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中實在是熱浪逼人,上校安排給男人換了套干凈衣服,然后在人員攙扶下,將問話地點換到了一間涼爽、干凈的病房中。
哈莉嘗試用各種方法進行溝通時,卡爾·魏斯索爾上校和瑪亞·奧爾斯奇女士一直在旁觀。
現在了解清楚到的情況是,男人具備思維能力,能明白哈莉所表達的意思,但他不具備用語言或文字表達的能力。不過,比起之前剛剛醒來時,那種完全迷茫的情況,現在的他已經能用手勢和圖畫表達一些簡單意思了。可他依舊不知道自己是誰。在枯燥的問話過程中,上校逐漸失去了興趣,他囑咐哈莉盡量調查清楚之后,和奧爾斯奇女士走出了病房。
在與男人溝通的過程中,哈莉察覺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如果要描述男人最初醒來時的表情和狀態的話,那時的他似乎像個不諳世事的嬰兒,而隨著她不斷進行溝通的嘗試,刺激他大腦的復蘇,哈莉能明確感覺到,這個男人的人格正在逐漸回歸。那種茫然已經逐漸消散,他的眼神逐漸顯得沉穩而篤定,氣場也逐漸釋放了出來……
雖然對對方的了解還十分有限,但哈莉能感覺到,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溝通進行了大約四十分鐘后,哈莉感覺到有些累了,她抬起手腕抹開衣袖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接近午飯時間……
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哈莉有些驚愕地抬起頭,發現對方正死盯著自己的手表。接著,他不斷地指點著手表,嘴中發出似乎剛學到的格爾曼詞匯:“這個,我的!這個,我的!”
哈莉突然想起奧爾斯奇女士之前說的話:男人身上帶有一塊特別的銅合金懷表。他記起來了!
安撫好對方情緒,哈莉走出房間,安排護士給男人準備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她上了樓,回到了魏斯索爾上校的辦公室里。
男人剛剛開口說話了。哈莉將溝通取得進展的事情告知了長官,然后說起對方索要懷表的事。魏斯索爾轉向奧爾斯奇問起懷表,女士提醒道:“我的助手對那塊表進行了簡單的檢查,發現它不是現代產品,應是16到17世紀之間,精密煉金時代的產物。
“也許,這塊懷表能揭開這個男人的身世。”
沒能要回懷表,想起男人那急迫的眼神,哈莉竟為他感到有些失落。不過,上校對于自己能跟天外來客溝通的事感到很滿意,囑咐自己繼續問話,爭取弄清楚男人的來歷,并留心觀察對方是否有什么特異之處。
經過之前的溝通,哈莉對于那男人已經感到十分好奇,哪怕沒有長官的命令,她也會專注于去解開對方的身世之謎,得令之后她更是干勁滿滿,午休時間剛過,她就帶著一本格爾曼語詞典,走入了病房之中……
“阿克塞爾·奧德伊迪斯。”三天后,病房中的男人開口說道。他的氣色好多了。
“沒錯,阿克塞爾·奧德伊迪斯。”哈莉·尤彌拉笑著點點頭,“你現在就叫這個名字了。”
“這個名字,什么意思?”從冰封狀態蘇醒才三天,男人通過哈莉的幫助,已經掌握了一些格爾曼語基本詞匯,能進行簡單的溝通了。
“奧德伊迪斯,是‘天外來客’的意思。”哈莉說道,“阿克塞爾……就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
“阿克塞爾·奧德伊迪斯……”男人低聲品味著這個名字。
“不喜歡?”
“不。沒有。”他抬起頭,眼里是感謝之情——人需要名字,如此他才能知道自己是誰,他因此很感謝哈莉,“我喜歡。可以叫我,這個名字。”
“好吧,阿克塞爾。”哈莉抿著嘴,對于他愿意接受這個名字而感到有些開心。
“謝謝,哈莉。”
“那么,阿克塞爾,今天有回想起什么嗎?”
阿克塞爾沉默了一陣,緩緩開口道:“沒有太清楚的事。我看見了很多燈光,閃閃的燈光。”
“燈光?”
“對,地下面,燈光。很多。”
哈莉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她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長官,魏斯索爾點了點頭。哈莉從包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阿克塞爾瞬間坐直了,伸手就要來拿,不過哈莉的手躲開了。
“這是我的表!”他大聲說道。
“我知道。”哈莉嘗試用低沉的語氣敦促他保持平靜,“這是我們從你身上發現的。我可以給你,不過你要說說看,看到它之后,你想起了什么。”
哈莉緩緩將那塊懷表遞了過去。作為一塊懷表,它多少有些笨重。上面有著淡金色迷宮鏤紋,背面還有一個綠寶石的圣甲蟲。這塊懷表必定有著很多含義,但極北之地的學者們沒有解開它的秘密。不通過阿克塞爾,他們無從知曉更多。
阿克塞爾接過懷表,用雙手捧著,仿佛是極珍貴之物。
“它是怎么來的?你想起了什么?”哈莉問到。
阿克塞爾的眼神沒有離開它,他低聲說道:“寒冷,漂流。”他似乎只能用這些詞匯斷斷續續描述那些碎片般的感受,“溫暖,依靠……”
“她不該是這樣子的……”阿克塞爾突然抬起頭,哈莉發現他的眼神有些難過,“不該是這樣子的。”
她?哈莉不禁皺起眉頭。他在指代那塊懷表的時候,用的是“她”。阿克塞爾的格語還不怎么樣,但之前在使用主語時從未犯過這樣的錯誤……
這代表著什么?
“還能想起更多嗎?”哈莉低聲問道。
阿克塞爾沒說話,他凝視著自己的手,然后看向遠處桌上的一個杯子。他表情有點困惑地朝著那杯子伸出手。倘若他是想用手去夠到杯子,那可太荒謬了,因為它們之間隔著三米多的距離。
陡然間他換了個手勢,哈莉通過靈視發現他的靈質竟然彌漫了出去,她警惕地直起身子,卻見對方的靈質穿透鋁杯,改變了性質,捧起了杯子里的水。水塊仿佛失重一般漂浮到了空氣中,在空中不斷改變著形狀。
包括卡爾·魏斯索爾和瑪亞·奧爾斯奇在內,房內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個男人對靈質的操控竟如此精妙?……瑪亞·奧爾斯奇是靈學家出身,她知道如此圓融地運用靈質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對方之前肯定是個探秘人士,而且,絕非泛泛之輩。
阿克塞爾將那一塊水捧到了自己面前,用靈質去感觸著,去捏塑著這團透明的液體。
水光晃動著的臉上,是十足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