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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曄此時的心情無疑是復雜的。
大唐就像他的親生兒子一樣,花費無數心血,一天天看著他長大、強壯。
卻忽然有一天,出現了一個競爭者。
皇權之爭奪,不論父子。
李唐家的這種事情發生的太多了。
在回中土內卷與留在西土外擴之間,李曄選擇了后者。
毫無疑問,李祎是個野心家,自始至終都沒變過。
可笑的是,李曄居然相信自己能控制他,轉變他。
他挑的時間太好了,正是在東西決戰的關鍵時期。
這個二手兒子對李曄的了解,在一定程度上超過李曄自己。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次試探。
李曄選擇隱忍。
若是真想動他,也只是一道詔令的事。
但必然會引起大唐帝國的全面動蕩,大唐全面復興的進程會受到影響。
每個人都會成長,每個勢力也會。
離開長安的這兩年,李祎的勢力已經成長起來。
他們絕不愿放棄到手的權力。
權力之爭,歷來不死不休。
李曄只希望穩住他們、穩住李祎、穩住中土……
讓大唐能在西面再多向前走一步。
大食聯軍退兵之后,李曄立即啟程,率兩萬步騎進入玉龍赤杰,為接下來的一場大戰做好準備。
最先到來的是一萬烏古斯騎兵。
烏古斯的構成其實相當復雜,原本是突厥汗國中反抗阿史那氏的聯盟,烏古斯的本意就是部落、聯盟的意思。
多年以來吸收葛邏祿人、可薩人、薛延陀人、拔野古人等等。
烏古斯與當年縱橫河隴的嗢末一樣,更像是一個地域名稱。
雖然一直以來都處于大唐的外圍草原,但畢竟還在華夏文明圈之中。
與西化的可薩汗國有本質的不同。
加上基馬克人活生生的例子在,讓烏古斯人頓時清醒了許多。
所以才會接受李曄的詔令。
而劫掠富饒的可薩汗國,令他們心馳神往。
上下同欲者勝。
共同的利益,讓他們愿意成為大唐的馬前卒。
這一萬騎兵,雖然裝備破破爛爛,但人人龍精虎猛,顯然是烏古斯下了血本。
里海東岸,隨著可薩人、羅斯人、欽察人的到來,李嗣源逐漸變為守勢。
雙方都很謹慎,只有小規模的騎兵互相撕扯。
一個月后,李圣天率領一萬步騎而來。
唐軍在兵力上的劣勢得到緩解。
而就在此時,李嗣源失利的消息傳來。
可薩主力與李嗣源對壘,五千羅斯海盜與三千拜占庭水軍憑借里海繞到李嗣源之后,南北夾擊,李嗣源措手不及,河東鐵騎拼死一戰,折損三千余將士,高思繼高行周父子接應,才堪堪殺出重圍,撤回咸海東岸,依托花剌子模才勉強穩住陣腳。
旋即上表請罪。
李曄好言安慰,勝敗乃兵家常事。
李嗣源兩萬人力敵近十萬人,能拖延這么時間,已經不容易了。
若是兩個月前可薩大軍突入花剌子模,與南面的薩曼人、西面的大食人互相呼應,大唐就會陷入戰略困境。
現在不一樣了,劉知俊反攻高原,楊師厚反攻大食,都是捷報頻傳。
李曄也能放開手腳,來咸海會一會不可一世的可薩人。
其實原本,大唐算是西方陣營的潛在盟友。
擊滅薩曼國,等同于解除了可薩人東南面的威脅。
但正處于強盛階段的可薩人想來爭奪花剌子模的地緣,李曄也想推進到里海之濱,就讓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了。
只能通過武力解決。
使功不如使過,李曄力排眾議,還是以李嗣源為里海招討使,高思繼、高行周、李圣天副之,還壓上柴再用的黑云長劍都。
只留親衛都與七千神羽軍留守玉龍赤杰。
可薩人大勝一場,士氣回歸,氣勢洶洶東進。
李嗣源再退,將咸海西北拱手讓出。
拜占庭水軍與羅斯海盜故技重施,包抄李嗣源之后,試圖把李嗣源留在咸海西南。
李嗣源接戰七陣,皆不利,連敗七場,被可薩人一直推到里海之南,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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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赤杰只有兩百里。
軍中逐漸紛紛上表彈劾李嗣源畏敵如虎。
若不是唐軍軍紀森嚴,李嗣源的腦袋早被部下砍了當球踢。
李曄也驚訝起來。
按道理,河東鐵騎加上高思繼、高行周、柴再用這些猛人,不該如此拉稀的。
難道可薩人真這么牛叉?
還是李嗣源被打懵了?
弄得李曄心慌不已,再退就是玉龍赤杰了。
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都葬送在玉龍赤杰了。
關鍵自己是大唐皇帝,是此次西征的靈魂,若是先棄城跑路了,對唐軍的士氣無疑是一次重擊。
而臨陣換將,自古就是兵家大忌。
長安。
李祎聽完武元登的匯報,臉上全是感動之色。
他很清楚李曄那句話背后的意思。
一個皇帝能容忍太子到這個地步,算是古今少有了。
“今后你留在孤的身邊!”李祎大加籠絡。
豈料武元登拱手道:“陛下在西域苦戰,臣實無心思在長安安享富貴,愿赴西土,再為陛下一戰。”
李祎贊嘆道:“真忠直之士,孤準了。”
“多謝殿下成全,臣告退!”
大殿中只有李祎,不過臉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武元登的退下后,宗正卿李晏稟報,“殿下,遼王李深與渤王李洺在尚學四年,已然到了就封的年紀。”
李深與李洺是前廢太子李裕的孩子。
也不知什么時候,民間有種流言,將花蕊夫人、前廢太子與現太子之舊事串聯在一起,編出很多版本的故事。
古往今來,這種皇家秘聞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太子李祎監國的這兩年,流傳越來越廣,其中秘聞天花亂墜,比評書中的傳奇還要離奇曲折。
李祎深為不喜。
作為大唐帝國的繼承者,將來的九五之尊,身上當然不能有污點。
所以李祎從骨子里不喜李裕一脈的人。
由己度人,李深與李洺一定也不喜自己。
不,不是不喜,說不定是憎恨。
這是一個潛在的巨大隱患。
“就封之事,日后等父皇回朝再談,眼下多事之秋,二人還是留在尚學多學兩年。”
李晏也是皇族中人,按輩分還是李祎的叔父,但為人一向茍且懦弱,才被弄到了宗正寺,掛名了個宗正卿。
見太子反對,也就不敢說話了。
李深、李洺二人就被留在了長安,對他們的看管也變得更加嚴格。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他二人無權無勢,無力反抗。
但他們的姑姑卻忍不下這口氣。
大唐的公主們,絕不是傳說中溫婉動人,端莊大方。
平原早年嬌生慣養,李裕與皇后過世,除了皇帝,也就兩個侄兒是她的血親。
平原的不滿,差不多也就是右威衛大將軍周云翼的不滿了。
無論周云翼愿不愿意承認,他都是前廢太子李裕一脈的人。
作為皇帝的親信和女婿,自然對長安之事大為不滿。
張承業、李巨川、韓偓、趙崇凝都是顧命之臣。
李祎還沒登上皇位就如此對待他們,以后又會怎樣對付自己呢?
而在此時,北平府忽然傳來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左驍衛大將軍、鄧國公李筠麾下部將王檀被太子心腹孟知祥當街鞭打。
鬧得北平府人盡皆知。
王檀是什么人?
曾為逆梁踏白軍副指揮使,為李思安的副手,勇出諸將。
淮西大戰,是他率先歸正,為唐軍打開攻打汴梁的缺口。
只不過在與李存勖的夾河大戰中,被周德威擊敗,客觀上造成猛將郝摧的陣亡,因而受到貶謫,調入李筠手下為中將軍。
而孟知祥當年為李存勖的心腹,即便現在同為唐臣,雙方也是彼此看不上。
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孟知祥被太子賞識,扶搖直上。
王檀卻坐了冷板凳。
表面上似乎是孟知祥與王檀的個人恩怨。
但其中的深意就不得不引人遐想了。
任何時代,都不缺乏嗅覺靈敏之人。
周云翼忽然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