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又是兩周，或許是聽取了韓征上次對沙盤的評價，虞嘯卿對模擬出的怒江與南天門的沙盤又做了進一步的完善，他甚至親自拿著望遠鏡每日在怒江東岸觀察西岸的南天門情況，一點一點在沙盤上補充起來。
這日，覺得自己模擬出的沙盤已經相當精細的虞嘯卿突然來了興致，下令請韓征到師部參與沙盤模擬演練。
韓征在上路之后又帶上了龍文章和孟煩了。
一踏進師部指揮室的大門，三人便感覺到了一股子壓抑在空氣中的凝重。
似乎大有兵戈鐵馬之勢，看著那在沙盤的旁邊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虞嘯卿，就像是在指點著千軍萬馬與竹內聯隊廝殺。
“來了。”
見韓征進門，虞嘯卿象征性地說了一句，他抬頭望見了韓征，也望見了龍文章和孟煩了，但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知道那倆人是韓征的心腹，向來形影不離。
“這是我這段日子以來又改進的沙盤，你覺得如何？我要聽真話。”虞嘯卿的目光直視著韓征問道。
但從一只腳踏進這屋子里的時候，韓征其實早就打定了主意，只做一個旁觀者，按照原有的劇本，這沙盤模擬演練的名場面的主角就是龍文章，他總不能因為自己來到這副本就搶了人家的風頭。
“老龍，今天的主角是你，你就替我應答師座的一切疑惑吧！”
“師座，您要是有什么疑惑，有什么想問的就問龍文章，他知道的不比我知道的少，他帶兵打仗的能力不比我差。”
在虞嘯卿的眼中，韓征是個有能力又骨子里自傲的人，能夠讓他說出這番話，可見龍文章的確非同一般。
虞嘯卿索性點了點頭，他倒是想看看韓征到底在耍什么心眼兒，還有這龍文章到底有何真才實學。
“龍文章，那就由你替你們團長回答，你覺得師部這模擬沙盤如何？真話。”
沒有想到今天叫自己一同來的韓征就是為了甩鍋給自己的龍文章，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腦袋。
但是在內心深處，龍文章是竊喜的，甚至感激韓征。
他這樣一心殺鬼子的好戰的家伙，不止是對真實的戰場感興趣，對于這與真實戰場最為接近的沙盤模擬演練一樣感興趣。
龍文章裝模作樣地在沙盤的左右繞了幾圈，然后頗有些評頭論足地說道：“師座，看來制作這座沙盤的的確是個軍事妙人，居然可以將怒江東岸和西岸的南天門如此逼真地還原在沙盤上，當真了得。
只是有一點我不大明白，為何對于怒江東岸咱們自己軍的兵力部署標注的如此具體清晰，可是對南天門的情況卻如此模糊，而且在我看來還漏洞百出呢？”
周圍一起參與沙盤的制作，甚至覺得自己嘔心瀝血的師部參謀們一個個沖著龍文章怒目而視。
虞嘯卿倒是沒有急著生氣，他想聽聽龍文章的意思，看是什么樣的話語能讓他如此的大放厥詞。
“何為漏洞百出？”
龍文章笑了笑，俯身在沙盤上，用手指著南天門上日軍的一防陣地說道，“就拿日軍一防工事來說，在這沙盤上標注的日軍重機槍工事只有三處，我想知道這個數量是從何得來的？”
一旁的第三主力團團長海正沖說道。道：“這是我們多日觀察南天門日軍的防御工事所得。”
“從何處觀察，從何處所得？難道海團座是親自過了怒江，趕赴南天門上偵查過才得到的這個數據？”
原本還趾高氣揚的海正沖被嗆住，他甚至從來沒有和日軍真正交過手，更別提跨過怒江偵察南天門了。
“是在怒江東岸用望遠鏡偵察到的。”張立憲站出來說道。
“隔著將近一公里的距離也可以進行火力偵察嗎？這倒是新鮮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龍文章自顧自地說道，不顧周圍那些咬牙切齒的目光，他繼續指著日軍一防工事說：“機槍數量少了，足足少了一大半，不是三挺，日軍一防工事后方，架設起來的，也就是你們從東岸觀察到的重機槍有三挺，但是在工事下還隱藏了五挺，另外兩翼有暗堡，里邊究竟又藏了多少挺重機槍，這個恐怕只有日本人清楚。”
海正沖驚愕道：“僅僅是個一防陣地，聽你的意思，日軍的重機槍數量就有八挺，這幾乎已經超過了一個日軍大隊的標配，你該不會是為了唬人在這里胡言亂語吧？”
龍文章正色道：“我敢保證，我說的每一挺重機槍都是在沒有超過兩百米的范圍內偵查到的。”
“你們過了怒江了？”海正沖驚訝道。
“江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有什么難的嗎？”
就這一句話，愣是讓周圍的師部參謀們啞口無言，他們在這里進行沙盤模擬演練，結果倒好，愣是連人家南天門都沒有去過，而龍文章三人是親自過江在南天門偵察過的，高下立判。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參謀們臉上的神情帶著僵硬。
虞嘯卿收起了試探的心思，恨鐵不成鋼的沖著自己的參謀們指了指，然后向龍文章問道：“那么龍副團長，既然你們去南天門偵察過，就請你將南天門上日軍的防御工事布置標注。”
“是。”
龍文章應了一聲，也不推脫，神色凝重地在沙盤上忙碌了起來。
“一防的重機槍數量過少，標注的位置也不精確，暗堡甚至沒有突出，這是重點。”
“還有散兵坑，竹內是個土木工程的高手，這些看似獨立的散兵坑，每一個都藏有強悍的火力，有的是輕機槍，有的甚至是重機槍，最要命的是他們的底部用通道連通在一起，可以隨時進行替補和支援，你打死了一個就以為結束的時候，那才是剛剛開始。”
“隱蔽戰壕，沒有。”
“前伸地道，咱們的人剛沖到一防陣地前方，人家突然從咱們背后殺出，兩面夾擊，還不打你個措手不及。”
“南天門上沒有的東西，我不會胡來，這是從日軍第一道防線延伸到第二道防線的內部通道，南天門的山體淺層容易挖掘，到了深層就是硬膠土，火山石，都會覺得挖不動，事實也是如此，我們南天軍鎮守南天門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棘手的問題，挖出的通道不可能太深。
但日本人聰明，他們決定做鼴鼠，只是在地面下挖出一個小孔，然后用汽油桶連接上做成一個內部通道，這樣一來工程量銳減，也就挖得動了。”
“這也就是說，日軍一防二防三防工事看似分離，實際上彼此是互作連通，隨時可以第一時間支援的。”
“什么一防，二防，三防，全都是騙人的，或許當你沖到一防陣地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一防集中了三道防線所有的火力，突然的爆發指定要打你一個措手不及。請不要質疑我的話語，因為這種防御手段在我們南天軍鎮守南天門的時候，同樣在小鬼子身上使過。”
當龍文章將沙盤重新標注完畢，站起身的時候，卻看到周圍的參謀們一個個已經鴉雀無聲，面色駭然，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南天門，竹內居然在此布置下了如此強悍的防御工事和配置火力。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按理來說，一支標配日軍聯隊擁有的重機槍大概也就在三十挺左右，一支標配大隊的重機槍往往也只有八挺。
但是在南天門上，竹內設下的一防，二防，三防，三處防御陣地的重機槍數量初步估計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十挺，再加上隱蔽的戰壕，暗中的坑道，和隨時可能出現的隱藏制高點火力打擊，僅僅是重機槍的數量還要翻上一倍。
“南天門上的情況你們應該也都知道，這些日子竹內一直在用機械挖山，幾乎將南天門挖空了。
什么意思？原本咱們看到的南天門，現在內部已經是個空殼子了，被竹內打造的像是個隱藏在山頭底下的軍事基地。
這軍事基地里邊還有多少沒有被竹內暴露出來的火力呢？或許會比咱們看到的還要多得多也說不準。”
聽著龍文章一步一步的敘說，雖然心底已經有些信了，海正沖嘴上還是不愿意服氣，“一只小小的竹內聯隊，他們怎么會有如此強悍的火力配置？”
“那您得感謝咱們第二主力團給人送去的大禮啊！”嘴損的孟煩了這些日子跟著韓征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忍不住說道。
話語落下，師部里的眾人臉色都難看起來。
但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孟煩了說的是實情，當日第二主力團換防南天門的時候，為了確保第二主力團有充沛的火力阻擊竹內聯隊，虞嘯卿甚至額外調動了其他幾個主力團的火力增強第二主力團。
可誰也沒有想到，隨著第二主力團的潰敗，那些輕重機槍還有山炮野炮全部都落到了竹內的手中。
再加上竹內很有可能也向后方申請了一批火力支援，這才造就了此時此刻南天門上絕對的防御工事下的強悍火力。
“行了，全部標注完畢了，師座，現在您可以根據沙盤上真實的信息進攻南天門了。”龍文章的聲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他順便還沖著虞嘯卿做了個請的姿勢。
虞嘯卿點了點頭，目光是看向韓征的，可惜的是他沒有從韓征的臉上看到任何的波瀾，那家伙就在一旁站著，完完全全地成了一個看客似的。
“這次叫你們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參與這次沙盤模擬演練，我們演練的內容是，我準備發動全部主力，強渡怒江，拿下南天門。”
“何書光？”
“到。”
“給龍副團長解釋一下。”
“是，我師為此役可調集之兵力，共計三團主力一萬二千余人，軍部工兵團之大部，以專攻強渡作業甚久，支援火力匯方圓駐軍之大成，共計有七五山炮群三，一零五炮群兩，另外師座正在爭取一五零重炮作為加強，成算頗大，各團營級單位都配有美國聯絡官，可以隨時取得美國盟友空軍之支援…………”
何書光文縐縐的說了好一陣子。
內容自然是讓龍文章和孟煩了都好生一番驚訝，誰也沒能想到他們的虞師座為了打下南天門，居然提前準備了這么大的陣仗。
就這短短的時日，無論是整個虞師的兵員的擴增，還是火力上的增強，都幾乎達到了日新月異的地步。
單從武器裝備上來講，此時此刻虞師手頭所擁有的武器簡直可以直接碾壓竹內聯隊了。
這讓韓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老團長李云龍，還有八路軍隊伍的武器情況。
僅僅是像虞師這樣算不得中央軍嫡系的雜牌兒軍擁有的武器已經讓他們望洋興嘆了。
更別說那些中央軍嫡系部隊擁有的武器裝備該多么的令人震撼了。
如果老團長李云龍他們手上的武器裝備不說是能比得上虞師，就算是有虞師的五分之一，也絕不會和鬼子打的那么艱難。
韓征甚至在一瞬間有些理解虞嘯卿為何攻打南天門的決心如此之堅定了。
手頭有如此的裝備和遠勝過竹內聯隊的兵力，再加上骨子里的好戰，他虞嘯卿要是不生出攻打南天門的想法才是怪事兒呢！
接著原有劇本中的名場面上演，龍文章成了主角，沙盤模擬演練開始。
用龍文章的話說，“許久之前我們南天軍曾鎮守在南天門上，以千余人馬抵御竹內聯隊近半月時間，而讓竹內不得寸進。南天門上，大到每一座山頭，小到每一棵樹，每一棵草，我們都記在心里。
誰想時間一轉，今天我們又要守南天門上了。
只是情況不同的是，這次我們面對的是有一萬兩千余人馬，且武器裝備異常精良的虞師。”
龍文章話鋒一轉，繼續道：“但就像我們以千余人馬鎮守在南天門，就可以抵御竹內聯隊半月而不得寸進一樣，這次的防守我們同樣很有信心。
因為這一次的防守我們多了一條怒江。
這一次的防守我們的兵力要遠勝過當時南天軍的人馬，整體兵員的軍事素質也要遠勝過當日的南天軍士兵，手頭的武器裝備也要遠勝過當時的南天軍，南天門幾乎被我們挖空了，防御工事更是遠勝過當日的南天軍。”
“這一次，我們就是竹內聯隊。”
……攻防模擬演練正式拉開序幕。
防守方：代表竹內聯隊的龍文章和孟煩了。
進攻方：以虞嘯卿，張立憲，海正沖俞大志等人為代表的虞師。
雙方正式在模擬的沙盤上開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