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笑了笑,“這種怪事,只有在我們這種外來人眼中,才算做是怪事,你看其他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時,他的手機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劉銘趕緊走出酒店提供的小會議室,接起電話。
那邊傳來一個女孩怯怯的聲音,“請問是劉銘先生嗎?”
劉銘一愣,竟然是樸酉貞打來的電話,“酉貞小姐嗎?你還好吧?”
“非常對不起,昨天的宴請,我們失約了。”
劉銘安慰道:“不要在意那些,我聽說你父親已經保釋出來了,相信很快就能解決問題吧?”
樸酉貞慘然一笑,“希望如此。父親的工作,我還不太清楚。”
劉銘才想起跟自己通話的這位,僅是一個17歲的小姑娘,他只好提醒道:“酉貞小姐,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集團的很多子公司都會蠢蠢欲動,尤其是你那位七叔,拜托你將我的話傳遞給你父親,也好讓他早做準備。”
酉貞僅僅是個念高中的女學生,面對如此劇烈變化的局面,簡直是不知所措,聽到劉銘的建議后,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急道:“謝謝你,我會想辦法轉告給我父親的。”
劉銘掛掉電話,自語道:“盡人事,聽天命吧。”他高度懷疑,以那位會長對集團的控制力,即便知道七公子要分家,恐怕也無法有效阻止。
“盡人事?那位張代理,又發來什么消息?”汪唯真在會議室里問道。
“哦,我分析,現在今日集體內部混亂,咱們還得看好方向,才能下注……”
汪唯真一揮手,斬釘截鐵道:“這種情況,我可以肯定,那位樸泰基常務,一定會有樣學樣的搞拆分,不久的將來,今日重工板塊恐怕就要獨立出去了,所以,我們要把工作重點,投入在這位樸泰基身上!”
劉銘驚訝地望著這位海龜小姐,竟然憑著短短數日的觀察,便能推斷得如此準確。
“如果我們將這個推斷告訴樸德準會長,會不會阻止樸泰基上位呢?”
汪唯真皺了皺眉,望向劉銘,“恐怕很難,今日汽車那么大的板塊都說分就分,可以看出樸德準根本就已經對集團失去掌控能力了。”
汪唯真想了想又道:“唉,我也很糾結,剛同樸酉道兄妹打好關系,就轉和他們的敵人聯手,可生意畢竟是生意。”
劉銘撇了撇嘴,舉手投降道:“汪總分析得有道理,那么,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結果,不到兩天,樸泰基在樸德準仍在公司的情況下,便直接通過媒體高調宣布,今日重工板塊與集團脫離關系,并自領公司會長。
今日重工同樣也是一家上市公司,擁有造船、工程機械、機床、電氣設備等重工產業,整個板塊的資產雖不及汽車業務,但也達到50億米元的規模。
東方工業所看中的工程車輛,便在其業務范圍當中。
今日重工名下諸多業務中,有幾項仍處于虧損狀態,樸泰基起初是不想要這些虧損業務的,而他的幕僚團隊則提出,搞獨立急需要造聲勢,造影響,樸泰基這才捏鼻子將其收入麾下。
隨著兩大最優質資產脫離集團,昔日南高麗第一企業,成了在沙灘上裸泳的巨人,只剩下超高負債率的今日建筑、商船、電子、旅游業務。
汪唯真審時度勢下,果斷指揮收購小組將工作重心,放在今日重工新任會長樸泰基身上。
劉銘則以對方剛宣布獨立,不可能短時間內拋售業務為由,再次自由行動。
在張相植的帶路下,第一次赴今日集團總部拜訪樸德準。
此時的今日集團內部,明顯帶有一股大廈將傾,帝國黃昏的氣息。
辦事人員人心惶惶,仿佛此刻坐在頂樓會長辦公室的那個男人,是透明的一般。
劉銘與張相植兩個拜訪客人,居然暢通無阻的走進了樸德準會長的大門。
“咳咳,你好,樸會長!”劉銘望著眼前這個男人,樸德準短短數日之內,頭發便已斑白,臉上竟似蒼老了十多歲,可以想象,他背負的壓力有多巨大。
過了半晌,樸德準才緩緩的將頭抬起,似乎在努力辨認眼前來人。
“哦,我來自華夏東方工業集團,我們之前在工廠奠基儀式上見過面。”
“還想談收購?”樸德準慘笑一聲,“恐怕這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還不等劉銘答話,會長的大門再次被推開,這回連門都沒敲。
來人急匆匆的走到樸德準近前,根本沒管有沒有其他人在場,急聲道:“會長!亞韓銀行剛才通知我們,包括鴨山項目在內的十個項目貸款全停,集團流動資金只能維持一個月了!另外,電子分公司那邊由于遲發工資,部分員工組織靜坐示威,如果事態再不控制,很可能會引發罷工抗議。”
樸德準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一絲反應,只是平靜的道:“是嗎?我知道了。”
“會長……”
樸德準擺手制止,“出去吧,我這還有客人。”
那人無奈下,只好垂頭喪氣的離開辦公室。
只聽樸德準低聲自語道:“還是有些懷念跟隨父親打拼的日子啊……”
張相植在劉銘身后,偷偷扯了扯他的衣服,那意思,這攤子怕是誰也支不住了,咱們也撤吧。
劉銘則開口道:“看來樸會長遇到了一些麻煩。”
樸德準保持沉默。
而張相植一翻白眼,這不明知故問嘛。
劉銘繼續道:“如果是單純資金方面的問題,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支持。”
張相植倒吸一口涼氣地望著劉銘,一家世界前30強的超級企業遇到資金困難,連銀行都已經不肯伸手了,你一個華夏小廠的中層干部,竟敢說能提供資金支援!!??
樸德準將目光聚焦在了劉銘身上,這次他坐直了身體,語氣平緩的道:“感謝劉先生的好意,我是不會接收華資入股的。”
劉銘聳了聳肩,“那么,就祝樸會長您早日重整旗鼓了。”說完微一頷首,轉身朝大門走去。
當劉銘站在大廈門前小廣場上,回身仰望整座今日集團大廈,對裹緊風衣,背對風向的張相植道:“今日,完了。”
這時,不遠處一個女聲傳來,“劉先生!?”
“是酉貞小姐啊,過來看望您父親嗎?”這是自馬場分別后,劉銘第一次見到樸酉貞,他恍惚的覺得女孩子長大了很多。
生活中的磨難,會使人加速成長。
“是啊,爸爸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我為他送些食物。”
“我剛見到您父親,恕我直言,他現在的狀態很差。”
“我相信他會渡過這個難關的!”樸酉貞強顏歡笑道:“還要當面謝謝您的忠告,即便是父親大人并沒有阻止那件事情的發生。”
“唉,確實令人唏噓。”
這大風天氣不算是個聊天的好機會,正當樸酉貞福了一福,準備與劉銘告辭的時候。
“啊!!”只聽小廣場上,一個女人發出驚叫。
劉銘抬頭,正看到今日大廈的頂樓,有一個人影,縱身一躍……
“啪!”
女孩手中的保溫杯摔到了地上。
劉銘趕緊將樸酉貞的頭強行扳了回來,女孩眼中充滿了絕望,她恐怕已經認出跳樓的人了。
“唔嗚”樸酉貞直接抱住劉銘,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啜泣。
感受著女孩顫抖的身體,劉銘只能不停的安撫著,“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韓都下雨了,可風依舊強勁,雨點被強風帶著改變飛行軌跡,像一顆顆子彈,射向站在廣場中的眾人。
晚上,劉銘回到賓館洗了個熱水澡,驅散身上的寒氣,他打開電視,政經新聞正以滾動直播的方式,介紹今日集團會長跳樓自殺事件。
董事長夫人車岐美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根據南高麗的繼承法,她將合法擁有丈夫生前的大部分財產,并代管子女繼承的財產。
劉銘望著電視中這位風韻猶存的女人,在新聞發布會上勉力支撐,暗道:“不知道這位會長夫人,能不能支得起丈夫留下的爛攤子。”
幾日后,車岐美便在集團老臣徐文奎的支持下,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接任丈夫留下的會長之位,成為南高麗商業史上的第一位女性超級企業領導者。
一輛豪車正緩緩的駛入,韓都郊外的私邸中的車庫。
金世勛興沖沖地走進父親金大順的書房。
“父親大人,看來今日集團已經要成為歷史了。”
金大順面無表情的望著兒子,嚴肅道:“收起你的自以為是!你以為死掉一個無能的樸德準,今日集團就會垮掉嗎?”
金世勛趕忙道:“當然不是,不過樸氏兄弟們不合已久,任何一個出任集團會長,恐怕都會遭到圍攻。”
“你太小看現在坐在位置上的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沒有任何背景和人脈,更沒有任何經營公司的經驗,守著一艘沉船,又能出色到哪里去?”金世勛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