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和郭清秋追著薛碗兒來到御街時,御街兩側早已擠滿了圍觀的看客。
煙花升空。
一條人流匯聚的長龍從北而來。
方青側頭朝著為首之人看去,差點被閃瞎了眼。
燈籠煙花之下,人流長龍為首之人身披金色盔甲,魁梧高大,刺眼輝煌。
東京夜空的煙火一滅,方青才得以瞇著眼望著那身披金甲的魁梧將軍。
鍍金胸甲
銅制肩甲
看來也不全是鍍金,還有不少是銅制的,不過就是看著的確很唬人。
金甲武士之后,是頂盔戴甲的鎮殿將軍,只不過他們雖身披鎧甲,卻裝扮成了門神。
果然。
連宮廷之人也逃不過cosplay么。
方青的眼角不禁扯了扯,以往他還在現代之時見過不少年輕人對于萬圣節扮鬼很是熱衷。
可這是老祖宗玩吐的啊
凡是禁軍,均頭戴面具,身披錦繡彩色衣裳,手執金槍龍旗,威風凜凜。
除了禁軍之外,宮廷儺儀隊內還有眾多教坊之人,他們有身材肥胖者假扮為判官,有身材魁梧之人裝扮成鐘馗,鐘馗的妹妹自是也沒逃過這個陣仗。
除此之外,土地爺、灶君爺、二郎神等等眾神群鬼均在其中。
這來自的宮廷的儺儀隊人數實在眾多,方青光是大致一瞥,便覺出這條隊伍足有上千人。
從宮中驅逐邪祟。
呵呵。
方青不屑一笑。
“他們這是要走到哪里去?”方青見這群宮廷儺儀隊一直往南走,不禁有些好奇。
要知道再往南走,就要到南熏門了,難不成這儺儀隊還要出東京不成?
“出了南熏門,再走一會,到那轉龍彎便停,此為埋祟。”
薛碗兒翹著雙平髻回頭,頂著一張慘白長臉高帽,這高帽之后的雙平髻確實有些違和。
“今夜接下來咱們去何處?”
頂著牛頭的郭清秋問道,今夜守歲她倒不會催著郭葵睡覺。
“傀儡戲!看傀儡戲!”錢柜鬼郭葵坐在方青的肩膀上嚷嚷著。
“哎,我剛好知道有個地方,有個傀儡戲高手溫奴哥今夜有表演。”
薛碗兒不愧是白日閣的小閣主,講起玩樂來她所知曉之事可比方青和郭清秋兩人加起來都多多了。
“行,那就去看傀儡戲吧。”頂著黑無常面具的方青揉了揉郭葵的腦袋,一行人在薛碗兒的領路下,于煙火之下走向戲棚。
除夕守歲夜不眠。
東京人皆是如此。
但漫漫長夜,總得找些樂子,其中有不少東京人如方青等人去戲棚看戲,也有不少東京人就在街頭嬉戲爆竹,亦有東京人家在火爐旁與家人團團圍坐在一起。
還有些樂子是避不開的。
御街東西朱雀門外,下橋南、北兩斜街。
作為東京最長、最寬之道,滿是妓院。
東京鬻色戶籍只要多,沒有少的!
下橋南街。
四匹吐谷渾馬拉著一輛太平車停于宅邸門前。
簾布拉開,一位頭頂佩玉系帶的男子走下了太平車,頭戴面具,是為閻王。
男子懷中還擁著窈窕女子,女子頭頂珠翠飾品,穿銷金衫兒,婷婷嫵媚,衣著映照,不過窈窕身姿之上是一孟婆假面,此等反差甚是惹人注目。
“孫掌柜,你好壞啊。”孟婆假面之下,女子嬌嗔著,語氣中魅惑赤裸。
在她的腋下,男子早已迫不及待地探手攀登了什么。
“嘿嘿嘿,你喜歡么?”
東京關撲十二掌柜之一,孫宏壘笑聲蕩漾,與他臉上所帶的閻王假面很是不和諧。
“你好壞哦,我好喜歡”
頭戴孟婆假面的女子順勢倒在孫宏壘懷里,魅聲酥骨。
軟柔入懷,孫宏壘哪還能把握得住,閻王假面中的眼眸對著身旁的伙計甩著眼色。
這等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位伙計豈能不知道自家掌柜的意思,連忙上去打開了府邸的大門。
大門一開。
頭戴閻王假面的孫宏壘就迫不及待地抱著女子走了進去。
幾位伙計則沒有入府,而是守在外面。
這府邸并不是孫宏壘的,不要小看妓女的收入,尤其對最好的妓女。
她們的起居無不是寬靜房宇,三四廳堂,于庭院處還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于小室皆帷幕茵榻,左經右史。
而孫宏壘懷中的女子,正是最好的妓女,這府邸也是她的。
抱著女子進了宅邸的孫宏壘一路熟悉地穿過庭院假山、長廊小室,來到了女子的廂房。
雙手抱著女子的孫宏壘急得一腳踹開廂房門,抱著女子進廂房丟在了床榻之上。
不愧是最好的妓女。
廂房之內,書經遍布,樂器滿屋,異香飄蕩。
不過此刻,這些附庸風雅的文藝被孫宏壘給甩到了腦后,急匆匆的他只想趕緊步入今夜的正軌。
“哎呀,孫掌柜,你好心急啊。”被丟在床上的女子用手托著孫宏壘的胸膛,語氣嬌嫩。
如她這般最好的妓女,一般有客上門,附庸風雅之事是定然少不了的。
“要不小女為孫掌柜你彈一曲琵琶?”
女子托著孫宏壘的胸膛欲要起身。
可還沒等她起身到一半,就被孫宏壘給壓下。
“琵琶?還琵個琶啊?你一會趕緊把我伺候起來就完事了!”戴著閻王面具的孫宏壘氣吁吁地掏出一把錢引甩在女子胸口。
“哎呀,你好壞啊”
女子見到這厚厚一疊錢引,也不用用手去托孫宏壘,將錢引收好之后,她就將手搭在面具上,準備摘掉臉上的孟婆假面。
“別,我就要孟婆。”
孫宏壘眼瞅女子要摘掉孟婆假面心里一驚,拿手拉開了女子摘假面的手。
見孫宏壘有此等喜愛,又如此財大氣粗,女子也便不去摘臉上的面具,任由孫宏壘施為。
一時之間。
廂房內異香體香胭脂香四散。
就在此時,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嗅到了一絲不屬于她廂房的味道,一開始她以為這是孫宏壘的氣味就沒有在意。
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氣味并不是從孫宏壘身上散發出來的。
而且。
好像是什么東西在燒的氣味.....
這種想法讓女子略微有些不安,仰著腦袋四下張望著,而孫宏壘則是毫無察覺。
終于。
女子在晦暗的木梁之上,找見了一點火星。
火星在緩緩移動,好像是燃燒著的引線。
引線?
就在女子驚訝想要張嘴說話之時。
屋外的爆竹聲遮天蔽日。
而屋內,引線燃盡,花炮轟炸。
伴隨著氣流,從木梁上躍下的。
是執著長刀的紙人。
“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在雅致的府邸內響起,府邸門外的伙計對視一眼,警覺不妙,闖入了府邸內朝著自家掌柜之處跑去。
就在下橋南街的街口,有一人靜靜站在陰影之中。
那遮天蔽日的煙火,也不過讓此人的臉龐一閃。
臉龐之上戴著假面。
是陰森的畫皮鬼。
傳說畫皮鬼它們藏身于人皮中,是在夜間吃人留下皮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