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影同時掉下泥潭里。
陳友的五行羅盤能制造結界改變地形,竟然將一塊地面變成了沼澤。
尸鬼在里面如魚得水,動作比被泥濘的漿土滯礙著的李奇要敏捷許多。
李奇眼里只有陳友一個目標,知道眼下不能和尸鬼糾纏,
趁勢一個反身,把渾身粘稠的怪物摔進泥潭里,踩著泥濘的地板,朝著天臺邊沿繼續前進。
被甩回地下的尸鬼似乎和泥潭融成一體,順著流動,又在李奇身前凝聚出來,雙臂呈環狀,想要鎖住他
李奇被腳下的泥漿減緩了速度,一下就被緊緊地抱住,不能動彈。
他的眼里開始冒出金光,與尸鬼對視了起來。
尸鬼側頭不及時,被狠狠地灼傷了臉頰。
這種類似火眼金睛的技能,都是陽氣極度凝縮的外在表現。
根本不怕物理攻擊的鬼物正面近距離挨到這下,不得不松開了雙臂,身上的泥漿也開始脫落,露出了原來的灰白色皮膚。
一個伏身,潛進泥潭里,不再出現。
解決了礙事的東西,李奇再次把目光看向了老者。
眼里仿佛有一只巨猿正在咆哮。
地面上的泥潭在尸鬼被重創后就變得清澈了起來,他踩在灰水上,絲毫不懼這是五行羅盤制造結界的媒介。
即使每一步都走的苦難重重,腳上的水滴都變得猶如千斤重,李奇依然一步一步的來到天臺邊沿。
終于來到了他的便宜師傅的面前。
幾天前還在把酒言歡的兩人,此時仇人見面卻沒有臉紅起來。
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勝券在握的微笑。
“友叔,我趕時間,你先走吧。“
身后那座已經被泥潭完全吞噬了底部的法壇,只剩一張桌面露在外頭,上面歪倒的香爐里,只剩下一堆灰燼。
沒有給陳友和他敘舊的時間,李奇面色一沉,直接一拳對準腦袋轟出!
他絕對不能再浪費任何時間。
拳頭上裹著的炙熱陽氣會驅散尸鬼用來維持老者身體的紫黑色細線,只要打中,絕沒幸免的理由。
陳友瞇著眼睛看著碩大的拳頭越來越近,左肩下沉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咔擦。”
全部精力都放在這一拳上的李奇,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響聲從地面上的五行羅盤處傳來,。
一只斷裂的左掌赫然被機關死死地定住,齒輪轉動著將骨頭磨碎!
意識到不妙,李奇拳頭上的力度再加兩分,想要快點解決老者。
陳友盤著的雙腿立刻蹬地,帶著左臂拖離羅盤上面那個正在吞噬血肉的部分,臉上還帶著笑容,絲毫不在意失去的肢體。
慣性帶著老者向后滑動,趁勢稍稍避開了來勢洶洶的拳頭,背部緊緊地貼在了天臺欄桿上。
剛剛踩過的灰水重新變得渾濁,坑坑洼洼的地面滯礙住了李奇前進的勢頭。
無數的藤枝枯蔓從五行羅盤處迅速生長,攀爬上男人的軀體,緊緊地鎖著了他的四肢。
一只指尖帶著暗金色的灰白手臂,在李奇身后的泥潭里出現,尸鬼卷土重來,伸直了臂膀。
危急時刻,體內的神靈不顧李奇的體質已經是走在懸崖邊上跳舞,隨時可能會奔潰。
強行榨取精力,讓李奇的一頭黑發轉瞬變白,從周身冒出金光將捆著他的枝條燒盡。
一個反撲,放棄了就在面前的陳友,和背后偷襲的尸鬼再次搏斗了起來。
陳友左臂關節骨頭露出的部位在離開羅盤后,很快就被一團黑霧止住了流血,代替原來的部分生出一只墨色透明的手。
他看著站在泥潭里像是街上潑皮打架,你一拳我一拳互毆的雙方,欣欣然地又點起了一根煙。
見到李奇頭上正在不斷掉落的頭發,還有面上增加的皺紋,他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好歹也是一代天師,親手弒徒傳出去還是不太好。
阿奇,我用一只左手來給你陪葬,你該知足了吧。
他盯著越來越狂躁,但是身上陽氣越來越少的李奇,遺憾地搖了搖頭,轉身看著沒有一絲動靜的大樓,開始享受起了勝利者的從容。
從小在這棟公屋長大,長于廝,生于廝。
他還從未上過天臺來,好好的看過這里的景色。
父親在的時候,他只能每日每夜的修行道術,以求有一日光大門楣,重振家聲。
父親死了后,他更加賣力的修行道術,為了完成祖輩的遺愿。
誰曾想,一切都像是水月鏡花,世界上沒了他要抓的鬼怪。
數十年這么空虛的過來了,今天終于才算是圓滿。
望著血跡斑駁的樓道,破爛的門戶,陳友內心沒有一絲觸動,百感交雜都是在回顧過往,展望未來。
反正僵尸是阿九煉的,養浴是李奇做的,他陳友是出來收拾慘劇的一代天師!
想到這里老人,不,青年陳友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和皺著眉頭已經長滿老人斑還在和尸鬼搏斗的李奇,有了鮮明的對比。
也許是厭煩了嘈雜的打斗聲,陳友用完好的右手按上了沾滿血跡的黑色羅盤,再次控制起了五行結界。
李奇覺得身上的負擔越來越重,每揮出一拳,腦袋上就有一根頭發從黑到白,飄落在地。
別人是越禿越強,他則是越禿越弱,那些逝去的煩惱絲都代表著他的身體又衰弱了一分。
到了這個時候,李奇的面色已經不復之前那樣的狂熱,一臉沉著的應對著尸鬼招招致命的攻擊。
在自身力量不再能夠維持住大開大合的時候,他的拳法腳步進展迅速,大圣劈掛中輕巧挪移的部分運用的爐火純青。
這才是他還能苦苦支撐著的原因。
突然,尸鬼一下靜止。
地面上的坑坑洼洼也在瞬間消失,恢復了清澈的水面再度長出枝椏掃向李奇。
一個狼狽的前空翻避過突如其來的襲擊,但是和地面接觸到的地方,不斷生長著枝干,讓李奇無處可逃。
最終被無視枝蔓纏繞全身,李奇變成了一個人形木柱,只有一只左手握拳露在了外面。
“阿奇,這幾天你也辛苦了那么久,好好休息下吧。”
陳友盯著那個被木頭包裹住,還在不停搖晃的人形物體,淡淡地說道。
突然停立在旁的尸鬼好像發現了什么,沒有陳友的命令就看向了天臺的鐵門。
陳友在說完話后,凝視著李奇露在外面的左手掌心上,一個朱紅色的丑萌牛頭。
剛剛那個涂鴉好像是對著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