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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的戰略就這樣在眾將你一言我一語中敲定。
當然,戰略的實施,需要一個完美而恰當的時機。
至少眼下楊渥看起來如日中天。
李曄在窺望,朱溫也在窺望。
自從戰敗之后,梁軍一掃其驕悍之氣,變得腳踏實地起來,淮南風云還未激變,唐廷與汴梁的暗戰已經展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實力有能力分食淮南的,也就汴梁與大唐兩家而已。
其余的錢镠、鐘傳最多也就吞下一兩座城池,還要承擔巨大的風險。
李曄在聯絡李神福、李承嗣、朱瑾等人,朱溫同樣在籠絡李神福、臺濛等江淮宿將。
而此時的魏博節度使從羅弘信換成了羅紹威,羅弘信早在乾寧五年時離世。
朱溫為了籠絡羅紹威,以長女安陽郡主下嫁羅紹威之子羅廷規。
鎮守天下第一號刺頭的魏博,羅紹威也急需外援鞏固自己的地位,魏博牙兵殺起節度使起來,跟殺雞宰鴨沒什么區別,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親如一家,梁軍動不動就協防魏博。
所以,盡管劉仁恭有窺伺淄青之意,卻遭到羅紹威的強力牽制。
魏博兇名在外,即便是如狼似虎的劉仁恭,也要掂量掂量,加上契丹人頻頻前來復仇,劉仁恭不得不將目光移回北方。
而此時李克用,在前年進攻洛陽受挫之后,也受到契丹人與達怛人的騷擾,只能陳兵雁門,訓練士卒。
北面就這么詭異的平靜下來。
南面最有實力者無過于錢镠。
不過在唐廷和汴梁的使者同時到達杭州的時候,錢镠誰也不得罪,也絕不表態,整日泛舟于西湖之上,糾合一幫文人雅士推杯換盞。
與錢镠的閑適不同,淮南大將李神福卻整日如坐針氈。
作為楊行密的元從故舊,他大概是最忠心耿耿的,眼看淮南擊敗強敵,將要趁勢而起的時候,楊行密卻去了。
淮南格局瞬間變換。
楊行密在固始彌留之際,還拉著李神福的手,要他盡心扶保楊渥,伺機鏟除朱延壽。
可以說,有李神福坐鎮,楊渥的大位絕對是穩的。
一個父親能為兒子做的都做了。
李神福也一直把楊渥當子侄看待。
只可惜這個十六歲的子侄,沒有把他當叔父看待,反而親近府中宵小,江淮烏煙瘴氣,李神福數次勸諫,都泥牛入海,還把淮南最有力的盟友得罪了。
也不知受了誰蠱惑,要收攏兵權。
接著便是楊渥屠王茂章滿門,淮南風云驟起。
李神福也算是看清了楊渥的為人,根本沒有繼承淮南的德行。
“汴梁承諾大人為淮南節度副使,侍衛親軍都知兵馬副使,南面招討使,統領江淮水軍!”眼花繚亂的官爵,讓李承鼐眼睛中冒著光。
李神福卻面沉如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淮若破,我等皆是喪家之犬,寄人籬下,朱全忠反手就能奪走一切,且你我父子深受楊氏重恩,豈能鼠首兩端?”
李承鼐拱了拱手,“皇帝也來信了。”
李神福面色動了動,長嘆一口氣,“不看了,傳令明日起兵,討伐朱延壽!”
“大人!”李承鼐急道,“楊渥倒行逆施,昨日誅王茂章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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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今日攻朱延壽,又豈知他明日不會攻打我等?”
“你好大膽子,居然敢直呼主上名諱!”
“大人對楊氏忠心耿耿,卻不知軍中有幾人如大人一般,自楊渥承襲大位以來,屢次克扣我黃頭軍糧餉,大人難道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嗎?”李承鼐義憤填膺。
李神福一怒而起,雙目如劍,“天下人皆叛楊渥,獨我李神福不叛!來人,李承鼐蔑視主上,重打二十軍棍,罰去霍山戍守!”
霍山在大別山的北麓,與鄂岳黃州一山之隔,也是唐軍進入壽州的關卡。
李承鼐被拖下去的時候,還在連聲大呼,“大人何必為他陪葬!”
李神福閉目不言,只聽著堂外噼噼啪啪的聲音。
翌日,李神福留劉存一萬水軍五千步卒守固始城,自引兩萬黃頭軍東行,支援楊渥。
江淮如此暗流涌動,楊渥恍若未覺,兩眼盯著壽州城。
這是他父親楊行密臨終的密語:朱延壽必反,我兒當謀定而后動。
所以楊渥才耐下性子,沒有第一時間找壽州的麻煩,而是先辦了不服自己的王茂章。
他覺得一切都如他計劃的一樣的進行,只要攻下壽州,江淮境內還有誰不服他?
就連朱溫都只敢在江北坐視。
“誰先砍了朱延壽的腦袋,本王就封誰為都知兵馬使!”楊渥在城下瘋狂咆哮。
盡管城下的尸體堆積了一地,他絲毫不覺得心痛,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聽聞黃頭軍來援,楊渥眉頭一皺,下令道:“傳令李神福駐扎霍邱,此城,本王親自攻之!”
在他眼里,李神福跟徐溫一路貨色,終日喋喋不休,對他挑三揀四。
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大王圣明!他們這些老將,就是見不得大王立功。”近臣盧文浣奉承道,身邊還有一眾近侍附和。
“去去去,本王雄才大略,豈是你們所知?”楊渥大笑,沾沾自喜。
在他的親自督促下,攻城越發激烈起來。
楊渥許以重賞,又下令斬殺攻城不力的士卒,連李承嗣、朱瑾的騎兵部眾都受到斥責。
只是無論淮南軍如何奮勇,壽州城依舊屹立不倒。
很多守城青壯抱著淮南軍墜城同歸于盡。
城下的尸體日益累積。
讓梁軍磕的頭破血流的壽州城,也讓淮南軍頭破血流。
淮南軍士卒軍心都在這場戰爭中消磨。
而朱溫看著淮河之南的烽火,終于笑了。
這可能是他戰敗的一年以來,第一次大笑。
“大王,時機已經成熟!”王茂章臉上帶著滔天的恨意。
此時的他改名王景仁。
“孤本以為天命已去,沒想到淮南自亂,才知天命從未離去,此戰,當報仇雪恥,傳令諸軍,攻入江淮之后,但有不降者,雞犬不留,淮南之錢糧,皆為諸軍之私財,淮南之子女,皆為諸軍之奴婢!”朱溫同樣咬牙切齒。
身后,幾十名汴將如狼群一樣肅立,眼神逐漸嗜血而猙獰。
“必破淮南!報仇雪恨!”
狂風自廣袤的中原大地而起,帶著一絲絲的血腥氣,吹入淮河之中。
淮河岸邊,朱溫的猩紅色披風獵獵作響。
李振衣袂翻飛,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