝著路遙的方像開始靠齊，對機身的破壞又加快了一成。
最后的決戰時刻，已經到了。
這架飛機撐不過三分鐘。
即刻，便要墜落下去，或者，再快一些，直接在空中燃燒，如太陽一般綻放出最耀眼的光彩。
“的確，你們真的很厲害，從登機時便布置好了所有的計劃，毀不掉我，就干脆毀掉整座飛機。
為此一直都在布局，布局，哪怕犧牲掉其中一部分也沒關系。”
路遙一點都不忙，很隨意的坐在了過道上，輕笑了一聲，“你們的計劃是同時進行，以你為主破壞機身的裝置，而‘鬼梳頭’則對駕駛艙的飛行員下手，二者同時進行。
要么我迅速轉移到機艙用之前的法子將你擊退，甚至消散掉一部分。
這樣一來就可保飛機無憂，可駕駛艙的兩位機長必死，沒了他們的控制，飛機一樣會出事故。”
路遙不禁咂咂嘴，“反正結果都一樣，都得死于空難，那現在看來，我那個決定會更好一些。
至少，救回了兩條人命。”
“咕嚕咕嚕……”
那黑色水源像是做出回應一般，水面上露出泡泡，故意發出這種像小孩子做鬼臉的“略略略”動作。
甚是調皮。
這股不知從哪兒來的水源也還在繼續上漲，恐怕最終是想將這架客機完全封死，然后一一收割那些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滅亡的乘客。
那大概，會提供很大一筆恐懼情緒吧。
現在的鬼怪，越來越厲害了，肯動腦子了。
聯合起來懂得運用計謀來對付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主持人。
真過分啊！
這盤棋格局不算大，但勝在精妙，舍得犧牲一域而盤活全局的決心。
“布局，布局，呵呵。”
即將見到那一抹黑色液體滾滾而來，形成一條水柱就要將路遙淹沒在此。
路遙冷哼了幾聲，忽然豪邁的放聲大笑道：“布局，不止你們有，我也有，不比你的差。
現在，干脆就比比誰的更厲害。”
只見他右手拇指跟中指相互一個摩擦，“啪”的這么清脆一聲，打出了一個響指后后。
隨之，一陣詭異的冷風吹過。
機艙內，隱約開始變得不同。
路遙神色冷漠，一只張開的手掌猛然握緊，成拳。
一股潛伏已久的力量開始覺醒，復蘇，沿著七十來米的機身，飛機內立刻開始變得老舊而腐朽。
那些鋼鐵骨架，也在一瞬間發霉發臭，機身內部的裝飾一下變得老舊無比。
那些噴滿的油漆也隨之而脫落，露出了這架飛機最本來的面目。
這座密封的機內環境里，空氣中開始彌漫起灰塵顆粒，沿著四面八方開始散去。
機窗也理所當然的破碎，外面的狂風大浪朝著機內呼嘯襲來。
只見路遙慢慢起身，他那一身松垮的衣服，連帶著一頭雜亂的頭發，都被外面的風力給吹得呼呼作響，長發飄逸，衣帽婆娑，氣勢徒然大增。
來到他的領域，自然就是他說了算。
決戰，開始了。
地面控制中心。
這絕對是近五年來國內最糟糕最危險的一次飛機失事，那邊的情況已經刻不容緩。
隨時可能遇難。
幾十上百名一直都在觀測那架疑似失事航班的工作人員，正努力的做著通信。
可是。
剛剛不知怎的，那邊突然間便沒了聯系，這情況太詭異了。
“X航班Z51723，X航班Z51723聽到請回答，這里是控制指揮中心，聽到請回答……”
底下的工作人員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起來。
可不管怎么呼叫，統統沒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你們快看。”
就在大家沉默時，忽然有人指著最前方的大屏幕，一座大型雷達系統顯示器上。
只見一片綠色熒幕中，一個微小的紅點快速穿梭。
那正是他們一直在觀測的那架失事航班。
就在不斷靠近時，那個紅點忽然閃了一下。
再接著……
便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