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心中雖然這般想,但是看著眼前這個神情凄苦的少女,心中也著實有些心疼,嘆口氣勸道:“小姐啊,你也別太胡思亂想了。旭哥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還會遇到個貴人拉他一把。你要是先把自己餓壞了,以后就算旭哥兒回來你也見不著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少女怔怔的沉默了片刻,轉身做好,端起面前的米飯,也不吃菜,一口一兒口的靜靜扒拉起來。
吃著吃著,眼淚又忍不住的落下來,滑進碗里。
一旁的劉嬸看的又抹起了眼淚。
小姐實在是心太軟了,光知道心疼別人,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啊……
二進院子的一處花廳里,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婦人躺在竹制的躺椅上,旁邊的另一張竹椅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袍服的少年。
婦人雖有三分顏色,但是高顴骨,薄嘴唇卻破壞了這三分姿色,給人一種尖酸刻薄不好惹的印象。
旁邊的少年形貌跟這婦人很有幾分相像,顴骨高,嘴唇薄,眼神閃爍之間透著一股子自以為是的精明。
這婦人自然便是死去的李富貴李員外的正妻陳氏,少年是陳氏所生的兒子李慕。
李慕從面前的碟子里捻起一顆西瓜子一邊剝開一邊對婦人道:“娘,縣城的人都在說延安府那邊鬧得厲害,很多人都跑到縣城去避禍了,咱們是不是也準備準備去縣城啊?”
陳氏嘆了口氣道:“那些人見風就是雨的,確切的消息都沒有就一窩蜂的跑到縣城去。都不想想,這么多人去了縣城怎么住,怎么吃?再說了,樹大招風,延安府那些流寇打的都是縣城府城這些大地方,到時候流寇真來了,縣令老爺要抓壯丁去守城,你說你去不去?娘就你這么一個寶貝疙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活啊。”
李慕嗑了一個瓜子,嬉笑道:“娘這話說的,不是還有小琴嗎?我聽說小琴今天又沒吃飯,這樣下去可不成啊。”
聽兒子提到女兒,陳氏氣的咬牙道:“這個死丫頭真的快氣死我了,要不是她是我生的,我真的都以為她才是那個狐貍精的親女兒。自從那個小雜種走了之后,她就一直跟我這個娘鬧別扭,天天給我甩臉子,還學人家不吃飯,真是氣死我了,真是養了一個白眼狼……”
李慕道:“娘,你也別太生氣。妹妹打小就跟老二親近,老二走了,她心里肯定不痛快,過一段日子就好了。小孩子嘛,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再過一年,就到了定親的年紀,到時候找個人嫁了,相夫教子,以前的事情就都成過往云煙了。”
陳氏聞言露出了笑容,伸手過來捏了一把兒子的臉頰,笑道:“還是我的好兒子會說話明事理,不像那個小雜種,自從生下來就沒一天讓我舒服的。那個死丫頭也是的,明明不是親的,卻把人家當親哥。跟你這個親哥卻不親近,真是不知好歹。過了年,我就托人給她說親,早早嫁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李慕又剝了一個瓜子,將瓜子仁伸手喂進了陳氏嘴里,問道:“娘,你老把老二叫小雜種,他好歹也是我爹的兒子,你天天這樣叫讓外人聽見了會說閑話的。”
陳氏咀嚼兩口,道:“你爹的兒子?還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孽種?當年你那死鬼老爹出去收糧,回來的時候就帶著那個狐貍精,還跟我說那是他養在外面的外室。”
“真當老娘我是瞎的,就憑那狐貍精的樣貌身段,十個李富貴人家也不會拿正眼看他的。我當時跟你那死鬼老爹鬧了一場,誰知道以前在我面前裝孫子的老東西竟然打了我一耳光,還讓我以后對那狐貍精好一點,真是當時差點氣死我了。我當時就跑回你外公家去了,只是后來你那死鬼老爹又來求著我,我才跟他回了家。”
李慕眼中露出了吃瓜的興趣,繼續拱火道:“我爹以前這么爺們啊,竟然還敢對娘動手,真是沒看出來了啊。”
陳氏果然咬牙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故意惹老娘生氣是不,你那死鬼老爹這輩子唯一以此打我就是為了那個狐貍精,這事我能記一輩子。哼,他以為他打了我,那狐貍精就會對他感激,誰料人家平日里都不拿正眼看他,他對那狐貍精的樣子不像是老爺對小妾,反而跟孫子對奶奶似得,老娘都替他感到害臊丟人。”
李慕興趣更濃了,又剝了一顆瓜子仁塞到他娘嘴里,繼續拱火問道:“這么說的話真的挺奇怪的,老爹雖然對人脾氣都很好,但是也不至于那些對一個小妾吧?娘,這里面真的有古怪啊。”
陳氏冷哼一聲繼續道:“我當時也問過你那死鬼老爹,而且問了很多次,但是每次他都讓我不要胡思亂想,問得多了就不理我了。后來我也去探過那個狐貍精的底,可是那女人卻根本不搭理我,只說有事讓我去問你那死鬼老爹。”
看兒子聽得津津有味,陳氏瞪了他一眼,又繼續道:“最可疑的是那狐貍精來了沒多久就顯懷了,不到八個月就生下了那個小雜種。當時狐貍精分娩的時候,你那死鬼老爹急的一宿沒睡覺,站在門外走來走去,走了一夜,比我生你的時候可上心多了。”
“這么多年,我每次想起這事情,我這心里就有一團火,恨不得把那狐貍精母子倆都給趕走了。還好,老天有眼,生完小雜種過了兩年狐貍精就病死了。現在小雜種也滾蛋了,再也沒有人在我跟前礙眼了。這一個多月可以說是我這輩子過得最舒坦的一段日子了。”
李慕捻起一顆瓜子剝開之后塞進嘴里,想了想道:“娘,這么說來,老二真的有可能不是爹的兒子啊。難道我爹就沒懷疑過嗎,或者說我爹根本就知道老二不是他的兒子,但是一直裝作不知道?如果不是爹的兒子,那么爹怎么又會把二娘領回來還把老二養大?難道說老二的親生父親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因為某種原因,他拜托爹照顧自己的妻兒?”
陳氏愣了愣,看著兒子,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罵道:“你倒是會想的很,你那死鬼老爹能認識什么有身份的人?別扯這些閑篇了,趕緊出去看看那些泥腿子有沒有偷懶。”
李慕笑著摸了摸腦袋,然后起身向外面走去,沒有注意到后面的月亮門的地方有一個嬌弱的身影已經站了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