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艾麗西亞無虞……也許,我們不得不放棄萊特了。」
放棄萊特?肖恩和所羅門凝視亞瑟。
「即使不判處死刑,薛丁格也肯定不會釋放艾麗西亞。」新約偵探起身,緩慢踱步,「甚至有可能會想辦法毀掉她的力量。」
亞瑟望向肖恩:「他恨透了艾麗西亞。」
薛丁格知道艾麗西亞的潛在盟友是誰,所以已經盡量少地釋放出可供亞瑟推理的端倪。亞瑟雖無法推斷物理學者的下一步,但他基本了解他的情緒。
基金會掌握著腦葉切除技術,他們可以讓韜略過人的女棋手變成一個廢人。解除了死亡威脅,不見得就可以放松了。
「薛丁格拒絕了所有在審判前的溝通,我們只能在現場外施壓。
「依朗芝萬所透露的信息,結果應該是永久監禁。在那之后,所羅門將在朗芝萬的引薦下與薛丁格談一次,那時的籌碼是讓大洋城分部歸順。
「如果結果不理想的話,就到我出馬。談判的訴求是艾麗西亞安全、健康地獲得自由,而那時的籌碼,也就是最后的籌碼了:讓出點金石。」
肖恩已經明白了亞瑟·梅林的思路:他集結了自己等人,幾乎可以阻止一次邪神降世的力量,并不是為了直接引爆沖突,畢竟艾麗西亞在他們手上……
他的最終目的是談判,而最終的代價他已經想好了:承認基金會對「點金石」的所有權,并承諾己方不會再搶奪,以此換回艾麗西亞。
相當沉重的代價。
艾麗西亞恐怕再難實現銷毀點金石(解放萊特)的目標。而歐陸代達羅斯基金會將擁有這件當世至寶。
聯合小隊加上大洋城分部的力量,足以撼動整個基金會,他們可以選擇強行營救艾麗西亞乃至搶奪萊特。但如果薛丁格愿意談判,那么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因為沖突意味著風險,尤其是在艾麗西亞被他們控制的情況下。營救存在失敗可能,事關女棋手的性命,所以亞瑟才不得不做出最穩妥的決定。
經歷了短短思考,肖恩意識到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沒人不懼怕艾麗西亞,她的敵人肯定想置她于死地。但是如果以武力威懾,然后在談判最后讓渡點金石……那么一切就有轉機。
「雖然談判分兩步走,但其實并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我們的底線就是這個,最終讓渡點金石的所有權,以換得艾麗西亞健康地獲得自由。」
「當然,如果對方做不到這些,或者說,在這個過程中艾麗西亞受到了任何傷害……」亞瑟停下了腳步,「我們會讓代達羅斯付出巨大的代價。」
太陽落山之后,大家棲息在了這棟洋館之中。
住在附近的居民路過這棟平時無人居住的建筑之時,會發現這棟樓房今天竟亮著燈火,有不少人出入,而他們有些遲鈍的感官難以察覺到的是……
這棟洋館的一樓有蛟龍般的吐息聲。春夜之風吹入此間,即刻轉化為陰冷潮濕的風。如果偶然誤入,他們恐怕會看見一條墨蛟盤踞此地。那是足以讓人心跳驟停的情景。
二樓,一個魁梧漢子正在清洗他的茶具。他的心跳,聽起來像是地獄的戰鼓一般,如果過于靠近這個房間,普通人當晚可能會夢見一個古銅雙角的巨大魔物正休憩于硫磺溶洞中……
三樓傳出月光般清亮的鋼琴聲,那琴聲中透漏出波云詭譎的氛圍,躍動的音符,仿佛能讓整棟房間的家具都翩翩起舞,而那彈琴之人正陶醉其中,周身琴鍵閃亮,邁著浪漫的舞步輕旋……
精妙華麗如名匠所鑄利刃的人偶,正于燈下翻開書頁。黑暗中棲息的一點雷光,于仰頭觀星中閃亮。
一名已然沉睡的萊昂人鼾聲如雷。若其時有小蟲誤入其口,會進入另一片世界,其中貯藏著數之不盡的秘密……
更遑論站在三樓陽臺上的兩位了。
一位戴著方舟沉浮的面具,一位胡須冒起,略顯疲憊。
附近的居民知道老宅有人住了。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棟宅子里集結了足以讓維也納這座大城,無論多么古老的邪異,都完全噤聲的力量。
剛剛肖恩在跟亞瑟討論有關酒神的問題。
報業新貴認為,既然酒神依舊在世,那么所有探秘者都不得不戒酒,否則只要遇到與他相關的事件,就是絕殺。
名偵探則顧左右言他,用些「人總得留些軟肋」的話來搪塞。
肖恩知道眼前的前輩肯定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恐怕,他寧愿逃避菲庇狄斯,也暫不能放下杯中物了……
這個話題顯然不受歡迎,肖恩只好換了個話題,也是他很在意的一件事:「艾麗西亞她怎么可能會被抓呢?」
他的潛臺詞是,他所認識的艾麗西亞是不可能棋差一著,是不可能輸的。
朝著夜空吐出一口煙霧,亞瑟微微搖頭:「她曾跟我提起過埃爾文·薛丁格。我能聽出來,她認為這個奧地利人,永遠都不是她的對手……
「如此看來,只可能是因為輕視吧。」
在一件事上肖恩跟亞瑟的觀點一致:如果說艾麗西亞·龐貝會在謀略上落敗,那只可能是敗于自己的驕傲。
果不其然。
人的命運似乎就是這樣——預言詞早已寫在旁人心中。
「她是在布拉格出事的。這次我正好也是在布拉格接應的古斯塔夫。正好去看了看她出事的現場。」
亞瑟所謂的「看了看」,恐怕是通過連神明都不會注意的細節,拼湊出真相。
果然,偵探將布拉格那晚發生的事詳細告知了肖恩,甚至連那個贗品神燈中所采取的專門克制萊特的陷阱,以及出現在抓捕現場的兩位頂峰學者,他都掌握了……
「我還去博物館看了看,他們甚至又把那個假貨放回了展柜之中。」亞瑟的腮幫微微鼓動,「像是一種嘲諷,你懂的。」
雖然從未造訪過布拉格博物館,但肖恩仿佛看見那盞在探秘者眼中已經失去光彩的油燈,安靜陳放在角落展柜的模樣。
贗品足以致命。
「其實,除了你看到的那個不妙的情景外,我對于處理好這件事是有很大信心的。」
「為什么?」肖恩問道。
「因為我了解埃爾文·薛丁格——他不是一個瘋子。雖然他恨透了艾麗西亞,但是他不會做出違背他心中道德標準的事……」
「你指的是?」
「比如,雖然肯定動過殺死艾麗西亞的念頭,但是,他也只會走審判程序,而不會直接在牢里就把人殺了……即使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很容易辦到的。
「所以,」將指尖香煙遞到嘴邊,偵探輕吸一口,「所以其實我知道,如果能給到足夠的壓力,營造一種輿論環境,他大概率是會放艾麗西亞一條生路的——說實話,他豈止是講道理,簡直稱得上仁慈了。」
「但是我們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夢是怎么回事。」
「沒錯。所以絕不可以掉以輕心。如果事后證明那只是你深層焦慮的一種投射,那就謝天謝地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在這里可以眺望位于東北方向的哈森希爾堡。代達羅斯基金會總部,哈卡納四世為了表彰基金會守護維也納而饋贈的皇家財產。艾麗西亞·龐貝就在那里的地牢之中。
「如果她出來后知道咱倆把萊特給賣了,她會殺了我們吧。」
亞瑟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到時候咱們得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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