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在何方率領的艦艇分隊陷入苦戰中時,耿寶貴率領的“火烈鳥”號,“鵜鶘”號卻打得有聲有色。
經過大半小時的鏖戰,這兩艘艦取得擊沉一艘擊傷一艘的耀眼戰果,“鵜鶘”號被敵方的反擊炮火擊中造成輕傷,船體后部35噸的快速巡邏艦被炸爛了,造成底艙內6人受傷。
干掉了一艘三桅大帆船,耿寶貴艦隊僅僅面對兩艘風帆戰艦,其中一艘還帶有嚴重創傷,已占據著明顯優勢。
這艘重創的風帆戰艦前桅主帆和中桅主帆都燃起了大火,正在猛烈燃燒著,高處燃燒掉落的布片和木塊引燃了甲板上的纜繩堆,幸存的荷蘭水手們正在奮力的撲救,其他荷蘭水手操縱著火炮猛烈還擊。
雙方不但比拼操艦技術,射擊技術和海上戰術,還在比拼大無畏的勇氣和犧牲精神,這是一片燃燒的海洋。
兩個戰團在昆士蘭艦隊有意控制下,距離漸漸的拉開到十海里以外,盡量為高速靈活的鐵甲巡防艦騰出更大輾轉騰挪的海域,有利于發揮自身速度優勢。
英國“頑石”號鐵甲巡洋艦老實不客氣的插入戰斗海域中間,這樣看得更加清晰明了。
面對此情此景,荷蘭人氣到吐血,澳洲艦隊無可奈何。
遠處海面上
戰斗伊始,被239毫米重炮結結實實擊中的荷蘭820噸風帆戰艦,正孤零零的漂泊在海面上。
整個船體因為大量進水出現嚴重傾斜,船長指揮殘存的水手發瘋般在搶救,將一切多余的物品拋入海中,包括火炮和尸體殘骸。
這樣做能有些作用,但搶救回來的希望不大。
一般來說,木質戰艦抗沉性比鋼鐵戰艦更佳,不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沉沒。
此時約莫下午4:20左右
西斜的陽光照射在血色海面上,裊裊升起的黑煙和漂浮的尸體,燒焦的帆布,繩索以及木桶等殘肢碎片遍及海面,海水已經被浸染成血色模樣。
隆隆的炮聲依然在繼續,殺戮依然在繼續……
“集火左側敵艦,給我干掉他。”耿寶貴臉上被硝煙熏得一塊黑一塊白,瞪著血紅的眼睛吼叫著。
他指的是這個風帆艦隊唯一完好的三桅大帆船“黎明”號,這是一艘1200噸三級風帆戰列艦,現裝備8門120毫米后膛炮,裝備有堅固的鋼質后向滑動炮座,22門95毫米后膛炮,單舷火力減半,一次可以投射不同口徑的15發炮彈,火力密度能夠與兩艘海鷗二型戰艦相媲美,唯一缺憾是威力遠遠不如。
耿寶貴采用的戰術非常雞賊,為什么這么說呢?
“火烈鳥”與“鵜鶘”號利用高速機動分列兩側,盡量躲入三桅大帆船船頭和船尾側的火力死角,迫使其不停的調整轉向,將三桅大帆船“黎明”號圍在中心狠揍。
“黎明”號三桅大帆船不肯放棄因為受傷而行動緩慢的友艦,因此能夠活動的范圍很有限,雖然火力猛,可是很難捕捉到敵艦的蹤影,精準的炮術無從發揮,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經過十數輪轟擊,“火烈鳥”與“鵜鶘”號“先后有三發炮彈擊中黎明號三桅大帆船,其中兩發是239毫米重炮,在濃烈的煙霧升騰中將其重創,“黎明”號船上一直發射不停的火炮也瞬間啞火了。
與此同時
“鵜鶘”號也挨了一發120毫米炮彈,好死不死的正好打在駕駛樓上,結果紛飛的彈片在駕駛樓里造成一片血雨腥風,“鵜鶘”號艦長副艦長及舵手共計六人當場陣亡,艦艏后主炮位兩人陣亡,9人輕重傷,前主炮位三人輕傷,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戰位。
在海面熊熊燃燒的烈火中,“黎明”號三桅大帆船引起了炮彈殉爆,在驚天動地的爆響聲中被炸成了碎片,在海面上升起一股碩大的灰黑色蘑菇云。
“鵜鶘”號失去了指揮員和主力炮組,不得不帶著創痛黯然退出了戰斗。
戰斗至此已經沒什么懸念,旗艦“烏得勒文勇士”號率領剩余的兩艘風帆戰艦且戰且退,試圖脫離戰團逃竄。
頑強的“信天翁”號和“蒼鷺”號死死纏住對手,緊跟其尾側游走,用炮火不斷的打擊敵艦。
努力終于見到了成效,在追逐了數十分鐘后,“信天翁”號239毫米主炮發威,兩發重彈先后擊中了斷后的風帆戰艦“風暴”號,將其后半部艦體炸的一片狼藉。
隨后“鵜鶘”號抵近發射一輪炮彈,將“風暴”號徹底摧毀。
此時,滿懷著怒火的“火烈鳥”號將最后一個依然在苦苦掙扎的對手摧毀,從后面趕上來。
四艇滿身創痕的戰艦匯合起來,緊追著重創而逃的旗艦“烏得勒文勇士”號而去,這時候,燦爛的血色晚霞浸滿了天際,映襯出這一副無限慘烈的戰后圖景。
傍晚,六時四十分左右
棉蘭港
海面上一追一逃,狼狽不堪的旗艦“烏得勒文勇士”號率領著僅剩下的一艘風帆戰艦逃入港中,僥幸留下了一條性命。
昆士蘭艦隊最后發射的火炮仿佛在為對手送行,用炮聲編織了一首走向末路的挽歌,同時也落下了這一場激烈海戰的帷幕。
歷經4個小時40分鐘的血腥鏖戰,昆士蘭艦隊取得無可爭議的完勝,馬六甲海峽出擊的荷蘭風帆艦隊由十艘戰艦組成,其中被擊沉八艘,重創一艘,輕傷一艘,死傷合計2360余人,在昆士蘭船隊沉重打擊下一蹶不振。
英國“頑石”號巡洋艦擔任了救助者的角色,先后救起了230多名在海上漂浮的幸存者。
昆士蘭艦隊方面重傷一艘,輕傷三艘,無沉沒,死傷117人,其中陣亡42人,輕重傷75余人。
出于謹慎,考慮天色已黑視線不良,艦隊指揮官何方決定暫時放棄追擊,返回海峽外耐心等待。
港灣里必然有陸地炮臺守護,非到必要時候,何方可不愿意拿自己手上的寶貝軍艦去冒險。
這可都是新艦,準確的說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血腥戰斗洗禮的新艦,他們交出了完美的答案。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交戰雙方各自返回舔舐傷口
游弋在海峽內的英國頑石號巡洋艦上燈火輝煌,救援上來的二百多名荷蘭皇家海軍官兵擠滿了船艙和過道,傷員在低聲呻吟,更多的人神情呆滯的坐在過道上,眼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悲傷。
英國水兵荷槍實彈的警衛,嚴禁救援上來的荷蘭人進入輪機艙,艦舯主炮位和巡洋艦上層建筑,防止絕望中的荷蘭人暴起發難,搶奪巡洋艦。
英國頑石號巡洋艦全體官兵加在一起也不到200人,面對數量更多的荷蘭人,不得不防。
通向艦船二層甲板的樓梯處,隔著鐵門,有4名裝備著長槍的英國水兵嚴密守衛。
二層甲板上
包括艦長喬治上校,觀察小組喬霍華德上校等幾名英國軍官三三兩兩的交談,旁邊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方形條案上,擺放著面包蛋糕和水果沙拉,這是一個小型的冷餐會。
參加冷餐會的不但有英國軍官,還有兩名救援上來的荷蘭船長,一位是范特魯伊上校,一位是博格坎普中校。
“尊敬的范特魯伊上校,我對您和同伴在戰斗中表現的勇氣和犧牲精神表示欽佩,請放心,他們會得到食物和熱水以及必要的救治,在昆士蘭艦隊離開之后,我方會把你們送回棉蘭港。”喬治艦長安慰的說道。
范特魯伊上校軍服上的血跡殷然,也許是吃了一些食物,臉色沒有之前那么蒼白可怕,但是從他透露著絕望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顆心早已經千瘡百孔,碎裂成泥。
即便如此
范特魯伊上校依然能夠保持必要的禮節,他微微頜首道;“謝謝您上校先生,我對貴方表現出來的高尚人道主義行為表示誠摯感謝,在這個災難的日子里,就像一縷陽光溫暖人心,必將廣為傳頌。”
“愿上帝保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話雖這么說,喬治上校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憑空撈了一件大功勞,說不開心是假的;“我能問一句嗎?我和我的英國同僚一直都很奇怪,對方為何把并不富裕的力量一分為二使用?”
“這……也許是出于傲慢吧。”這個問題深深的扎痛了范特魯伊上校的心靈,他的臉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神色極其灰暗;“這些昆士蘭人在無聲無息中成長起來,我們必須承認低估了他們,為此付出了重大代價,戰前在皇家海軍中彌漫著一股盲目樂觀氛圍,很多艦長把這看作是賺取軍功的好機會,事實上這完全是一場災難,祈求上帝饒恕我們的罪惡吧,阿門!”
看著虔誠祈禱的范特魯伊上校,喬治艦長證實了猜測,表現得更為暖心;“上校先生,作為一名出色的海軍軍官,您已經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一切,無需自責。”
他得到的是長長一聲嘆息,默然無語。
這一場徹頭徹尾的慘敗,已經摧毀了荷屬東印度群島皇家特遣艦隊官兵的自信心,原有盲目樂觀的傲慢和輕視擊得粉碎,轉變為發自心底的一絲恐懼。
很多時候,只有在現實面前撞得頭破血流,才能夠擺正態度,荷蘭人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