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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一邊羞愧難當,一邊驚恐不安的見到了云川,他以為云川只要見到他,就會用世上最殘酷的刑罰來對付他,據繪所知,云川部的族人有偷偷去軒轅部的,但是,首領叛逃去軒轅部的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云川也很奇怪會在這里見到了自家的叛徒,瞅著繪那張血淋淋的臉道:“怎么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云川的話雖然聽起來頗有些關心的意味在里面,繪自己的心卻開始慢慢的下沉,似乎在他的心底下有一個萬丈深淵。
跟了云川將近六年,他對這個人還是了解的,假如云川一見到他就重重的懲罰他,或者呵斥他,那么,按照云川部一罪不二罰的理念,自己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現在,云川對自己來的到來表現得云淡風輕的,這就說明,如何處理自己云川心中早就有了計劃。
而這個計劃絕對是死路一條。
云川以前就說過一句話,不要對將死之人過于苛刻,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已經是世上最大的懲罰,沒必要再施加別的傷害。
“你不是在力牧原跟著倉頡戰死了嗎?怎么又跟白臉野人混在一起了?哦——你先別說,讓我猜一下,你被刑天抓住之后,就告訴刑天你是云川部的人,所以,刑天就饒了你一命是嗎?
按理說你這樣說了,刑天就該放你回來,你卻沒有回來……那么你又投降了刑天?”
繪舔舐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想要說話,又被云川給阻止了,用指頭點著他道:“你跟刑天的事情就不要說了,直接給我介紹一下這些白臉野人吧,告訴我,他們從哪來的?”
繪低著頭道:“刑天離開大河上游之地,就一路向東走,直到抵達了大海之濱。
抵達了那里之后,他就學族長開拓桃花島跟常羊山城一樣,選了一處三面環海,一面連接大地的地方開始修建城池。
他還抓來了無數的奴隸,要求在兩年之內,就要給他修建一座石頭城堡,還讓我當監工。
您是知道的,我雖然不怎么懂得建造城池,可是與刑天部的那些蠢材比起來,我還是不錯的。
就在我以為可以通過給刑天修建城池重新獲得刑天重用的時候,來了一群騎著大牲畜的白臉野人。
刑天帶著人跟打了好幾仗,結果,統統失敗了,不是刑天不努力,而是因為這些白臉野人騎著大牲口跑的飛快,刑天追擊他們的時候,他們就騎著大牲口跑了,等刑天他們以為把對方打跑準備回來的時候,他們又會黏上來。
刑天又開始追擊,人家又跑了,這樣來來回回幾次之后,瘦弱的,不能跑的族人都被白臉野人殺了,或者捉走了,刑天親自帶著最勇猛的戰士埋伏,結果,來了更多的騎著大牲口的白臉野人,導致刑天部損失慘重,如果不是有大白牛,刑天都可能被人家活捉……”
繪本人還保持著云川部特有的敘述事情的方式,這種方式就是閑談,不論是多么重要或者復雜的事情,只要用閑談這種放松的方式說出來之后,不但讓人便于理解,還非常的有條理。
既然是閑談,就該有閑談的樣子,云川讓人給繪送來了蜜餞,果脯,肉干,堅果,以及各種炒豆子,當然,一壺茶自然是閑談中不可缺少的東西。
阿布看到這些東西之后,忍不住嘆息一聲,就把頭扭過去了,繪死定了。
繪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后,眼含熱淚拿了一片果脯放進嘴里,吸吮著上面蜜糖的滋味,又慢慢的道:“開始的時候,刑天認為白臉野人只是一小撮人,后來發現不對了,白臉野人的數量很多。
他們甚至包圍了刑天要修建的東天城,等他意識到白臉野人是一個強大的部族之后,已經晚了,白臉野人將修建了不到一半的東天城已經團團圍住了。
在一個晚上,刑天帶著我們準備突圍,只有在晚上,這些白臉野人的大牲畜才沒有什么作用。
那一夜,刑天在牛尾巴上涂抹了油脂,然后點燃,讓受驚的牛群去給大家沖出一條活路。
計謀很成功,刑天部的大部分族人順著牛沖出來的缺口逃了出去,我們連夜跑,不停地跑,每個人都知道,如果跑的不夠快,天亮之后,那些騎著大牲畜的白臉野人就會追上我們。
直到這個時候,刑天才開始后悔,沒有把城池修建在山區里,在海邊的大平原上,不論我們怎么跑,最后還是被白臉野人騎著大牲口給圍住了。”
繪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云川給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喝下去潤潤嗓子。
繪猛地趴在地上抱著云川的雙腳嚎啕大哭道:“族長,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給我一條活路吧,我寧愿在族里當奴隸,只求您饒了我。”
云川抓了一片果脯放進嘴里淡漠的道:“繼續說。”
繪顫抖著爬起來,用袖子擦試一下滿是眼淚的臉,閉上眼睛道:“那一刻,我們非常的像羊群,當初族長帶著我們狩獵的時候,我負責的就是驅趕羊群,讓羊群沿著我們設定的道路前進,一邊驅趕,一邊殺戮,直到羊群全部被殺死。
白臉野人大部分時間都不肯靠近我們,偶爾會騎著大牲口沖過來,射箭,投矛,丟石塊殺死我們一些人之后,他們又會遠遠地跟著我們……
走不動的婦孺會被他們捆起來捉住,走不動的男人會被他們殺掉,很多人本來就跑了一夜,白天又為了避免被殺,不得不再跑一天,到了晚上的時候,刑天又要求我們跑的更快一些,距離那些白臉野人遠一些,還告訴大家,跑進山里就安全了。
可是,那座山雖然就在地平線上,可是,不論我們怎么跑都跑不到山跟前……”
云川見繪再一次停了下來,就把肉干往他跟前推一下道:“好久沒有吃過部族里的肉干了吧,嘗嘗,我們又發現了幾種香料,跟肉一起煮過之后,肉里面帶著的騷臭味就完全被祛除了,吃起來只有肉濃厚的本味。”
繪再一次哀哀地哭泣起來,他想趴下繼續哀求族長饒過自己,可是,族長的表情平靜如水,目光冷冽,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情緒,不僅僅是繪感受到了,這種情緒甚至讓阿布,睚眥,赤陵以及圍攏在一起的云川部將領們都感受到了。
背叛,在野人部落里其實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野人們甚至沒有背叛這種認知,今天是這個部落的人,明天部落被攻破,又成了別的部落的人,稀松平常。
女人們也是這樣,今天跟這個男人,假如這個男人今天狩獵被野獸咬死了,如果可能,她們就會在最短的時間里再尋找一個男人。
假如云川第一時間一刀砍死繪,不會有一個人為繪感到難過,可是,族長目前營造的籠罩著濃郁死亡氣息的環境,卻讓這里的很多人都覺得繪非常的可憐。
繪坐在地上,仰著頭又大哭了起來,眼淚順著胡須往下小溪一般的流淌,卻聽云川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
“繼續說,不要停。”
繪強行忍住眼淚,哽咽著繼續道:“刑天騎著大白牛,最受他信任的武士們也騎著牛,所以啊,他們走的最快,刑天部原本粗粗的一支隊伍在跑了兩天之后就變成了一條細線。
這個時候,那些白臉野人就騎著大牲口不斷地把這根細線剪短,細線不停地被剪短,后來,就不剩下什么了。
在這中間,刑天帶著騎牛武士沖擊了他們無數次,可惜,牛跑的太慢了,總是追不上,后來,刑天又發現再這么沖擊下去,就連騎牛的武士們都幾乎沒有機會跑到山里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臉野人們派來了一個野人,這個野人會說一點我們的話。
他告訴刑天,只要能告訴他們那里有更多的人,他們就饒過刑天部,只要能派人給他們帶路,他們就給刑天一天的時間跑路。”
聽到這里,云川嘆息一聲道:“刑天終究是刑天,已經沒有了成為一個王的資格了。
繪,你繼續說……”
繪好像已經下定了必死的決心,開始大把大把的抓著桌子上的食物吃,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道。
“刑天當然同意了這個建議,部族中知曉大河上游的各個部族事情的人不多,我就是其中一個。
刑天指名道姓要看我帶著白臉野人來云川部……族長,我們已經來了三天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帶著白臉野人襲擊云川部,我還專門帶錯路,走的都是絕對不會有咱們族人存在的地方。”
云川聽了繪講述的事情的全部經過后,就對睚眥道:“帶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繪聽了這句話,覺得天塌了,雙腿酸軟再一次撲在云川腳下道:“饒了我,族長,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云川臉色陰冷,瞅著有些不忍心的睚眥道:“你要不成,我自己來!”
睚眥這才帶著武士們將嚎叫的繪拖了出去。
不一會,繪的嚎叫聲,求饒聲就戛然而止了。
云川沖著在座的所有人笑了一下,然后對夸父道:“聽說你給我捉來了一個鐘天地之靈秀的白臉女野人,是不是真的如同你說的那樣美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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