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晚上7點35分。
游樂園里的燈光越來越璀璨。
五顏六色交織在一起,點亮了夜空,成為整座城市最中心一顆耀眼的明珠。
繁華與熱鬧盡顯無疑,喧囂的人聲沖散了這個冬季的寒冷。
樂園旁是巨大的廣場,廣場分為糾纏的黑白兩色。
廣場上的人們像是被這種熱鬧的氣息感染,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歡笑。
在另一邊,救助中心外的流浪者們也很高興。
食物開始發放了。
有熱氣騰騰的暖湯,有香氣四溢的面包。
馨香與溫暖在寒風中傳遞,為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們又延續了一天的生命。
他們高興地領走食物,或是坐在街邊,或是帶去某個喜歡的公園,靜靜蹲在無人的角落,在慶幸之中緩緩享受這難得的一頓美食。
對于多數流浪者而言,這是他們一天中僅有的一頓,一定要慢些吃,讓食物的美味在嘴里緩慢化開。
救助中心里,身著制服的志愿者們忙碌不已。
這個救助中心一共有三層,是一個企業家捐獻的。
天罰靜靜站在二樓窗口,平靜的目光透過老舊的玻璃窗,打在外面那條灰黑色的長街上。
食物很安全,她已經測試過了。
今晚,所有流浪者都可以溫暖地度過,不至于凍死于寒風之中。
周圍員工來來往往,但都仿佛并未看見她,從她身旁匆匆走過,或是運送食物,或是取一些別人捐贈的舊衣物。
“呼……”
十二月的夜風從窗外呼嘯而過。
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隨風而來,緊緊貼在老舊的玻璃上。
緊接著,越來越多白雪從天而降,像是上蒼為人間灑落的裝點。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無數雪花在風中飛舞,席卷過大地,為這座冰冷的城市帶來安寧與祥和。
下雪了嗎?
天罰一身黑袍,靜靜站在漫天大雪中。
玻璃窗消失了,周圍來來往往的救助員工也消失了。
一切都在遠去,又好似一切都在歸來。
“哧——!”
劇烈的剎車聲忽然從她身后傳來。
這個白色的寧靜世界有聲音了。
那聲音越來越多,嘈雜、喧囂、刺耳……
天罰平靜轉過身。
那是一輛被巨力擠壓變形的小轎車,車門扭曲了,無法被打開,整輛車被壓縮到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二。
碎玻璃混雜著破碎的轎車部件,散落在街上的積雪之中。
司機滿臉是血,正在座位里痛苦掙扎。
周圍有人在呼喊,滿臉焦急。
“快來人,救命啊……”
“有人帶了電話嗎?快給急救中心打過去……”
呼喊的聲音很大,可卻被淹沒在了整條長街的破碎之中。
在長街盡頭,轟鳴聲不斷。
那是兩個強大的詭異生物,不屬于任何組織,是兩個獨行客,剛從南方戰場上歸來。
他們在南方戰場結下了仇恨,來到爐瓦城這個中轉站,恰好碰上,于是一場戰斗開始了。
這場戰斗不屬于普通人,卻波及到了普通人。
“轟!”
一輛小汽車被掀翻,重重砸落在地。
車內的司機與乘客當場死亡,粘稠的血水透過汽車殘骸緩緩流淌而出,伴隨著刺鼻的汽油,染紅了大片積雪。
一點火星閃過,汽油爆燃。
火光沖天,是刺眼的紅色,染紅了這個不寧靜的夜晚。
車輛連環相撞,大火也隨之而蔓延。
有人被困在車中活活燒死,有人僥幸逃脫,在冰冷的雪地中哀嚎打滾。
只是兩個詭異生物,卻制造了末日般的景象。
“不要過來,前面出事了!”
“快逃,逃得越遠越好!”
“救護車這么還沒來?”
活著的人,有人逃走了,有人還在搶救傷者。
積雪在殘酷的大火中融化,化作骯臟的暗紅色冰水,在街道上緩緩流淌。
在無數汽車殘骸之中,有一輛熊熊燃燒的公交車。
那是一種新型電動公交,號稱節能環保,是十多年前才被推出的產品。
如今斷電了,車門的備用裝置同樣失效,就連手動裝置都無法擰開車門。
整車的乘客在車內絕望哀嚎。
有人取下安全錘,拼盡全力,一次次敲擊在車玻璃上,卻根本無濟于事。
濃煙滾滾,車廂內的溫度越來越高。
天罰站在車外的人行道上,與那輛燃燒的公交車很接近,卻又仿佛很遠,遠得像是隔了十多年。
在那輛車上掙扎的乘客中,就有她的丈夫與孩子。
“轟!”
車玻璃終于碎了一塊。
那個男人拼命抱起孩子,把孩子往窗外送。
他似是看到了車外的天罰,大聲喊道:“子文,快把我們孩子帶走!”
這個名字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十多年過去了,連天罰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她站在原地沒動,只是雙手輕托。
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托起那個孩子,讓他得以從公交車上離開。
明知是外界有人勾動了她的回憶,并且將她的回應映射為眼前這一幕,可她依舊這樣做了。
至少這一步,還在對手的計算之中。
緊接著,不出意料的,那輛公交車爆炸了,她的丈夫死在了里面。
那個被救下的孩子,一邊哭泣,一邊向她跑來。
十多年前那一幕像是被改寫。
仿佛有人回到那一段殘酷的歲月中,把這一段早已發生的劇情從時光長河里撈了出來,讓天罰有機會親手救下她的孩子。
但很快,天罰的手里出現了一截黑色蠟燭。
無形的風吹來,瞬間點燃了這截蠟燭。
微弱的燭光在風雪中緩緩燃燒,像是要燃盡這個世界。
她眼前的所用東西都漸漸變得虛幻了,那些破碎的車輛,熊熊燃燒的大火,以及那個正在向她奔跑來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在這個世界響起。
“天罰,我是被幻影組織請來的,來自南方傭兵工會,今天下午才抵達這座城市,我與你此前并無交集,只是收取了他們的傭金,所以不得不這樣做。”
這個聲音同樣屬于一個中年女性,聽起來年紀與天罰差不多。
她繼續說道:“我的能力很罕見,可以將一個人的記憶映射為現實。”
“現實?”
天罰搖了搖頭,不為所動。
那人急忙補充:“至少,是可以讓你一直生活的現實,只要你愿意相信,你就可以永遠生活在這個世界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再來,與你的丈夫孩子,平安的度過這一生,沒有爭辯,沒有殺戮,所有都可以按照你的意愿來制定。”
“相信?”
“沒錯,我的能力并非與我個人有關,而是與受到能力影響的個體有關。”那中年女子似乎很誠懇,“只要受能力影響的人,相信這個世界的真實的,那么周圍一切就是真實的。”
簡單來說,相信的程度越高,就越真實。
她再一次補充:“對方給我的要求,并非是讓我除掉你,而是讓我控制你,撤銷整座城市上空的壓制,讓這座城市回到以往的樣子,讓所有詭異生物都可以正常使用詭異能力。”
街道上的天罰一動不動,漫天大雪飄落在她的肩頭。
她似是在沉思,在這片可真可假的世界中掙扎。
街上的大火依舊在燃燒,可她手里那支黑色蠟燭的光滿卻越來越微弱了。
這支蠟燭是禁忌物品,可以燃燒虛假,為她尋找現實。
見狀,藏在暗處的中年女子松了口氣。
只要對方開始猶豫,就代表對方心動了,出現了破綻。
這樣一個彌補曾經遺憾的機會,很少有人能拒絕,尤其是那些常年生活不如意的人。
可忽然,那支黑色蠟燭出現了詭異的晃動。
中年女子臉色一變。
“哧!”
一柄利刃透過她的脊背,刺穿整個身體,帶著鮮血的刀尖從她的腹部刺出。
那條長街上,一直未動的天罰緩緩消失,像是一道虛幻的影子。
同樣是真與假的手段,中年女子心中絕望,她竟然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上敗了。
敗得徹徹底底,送掉了自己的生命。
在臨死之前,她聽到了天罰的聲音。
“相比于虛假的夢境,有的人更喜歡活在殘酷的現實里。”
話音落下,長刀抽出。
中年女子緩緩倒地,汩汩鮮血染紅了救助中心二樓的地板。
這柄禁忌長刀,斬斷了她所有復生的希望。
天罰取出幾張白布,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跡。
“這把刀確實好用,也不知道那年輕人怎么樣了。”
正如半人馬說的那樣,這把刀受過神靈的祝福,專克復活重生之類的物品。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五十分。
距離那兩個組織所說的晚八點整,只剩最后十分鐘。
對方猜到了他們的行動,在救助中心設了個專門針對她的殺局。
那么不遠處那個歡聲笑語的游樂園里,同樣有針對江城的殺局。
游樂園,高空。
彼得將自己虛化到了極致,接近于隱形的狀態。
在這個黑夜之中,普通人根本無法發現夜空中還有這么個游魂存在。
他那對銳利的鬼眼瞪得很大,把整座游樂園盡收眼底。
“大哥,確定沒有了。”他對著手機說道。
“再看一遍,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好!”
彼得被委以重任。
游樂園很大,哪怕三個小組用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排查完一半。
所以江城給了彼得一個增加視野的詭異物品,讓彼得帶著其升空,在高空中為眾人指明方向。
在彼得的指引下,百里踏月那一組弄到了十三個毛絨玩具,崔悲與骷髏頭弄到了八個,江城與李奇跡則弄到了十六個。
在極短的時間內,制作這么多炸彈,這也應該同樣是對方的極限了。
可這些炸彈都很普通。
無論是遙控炸彈還是定時炸彈,哪怕同時引爆,都傷不了現在的江城,頂多在游樂園里制造一些恐慌與混亂。
三個小組正在匯聚,人少確實算是個劣勢。
并非眾人不愿意相信當地旅社,實在是奧德市旅社給他們的印象太深了。
由于旅社的特殊制度,這個組織幾乎是來者不拒,里面也不知藏了多少其余組織的臥底。
至于教會,江城根本就沒考慮過。
除了那兩個百歲大爺,其余教會信徒來了只能添亂。
在珠子副作用的影響下,某些信徒見到血腥可能還會當場變身,失去控制。
所有定時炸彈上的時間都在緩緩后退,還剩不足十分鐘。
彼得花了三分鐘時間,快速把整個游樂園看了一圈,像是一股無形的冷風,在黑夜的高空中飄來飄去。
最后,他再一次確定。
“大哥,已經沒有那種毛絨玩具小熊了,那個身穿泰迪熊工作服的家伙也不知所蹤,至于其余游客,目前還沒有發現有異常的。”
“那就好。”
此時,崔悲與百里踏月已經帶著各自的毛絨玩具與江城匯聚了。
所有玩具小熊被裝在一個大網之中。
如果對方此時按下遙控按鈕,雖然殺不了江城等人,但至少能對民眾造成恐慌。
但對方并沒有這樣做,任由江城他們把所有小熊收集到一起。
崔悲說道:“我已經聯系了樂園的大股東,叫他們從倉庫里把節日的煙花提前弄出來,等會八點整,他們會點燃所有煙花,為爆炸的聲音掩護。”
李奇跡問道:“崔兄弟,樂園的大股東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我給了他一筆不容拒絕的財富。”
“這……”
這時,彼得已經飛回來了。
距離爆炸還有不足六分鐘。
他肩負重任,將帶著這些炸彈飛往高空,極高的地方。
江城把兩個高級詭異防御物品交給彼得,鄭重說道:“不要硬抗,炸彈爆炸后立即飛遠。”
“放心吧大哥,我虛化到極致后,可以免疫絕大多數物理傷害!”
“嗯,還有五分鐘到八點,出發吧,飛得越高越好,八點整會有煙花的聲音。”
“好咧!”
彼得義不容辭,當場就帶著一堆炸彈升天了。
周圍有些游客覺得奇怪,紛紛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幕,殊不知他們的相貌同樣被拍了下來。
旅社的記憶消除小組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