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力,其實是一個很玄乎的東西。
並沒有一個詳細的指標來指明每個人的觀察力水平,也沒有合格的環境來測試這項能力。
但如果強行拆開來說,那應該可以分成兩項。
第一,分析判斷能力
觀察手大多訓練的就是這項能力,可以讓他們在復雜的環境中迅速聚焦目標點位,從而分析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來。
第二,找不同進行對比
例如在一項有趣的調查里,大多患有被迫害妄想癥的患者,觀察力就要數倍強於正常人,因為他們總能注意到人群中有個別人和周邊其他人的區別,並將這種區別視為威脅。
蘇摩自認分析判斷能力可能不如隱藏在人群中的羅佑,但他的對比能力實在是太強了。
在真視之眼的加成下,夜晚的環境根本不會造成太多影響。
只要掃一眼過去,有什么不同就能一眼對比出來。
當然,這也是藏在人群中的羅佑沒有進行偽裝的緣故,他可能並不認為有人能在這么惡劣的環境下,隔著幾十米發現輕微的不同。
可能是動作沒有那么驚慌,也可能是轉向的動作慢了,還有可能是猶豫了那么一下。
總之,被蘇摩叫到名字的時候,羅佑心中難免猛地咯噔了那么一下。
"停下吧,他發現我們了。"
他抬頭看向羅翔,后者還在賣力的劃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孩子和他妹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兩人雖然都很聰明,但妹妹的性格卻很聽勸,有些時候甚至沒有主見。
而哥哥又倔的和頭驢似的,很多時候都不信邪,這才導致他們一路淪落到今天這個處境。
羅佑心中這么想著,只好出聲再道:
"你妹還在他們船上!"
擊中命門,已老實。
羅翔劃船的動作一頓,舢板失去了動力開始猛地減速。
這放在瘋狂逃命的舢板群中,明顯的就像是羊群里忽然竄進來一只狼,還是非要仰天長哮的那種。
"呀,爹還真混在里面啊!"
羅嬌愣了愣,再看向蘇摩的眼神頓時都不對了。
倒是另外三人這會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表現的一點也不意外,依舊樂呵的看著逃跑船隊里一艘舢板逆行過來。
距離逐漸靠的近了,蘇摩也開始能看得清船上兩人的模樣。
羅佑的樣子和資料中記載的沒有太大出入,儘管可能受到斷腿的影響看起來有些頹廢,但還是能一眼和資料里的照片對上。
羅翔則比資料中成熟的多,看起來甚至像個二十五歲上下的年輕人。
這應該就是現實廢土和未來遺蹟中的軌跡線漸行漸遠后,所帶來的變化。
念及於此,蘇摩有些慶幸自己生出找人念頭的時間不算晚。
要是按照這個趨勢再過一年半載,說不準之前那些資料就全沒用了。
"爹,你怎么敢藏在人家船隊里啊,被發現那不是死定了?!"
看到羅佑和羅翔沒有受傷,羅嬌站在船頭激動的大喊。
與此同時,羅翔和羅佑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兩邊現在完全是各擔心各的。
羅嬌擔心父子倆被這群人給抓住,嚴刑拷打出為什么每次魚獲都很豐富的秘密。
而羅翔和羅佑又在擔心是不是有一伙更強的人,找到了羅嬌來藉此威脅。
尤其是槍響的時候,羅佑幾乎已經有九成把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現在看來,似乎事情並沒有他想像的那么糟糕。
馬本春竟然也在船上。
"羅瘸子,你這傢伙膽子是真大啊,竟然能招惹到這么多人。"
老馬將羅嬌往后拉了拉防止掉下去,隨后笑道:"不過今晚過后,不光是咱們這蘆葦盪上下五十公里你的大名要傳遍,就是整個聯盟也都要知道有你這么一號人,嘿,我看以后誰還敢膽子這么大來招惹你嘍。"
"馬叔?"
熟悉的聲音,讓羅翔精神一振。
瞅見來的人竟然是馬本春后,他激動的揮了揮手。
"是我啊,你們搞快點過來。"
趁著說話的功夫,羅佑著重觀察了船上剩下三個人。
其中老龔和老馬應該是本地漁民,這點從站姿和他們的外貌就能判斷出來。
哪怕是借著月光,都能看到黝黑髮亮的膚色。
而另外一位中年人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字面意思的不懂。
依照對方的站姿和身上的氣質而言,應該是一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
但偏偏他的長相又普通至極,看起來就像個隨手從人群里拉來的普通人。
難道是易容?
電火火石之間,蘇摩也沒想到僅僅是打了個照面,這羅佑竟然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兩艘舢板靠近,羅嬌矯健的踏著船頭一跳,來到了另一艘舢板上。
這時候她才發現這不是他們家的舢板,而且船艙里還躺著兩個人,看樣子應該是暈過去好長時間了。
"這兩個人..."
"是宋家的人。"羅翔隨意的看了眼,警惕道:"還好我們剛一出來爹就發現不少人一直在盯著我們,后面這些人圍過來的時候,我們只能趁亂上了對方的船先躲起來。"
"如果不是你過來了,再有一會,我們說不定就能逃走。"
"逃?你們能逃哪里去?"馬本春嗤笑了聲:"人家都在你們家里蹲了多長時間了,要不是我們過去,你們回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條啊。"
"他們還在我們家蹲著?"
羅翔一愣,轉頭看向羅佑,頓時焉巴了不少。
他們剛剛搶下船的時候,他就建議趕緊趁亂回家帶著羅嬌逃跑。
還好是羅佑制止了他這種想法,否則回去恐怕才是真正的送菜。
"老馬,這位朋友是?"
羅佑用右手撐著船板邊,讓自己在往上坐起來了些。
他說話時直勾勾看著蘇摩,蘇摩也沒有掩飾的打量著他。
兩人眼神對撞。
在很好的隱藏下,蘇摩還是看到了羅佑眼神中閃過一抹殺意。
"膽子還真大。"
蘇摩心想著,剛準備開口解釋。
沒想到羅嬌反而搶先一步,傻傻道:"爹,這是我堂伯啊,你怎么也忘了?"
"你堂伯?"
羅佑一愣,警惕性更強了。
堂伯其實可以算作是比較親的關係,他的爺爺和對方的爸爸是兄弟。
嚴格來說,如果對方的爸爸比他爺爺輩分高,那他也能叫對方一句堂伯,如果輩分小,那就得叫一聲堂叔。
不過問題在於,他爺爺那輩經歷過戰火活下來的兄弟也就三個。
三人的兒子羅佑不說很熟,起碼也是清楚記得對方長相的。
這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堂伯,他是從來沒有見過。
"喏,這還是堂伯給我的,剛剛我還開了一槍呢。"
羅嬌拿出腰間別著的手槍,晃了晃,頓時給羅翔眼睛都看直了。
他連忙將其搶過來拿在手里,那沉甸甸的冰冷觸感簡直像是有魔力。
只一瞬間,蘇摩陌生的臉龐就變得異常親切起來。
"堂伯,堂伯我也有嗎?"
"你也想要?"蘇摩笑著走了上來,從包里隨便一掏。
又是一把手槍,當著羅佑的面就那么乾脆的扔給了羅翔。
媽呀。
船上的三人眼睛都要看直了,連連吞咽口水。
之前蘇摩給羅嬌手槍的時候他們沒看到,但現在這一幕可是赤裸裸的發生在眼前。
這羅家人到底是燒了哪門子的高香,竟然有這么一個親戚千里迢迢趕過來,還大方的要命。
他們怎么就沒這運氣啊?
"羅瘸子,你還愣著干嘛啊,叫聲堂伯說不定你有你的呢。"
馬本春又神助攻了一發。
他這么一說,興奮的羅翔和羅嬌也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連忙看向羅佑。
"叔,你是...四爺家的?"
"看來你終於想起我是誰了。"蘇摩大咧咧道,儘管他看過資料里羅佑只有三個爺爺,但他相信和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解釋。
果然,羅佑臉上升起一抹興奮,連連高興道:"這不是咱們打小到現在,也是好多年沒見了,我這一時間沒能想起來是誰,堂叔你別生氣啊。"
"快,兩個崽,趕緊過來,這是你四爺的兒子,你堂伯!"
"堂伯!"兩個孩子叫的喜滋滋的,皆是瞪大眼睛看向蘇摩。
那種發自內心的親切,絕對是是無法偽裝出來的。
"多好的場面啊,這一家人在廢土里還能團聚..."
老張站在一旁小聲感嘆,但說完后又有些疑惑的看向老龔:"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說這位大佬叫...紀龍,他不是姓紀嗎?"
"媽的,你傻啊,你出門在外和陌生人直接說真名的?"
"哦哦,我忘了,我就說..."老張拍了下腦袋。
幾人閒聊一陣家常,在蘇摩的提議下兩艘船並排往蘆葦盪駛去。
中間老張還自告奮勇的跳到了對面的船上,接過羅翔手里的竹竿劃起來。
這一晚上他啥都沒干,萬一蘇摩給錢他也拿的忐忑。
還不如乾乾這種沒有難度的體力活,到時候保不準蘇摩一高興就多分兩個子呢?
事實證明,老張的算盤打的沒錯。
兩艘船剛在蘆葦盪停好,蘇摩便從包里抓出一把糖分給眾人吃。
老張坦蕩的從里面拿了五個,剝開一顆糖放進嘴里。
真特么甜。
甚至比他記憶里的某爾卑斯糖還甜的多,甚至都有些齁人了。
"堂伯,你哪里過來的啊,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啊?"
"堂伯,這糖太好吃了,爹你也趕緊拆開嘗嘗啊?"
"堂伯,你過來要留下嗎,還是要帶著我們一起走啊?"
"堂伯..."
兩個孩子圍在蘇摩身邊,一口一個堂伯叫的老馬都有些眼紅,恨不得加入其中也跟著叫堂伯。
蘇摩歪著頭想了想,對兩個孩子沒說假話。
"堂伯過來就是打算帶你們走的,去我的領地,那里比這里好得多。"
"呀,那我們什么時候走?"羅嬌目光連閃,主打一個你說什么我都相信。
倒是羅翔愣了下,小聲道:"堂伯,我們在這邊生活的還挺好呢,靠水,魚多,你領地那邊靠著水嗎?"
"還打魚啊,你這傻孩子,槍給你真是太浪費了。"
老馬神助攻再加一。
"跟著你堂伯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吧,還搞啥打魚啊,你說是吧?"
"對對對,腳踏實地是好事,但這周遭眼紅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自己過不好也不想讓別人好,你們有機會能走就趕緊走吧。"老龔接話道。
"我們要是也有個堂伯,指不定今晚就打包東西出發了。"
"這倒也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羅翔歪著頭想了想,好像還真是個道理。
他們是想安靜的生活,但廢土里偏偏就有人不想他們安靜。
離開這里也好,找個安穩的地方從頭開始,日子沒準就好起來了呢。
而且有了這個神秘的堂伯幫助,他們總不能比現在還混得差吧?
羅翔頓了下,低頭看向坐在輪椅上一直沒有說話的羅佑。
"爹,咱們啥時候走啊?"
"明天走,咱們明天就走。"羅佑乾笑兩聲,聽起來似乎有些勉強。
但兩個孩子都沒有糾結這一點,心思全都撲在馬上能離開這里的憧憬上了。
"羅翔,你走前面去看看房子那邊還有沒有人,羅嬌你會開槍去教教你哥,我來推你爹吧,讓我倆好久沒見也說說話。"
"好嘞。"
看著兩個孩子絲毫沒有懷疑,歡天喜地的跳著離開,羅佑無奈苦笑搖了搖頭。
聰明是聰明,並不能代表閱歷。
廢土只教會了他們怎么生存,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依舊需要吃虧才能進步。
"堂叔,說說你的目的吧。"
感受到一雙溫暖的大手出現在背后,羅佑渾身汗毛乍起,率先開口道。
"堂叔想和你做個交易。"蘇摩壓低聲音。
"你一個人呆在這里又要忙活生存,又要研究異族的語言,應該比較為難吧?"
"什么?"
羅佑猛地一怔,轉過頭來,臉上全都是壓抑不住的震驚。
這是他藏在心中最大的秘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哪怕是兩個孩子。
現在被外人一口道破,瞬間讓他有種被人看穿底褲的感覺。
"我來保證你們的生存問題,並提供合適的環境給你們。"
"作為交換。"
"我需要你幫我破譯一些異族的語言,當然,這是工作也是有償的,你可以用我給的酬勞買到一切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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