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林昭在偏廳里與鄭溫一起,足足聊了一個多時辰,甚至吃飯的時候都在談關于長安的事情,一直到天色晚了,林昭才把他帶到總管府的客房里住下來。
第二天一早,林昭依舊正常去自己的書房處理事情,到了巳時的時候,崔姑娘才把昨天算好的賬冊送到林昭的面前,然后有些好奇的問道:“三郎昨日見誰去了,半天不曾回來。”
林昭猶豫了一下,便對著崔姑娘笑了笑:“是我的舅父,從長安看我來了。”
聽到“舅父”兩個字,崔姑娘怔了怔,然后開口問道:“是……是三郎你那個表兄的家人么?”
“嗯,是他的叔父。”
“也是大通商號的大東家。”
林昭笑著說道:“我到青州來這一年多,之所以這樣順風順水,大通商號在其中出力不小。”
說著,他看向崔芷晴,問道:“我這個舅舅,應該是你們崔家的親戚,六娘要不要見一見?”
崔姑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把賬冊放到林昭面前,輕輕搖頭:“我…不好見你家長輩的。”
看到她有些扭捏的樣子,林昭微微嘆了口氣,上前捉住了這位崔家嫡女的手掌,輕聲道:“六娘的心意,我多少能知道一些,只是我已經成了婚,你們崔家人多半是不肯允準的。”
說到這里,林昭緩緩說道:“等我有了足夠的身份地位,再去與你們家談這件事。”
林昭與崔芷晴都是聰明人,幾個月下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彼此早已經心知肚明,現在兩個人中間唯一的阻攔,就是崔芷晴的身份了。
假如她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此時以林昭青州總管的身份,盡可以納進房中,但是她是崔氏嫡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稀里糊涂的給林昭當個妾室的。
也就是說,林昭現在的身份地位還不夠。
但是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林昭的面前。
如今,長安那邊昏招迭出,長安破城的可能性已經大大上升,一旦長安破城,到時候林昭在青州,就大有可為了。
就像李煦說的那樣,不要說林昭一個人收回長安,哪怕他只是幫著李周王朝收復了東都洛陽,一個異姓王的爵位也是跑不掉的。
現在林昭的身份地位是不太夠納一個崔氏嫡女為妾,但是如果他成了大周的異姓王,以一個側妃的位置迎娶崔氏嫡女,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畢竟人家崔姑娘為了自己,都出家做了女冠了,不給她一個說法,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被林昭捉住了手掌,崔芷晴微微動了動手,沒有掙脫出來,便索性放棄了掙扎,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三郎……用不著想太多。”
她抬頭看著林昭,突然笑了笑。
“要是……要是不成的話,我便在三郎家附近尋個道觀出家,你閑暇的時候能來瞧瞧我,我便很開心了。”
聽到她這樣說,林昭心中一蕩,伸手把崔芷晴攬進懷里,聲音輕柔:“六娘如此佳人,焉能委身青燈黃庭?”
崔芷晴被林昭這么一抱,先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后便伸出兩只手,環住林昭的腰,閉上眼睛,發出了一個鼻音。
“嗯。”
一對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在青州總管府的書房里,緊緊相擁。
此時,崔姑娘心中自然全是男女之情,快活到了極點,而林總管心里,則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等拿下了范陽九州,便想法子收復貝州,收復清河!”
林總管暗自想到。
從清河把崔家那個老頭救出來,自己與崔芷晴的這樁事,多半也就成了。
這么一抱之后,兩個人的關系更親近了一些,崔芷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便時不時的抬頭看幾眼林昭,一上午的時間,便算錯了四五處賬目。
到了下午的時候,林昭已經把總管府的事情處理了七七八八,他離開書房,又擺了一桌酒席,請自己的親娘舅吃飯。
因為昨天鄭通來了之后,兩個人一直在談事情,忘了制備酒席,這一頓才算是給鄭通接風。
鄭大官人被請到了主位坐下,他也不客氣,老神在在的在尊位上落座,坐下來之后,他左右看了看,然后笑呵呵的看向林昭:“聽老大說,三郎你在青州城里有個紅顏知己,怎么不見你帶出來給我看一看?”
聽到這句話,林昭咳嗽了一聲,微微搖頭:“二舅莫要胡說,關系沒有定下來,如何能讓人家出來見你?”
鄭通瞇著眼睛笑了笑:“是清河崔家的姑娘罷?”
林昭低頭給鄭通倒了杯酒,沒有說話。
鄭通啞然一笑:“清河都被范陽軍給占了,崔家現在也七零八落,遠不是當初的那個清河崔氏了,人家姑娘都不忌諱愿意跟在你身邊,你一個大男人,忌諱什么?”
說到這里,鄭通低頭喝了口酒,緩緩說道:“我滎陽鄭氏比起他清河崔氏,并不差到哪里去。”
“我鄭家落了難,你娘都能淪落到給你爹做妾室,如今她崔家也落了難,怎么你一個青州總管,還比不上他林清源不成?”
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父親,林昭陪了個笑臉,沒有接話。
兩個人碰了杯酒之后,林昭才緩緩說道:“二舅,幽州那邊準備的差不多了,外甥準備這幾日就著手進攻范陽還有薊縣,徹底拿下幽州,二舅有沒有興趣去前線看一看?”
“沒有。”
鄭通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我對打仗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我在你這里待幾天,的確要去北邊的棣州看一看,看老大這個棣州刺史做得怎么樣。”
說到這里,鄭大官人瞇了瞇眼睛,緩緩說道:“聽說這小子到青州一年多,又給我添了個侄孫,我得去看一看,我那個侄孫長什么模樣。”
鄭涯這個人風流成性,走到哪睡到哪,到青州之后,在青州的鄭府里邊稱得上是妻妾成群,到青州沒多久,身邊的妾室就有一個懷了身孕,如今已經生了個兒子,就是鄭通口中的“侄孫”。
爺倆坐在一起推杯換盞,不多時便喝了一壺酒,喝到這里,鄭通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開口道:“對了三郎,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林昭這幾年,跟齊宣還有周德他們鍛煉出來了,酒量很是不錯,聞言放下酒杯,笑著說道:“二舅你說。”
“你拿下幽州之后,應該很快就會接管整個范陽九州,但是接掌原先范陽軍的屯田州之后,還要注意另外一個麻煩。”
這個大通商號的大東家,吐出一口酒氣,面色嚴肅。
“那就是…”
“范陽北邊的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