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猛然打開門:“艾莉雅!”
艾莉雅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采:“你真的在這里……”
“快進來!”即使是這種時刻,肖恩也沒有放松警惕,他將艾莉雅扶進了房,迅速關上房門。靈質彌散開來,關注著樓棟內的情況,“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肖恩發現艾莉雅雙手冰涼,手上滑膩膩的。他打開客廳的燈,發現艾莉雅的雙手都是血。
仔細看去,她的手掌有兩個貫穿性的傷口,無法凝固的血液仍在慢慢流淌。
“這是他們弄的?”肖恩用靈藥之霧包裹住艾莉雅的雙手。
艾莉雅的體溫下降得非常快,見到肖恩之后,她甚至沒有辦法保持站立,滑倒坐在了地上。
肖恩這才發現,艾莉雅身上不止兩個傷口。
她打著赤腳,兩個腳背上也有駭人的傷口。
“這幫畜生!”肖恩咆哮著,收緊所有的靈質,用靈藥之霧全力治療著艾莉雅。
但妹妹的傷口卻不見一點好轉的跡象。她的血液和體溫仍在快速流逝。
艾莉雅縮在肖恩的懷里,長發凌亂:“沒用的……
“他們跟我說了,如果我逃走的話,圣傷不會愈合,我就會死……看來他們說的是真的。”
艾莉雅的嘴唇蒼白得跟臉同一個顏色,血點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殷紅:“肖恩,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你這傻瓜……”
肖恩在全力思考著要做什么,可他沒有任何其他辦法,只能榨干身體內所有的靈力嘗試治愈所謂的“圣傷”。
艾莉雅的眼神開始失焦:“回家吧,肖恩。照顧好你自己和爸爸——自從媽媽走了之后,他的心就碎了,爸爸很可憐……
“你也很可憐,肖恩。”艾莉雅輕撫著肖恩的面頰,她的眼神越來越渙散,仿佛穿透肖恩看見了遠處的東西,“好冷啊。冬天要來了,我得趕緊給你們織毛衣,你明天去城里記得買毛線……
“爸爸要黑色的,你要藍白的。”
肖恩嘴巴張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哥,怎么就關燈了?我還沒說完呢……”艾莉雅笑著嗔怪,眼睛瞇著,靈魂正在流逝。
肖恩猛然睜開了眼。他此刻躺在床上,凝視著臥室的天花板。
淚水在枕頭上冷掉了,太陽穴上的還是溫熱的。
陽光躲在窗簾后面,仿佛不敢打擾他的睡夢。
他翻身而起,沖到了客廳,看著艾莉雅躺倒的地面——那里什么都沒有,沒有尸體,也沒有血跡。
“老天啊……”肖恩退后兩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從未因為一個夢是夢而感到如此慶幸。
他扶著額頭:“這個該死的夢太真實了——草!”他大罵著,發泄著多余的情緒。
緩了好久,終于可以認真分析夢的緣由:“自從知道了綁架艾莉雅的是猶大環的之后,我太焦慮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另一方面,我的潛意識也在催促我趕快繼續調查……”
肖恩拿出探秘者撲克牌,在心中拆分著單詞,轉譯成電碼,有節奏地往其中注入了靈力。
有聯系的撲克牌將傳出相同的震動,對方只要將靈力震動翻譯成字母,就能實現訊息的傳送。
不過,探秘者撲克牌的這種特殊效果距離有限,無法超過二十公里。
——
肖恩再次來到之前找到女巫亡骸的,那個曾遭遇火災的“海利伍德紡織品與成衣廠”附近。
這次他不打算走正門進去,而是走到了紡織廠舊址旁邊樓棟的巷子里,在無人之處戴上“未明之海”的面具。
舊樓一側有著鋼制的消防梯,不過最下方的梯子沒有放下來,所以肖恩無法直接徒手爬上去。
在確認周圍沒人之后,肖恩用靈質觸角纏繞住大約離地面四米高的消防梯,借助往上跳起的力量,靈質同時收緊,如同使用靈質做引體向上似的,攀上了消防樓梯。
在非靈視的視角來看,肖恩剛剛完成了一次遠超凡人的跳高動作。
順著消防梯爬到了樓頂,肖恩看見一個穿著牛仔褲和工裝夾克的男人背影,正望著遠處愣神。
“新的穿衣風格啊。”之前,月光都會選擇襯衣、西裝或風衣出門。
此時的他穿著工裝,背影顯得有些滑稽和無奈。肖恩穿的是一件咖啡色的風衣,從氣度和外形上,顯得比月光要高端了很多。
月光轉過身,上下看了看肖恩的行頭,嘆了口氣:“溫妮說,以后出任務只能穿這種……耐臟的衣服。”
肖恩忍住了笑意:“沒關系,反正你現在戴著面具,別人也認不出來你是‘大洋上的鋼琴家’。”
月光聽出了肖恩的得意,面具下的眼睛瞇了瞇,動作略有些夸張地掏出了一根煙。
咔,嚓。肖恩的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被“任性”的打火機驅使著,將剛打燃的火焰,送到了煙下。
月光頗為痛快地挑了挑眉:“噢,打扮時髦的紳士竟然給我這工人小弟點煙,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肖恩恨恨地收回了火機,已經有些后悔當初沒有拿這個倒霉的玩意換五十紐元。
為了不讓肖恩再有機會扳回一城,月光將話題引向正道:“任務的地址應該是旁邊這棟遭過火災的房子吧?就是你跟我提起過的,海利伍德紡織廠?”
肖恩點點頭:“沒錯。之前我在這里找到了女巫亡骸。不過當時我就察覺到,這里逗留的意念,她們的象征被蒙住了嘴巴——這種象征意味著她們有話要說。
“猶大環的信息暫時沒有明確的調查方向,所以我決定把海利伍德紡織廠的事弄清楚,說不定能找到猶大環的蛛絲馬跡,或者跟艾莉雅的下落有關的線索。”
月光握拳,捏了捏指關節:“這里看上去比萊溫地下要亮堂多了……
“上次那一遭不是什么好事啊——遭遇過King級的麻煩后,我現在去哪兒都沒有什么緊張感了。”
肖恩想起之前月光那種沒心沒肺的表現,心中疑惑道:你真的有緊張過嗎?
兩人從天臺直接跳到了紡織廠舊址的頭頂,打開一扇塵封已久的門,走近了建筑物內部。
雖然肖恩剛剛腹誹月光緊張感不足,不過他也發現了自己在精神強度方面的成長——他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走在這火災舊址之中,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照亮漆黑破敗的廢棄工廠時,心中是有明顯恐懼感的。
但此刻他在未明之海的面具下,雖然仍保持警惕,但很難稱得上“恐懼”。
肖恩跟月光有不同的感悟:“沒有恐懼,就不會被恐懼蒙蔽雙眼……”
從頂樓沿著樓梯往下,再次來到了第三層。肖恩站在之前看到異象的地方,對月光說道:“我嘗試著跟她們溝通,如果有任何異常,你就用琴聲喚醒我。”
說完,肖恩閉上眼睛,將注意力投入到了神根之中,比上次濃郁得多的靈質彌散開來。
多年前的火焰又開始燃燒起來,那三十三名沒有了嘴巴的女工,在火焰中靜靜站立,眼神之中如泣如訴,以沉默抗議著這慘無人道的悲劇。
未明之海仿佛隔絕了火場的熱浪,這一次的肖恩覺得自己鎮定了許多,身形都要高大一些:“在你們的指引下,我曾經找到了一個迷途的靈魂。不過,我發現你們還有什么想要訴說——請說出來吧,我將以虔誠和肅穆之心,聆聽你們的遭遇和苦衷……”
與靈體或者往日意志的對話必須正式,這是跨越生死鴻溝之后,唯一能顯示尊重和傳達友善的方法。所以肖恩在之前就已經打好了言辭的腹稿。
站在最近處的女工沒有回答,只是抬起了一只手臂——開裂的黑色皮膚下是血淋淋的肉,縱然如此,不滅的火焰還在這只手臂上燃燒。
這個往日幻象的意思,傳達到了肖恩的腦海中:經歷過我們的痛苦,你才有聆聽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