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的確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麻煩。
這個新興的北方部落,現在雖然規模依舊不是很大,但是戰斗力卻十分強悍,近幾年契丹與突厥相爭數次,都是以契丹人取勝告終。
而朝廷在東北設范陽節度使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抵御契丹人。
老皇帝李沅在將死之時,是有能力處理康東平問題的,但是他一直遲遲沒有處理,其中的顧慮之一就是怕契丹人會趁虛而入。
不過奇怪的是,康東平帶領范陽軍一路西進,直撲長安城,此時整個范陽九州統統成了一個空殼,但是北邊的契丹人卻沒有什么動靜,看起來……
似乎是跟康東平達成了什么條件。
細想起來,那位康大將軍多半是許了什么好處黑契丹人,才讓這些契丹人這樣安分。
可以預見的是,康東平一定給契丹人承諾了什么誘人的條件,才讓這些契丹人近一年的時間一直按兵不動,但是康東平是康東平,林昭是林昭。
不管康東平應下契丹人什么條件,林昭這里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所以,在林昭接管了范陽九州之后,就要開始防備北邊契丹人的進攻,這些契丹人到現在人數加一起,也就是六七十萬人,但是戰斗力卻極為兇悍,幾乎全民皆兵,六七十萬人就可以拿出十萬人以上的戰斗力,很是可怕。
以現在林昭手下的兵力,即便是接掌了檀州和媯州的關防,也很難是這些契丹人的對手。
唯一的好消息是,林昭現在已經可以大規模生產火藥了,有了這東西,守城的難度就會低上不少,只要林昭能夠盡快接管北邊的關防,給他一兩年時間,未必就不能攔下這些契丹人。
想到這里,林昭緩緩點頭,開口道:“二舅說的不錯,北邊契丹人確實是隱患,但是現在我青州軍的兵力,暫且還沒有辦法與契丹人對抗,只能先拿下幽州,征募到了足夠的兵力之后,再想辦法固守關防了。”
鄭通放下酒杯,低頭想了想,開口道:“三郎現在手底下有多少人?”
“算上剛征募的新兵,不足一萬。”
林昭低頭想了想,開口道:“不過現在棣州,滄州以及幽州還有我青州本州,都在征兵,最多三個月時間,應該就能征到兩萬人左右。”
鄭大官人低頭想了想,然后緩緩說道:“既然朝廷沒有限制,三郎也不用顧忌,可以盡量的多征募一些人手,最好是盡快拿下薊州,媯州還有檀州這些真正的邊地,這三個地方的人口雖然不多,但是大多數都是跟契丹人打過交道的,從這里征兵,要比其他地方驍勇一些。”
“至于錢糧……”
鄭通緩緩說道:“我可以供給你青州軍兩年的錢糧。”
說到這里,鄭通頓了頓,低聲道:“只可惜現在天下亂了起來,那些固定的鋪面田產都不值錢了,不然把大通商號拆開賣了,供給你青州軍五年不是什么大問題。”
林昭擺了擺手,搖頭道:“不用二舅這樣破費,我現在不是很缺錢,青州周邊的十余州,我都可以節制,我現在手里雄兵在手,跟他們要錢要糧他們不敢不給的。”
“這樣就好。”
鄭通笑了笑,跟林昭碰了一杯:“我這趟來這里,暫時就不會離開了,我這個做舅舅的沒有什么本事,就是手里有些閑錢,三郎要是缺錢便直接跟我說。”
鄭通面色平靜:“就是把大通商號發賣了,我也不皺一下眉頭。”
鄭通畢竟是政治家族出身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再大的商業跟政治利益相比都不值一提,只要林昭能夠幫著李周朝廷打贏這一仗,那么他將來至少也是個割據東部的青州王,能夠傍上這么個未來的一方霸主,就算搭進去十個大通商號也是值得的。
況且這是自家的親外甥,有鄭家的一半血脈在,他得了勢,自己這些滎陽鄭氏的失落之人,將來重新回到滎陽,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因此,鄭通很是慷慨。
林昭笑了笑,開口道:“哪天真的把大通商號賣掉的時候,二舅不要苦著個臉就好。”
鄭通啞然一笑,低頭喝了口酒,沒有接話。
舅甥倆在一起喝了十幾杯酒之后,林昭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二舅,從前大通商號是在范陽跟康東平做過生意罷?”
“嗯。”
鄭通緩緩說道:“你三舅在這里跟康東平打過交道,主要是幫著康東平買糧食,當時我們心里想的是,干脆借范陽的兵力把李周王朝給推翻了,咱們這些鄭家人身上的罪衍也就沒了。”
“后來接觸下來,覺得康東平這人不是善類,再與虎謀皮下去,咱們這些人都要搭進去,于是便抽身撤了出來。”
“這件事是你三舅在做,沒有用大通商號的名義,因此撤的還算干脆,沒有牽連到太多。”
說著,鄭通看向林昭,笑著說道:“與康東平斷了之后,咱們這些喪家之犬的希望,就全在三郎你身上了。”
說著,鄭通指了指自己兩鬢的白發,微微嘆了口氣:“歲月不饒人,你的三個舅舅,都已經兩鬢斑白了。”
“希望等我們這些人入土之前,能回到滎陽故土…”
聽到這里,林昭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嘆。
這個時代的人,對于故鄉對于家族,有些深深地羈絆,甚至已經到了執念的地步,像鄭通三兄弟這個財富的人,本來已經可以瀟灑過一輩子,但是就因為想要回歸滎陽鄭氏,為此奔走了半輩子,一天也沒有停歇下來。
這兩年時間里,他們對林昭幫助特別多,幾乎可以說是傾盡全力,為的就是讓林昭幫助他們回歸鄭家。
想到這里,林三郎伸手,拍了拍自己二舅的后背,緩緩說道:“二舅放心,最多三五年時間,你們這些鄭家人,包括我娘親在內,都能光明正大的回歸滎陽鄭家。”
他看向鄭通,笑著說道:“到時候讓二舅你當滎陽鄭氏的家主。”
聽到林昭的承諾,鄭通心里頗為激動,但是隨后又指著自己臉上的兩道刀疤,搖了搖頭。
“這個我就不想了。”
“我早年從嶺南逃出來,臉上留了這兩道疤,你另外兩個舅舅額頭上更是被刺了字,我們三個人都是面目殘缺之人,不可能再拋頭露面了。”
“我們三個人辛苦這么多年,也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這些后輩們。”
說到這里,他看向林昭,微笑道:“如果三郎真的有這個能耐,我希望將來鄭家的家主會是老大。”
他說的“老大”,是林昭的大表哥鄭涯。
鄭涯是鄭溫的長子長孫,原本就應該是鄭家的繼承人。
林昭神情復雜,緩緩點頭。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