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在如今這個時代里,“八旗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并非一句空話,而是大明軍隊屢戰之后得出來的一個結論,亦或者說相對于目前腐朽無能的明軍而言,八旗兵個個幾乎就像開了無雙一般。
從薩爾滸之戰一直到松錦大戰,真正八旗兵的總人數無非也就那么寥寥四五萬人,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漢軍營,因此當時大明朝在對滿洲的戰爭中,但凡斬首一級就有高達三十兩的賞銀,可即便如此,明軍也極少能斬獲滿八旗首級,因此有不少人為了賞銀殺良冒功。
而在這四五萬八旗兵里面,戰斗力最強的便屬于紅甲兵和白甲兵,堪稱八旗精銳中的精銳,光是從他們的選拔制度里面,就可以看出些許來。
八旗乃兵民合一的軍事制度,每個成年旗丁都需要進行各種考核,其中合格者才能成為正式的步甲,而優秀者才能當上馬甲,然后在戰場上以斬首為功,其中斬首一百級才能穿紅甲,而紅甲當中只有騎射雙絕者才能成為為巴牙喇,即白甲兵。
因此在嚴格的層層選拔下,導致即便如今的滿洲,白甲兵的數量是非常稀少的,通常一個一千五百人的甲喇里只有三五十個白甲兵,而以戰力最強的兩黃旗當中,白甲兵也就二百多人。
聽到吳襄說五個白甲兵就能殺光他們五十個家丁時,朱慈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并不是懷疑這個老兵頭的判斷,而是在計算一筆賬,他到底需要練出多少精銳,才能真正跟滿洲硬碰硬呢?
這不光是一個數學題,也是攔在他朱慈烺未來人生的一道關鍵門檻,畢竟八旗將來一定會成為他的主要對手。
在原本的歷史上,滿清最終成功的統一了天下,朱慈烺不會認為自己逃到南方以后就能高枕無憂,他眼下還只是一只被人追逐的兔子,只有成為真正的獵人,才能在猛獸的爪子下保住自己,甚至反殺猛獸。
見朱慈烺陷入沉默,吳襄還以為把對方嚇到了,便笑道:“千歲爺,眼下自然不用多擔心,這滿洲畢竟屬于關外,他們根本就進不來,到時候一旦南遷了,就讓流寇跟韃子們狗咬狗去吧。”
朱慈烺笑了笑,他順著吳襄的話頭說道:“岳丈,先前我的提議,可曾跟平西伯有過商議?咱們眼下即將就要南遷,卻仍不知岳丈和平西伯到底是什么想法。”
吳襄長長嘆了一口氣,他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朱慈烺,才低聲道:“這件事臣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如果能夠跟著千歲爺南遷,臣到底也能做一個江南富家翁,說起來也還算不錯了.......可是犬子以為,眼下他鎮守山海關,即將入衛京城之際,似乎有些不忍心背離遼東父老.......”
朱慈烺神色絲毫未變,這個回答也的確在他的考慮范圍內,因此他絲毫不慌不忙,笑道:“三萬將士數十萬家屬,若是真要陡然離開遼東,似乎的確沒法跟父老鄉親有所交代,平西伯有此顧慮,我以為也是應該的。”
“那.......千歲爺........”吳襄試探著問道。
朱慈烺心中冷笑,他繼續說道:“平西伯若是愿意留在遼東,我也不會反對,故鄉難離舊情難舍也實屬正常,畢竟守土即守家,平西伯在遼東父皇心里也是放心的,可是我以為,岳丈和三哥還有月英妹子不妨就跟著我南下好了,到時候吳家不管是在遼東還是在江南,都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如何可好?”
“好,這點自然是好,倒是讓千歲爺費心了。”吳襄臉上露出大喜的神色,這是他考慮了很長時間才得到的萬全之策,畢竟老吳家是需要在三個雞蛋上跳舞的,可不能有絲毫的差池。
朱慈烺自然不會讓他們白白跟著走,笑道:“岳丈,可是眼下南下終究有些不太平,既然平西伯不愿意南下,不如就調集一些精銳出來,交給岳丈來統率,護佑父皇和我南下可好?將來若是有變故,岳丈手中有兵,我心里也會放心一些。”
“此話倒也不錯,畢竟京營里的兵著實不堪用.......”
吳襄想了想,他覺得這個主意的確不錯,便拍著胸脯道:“千歲爺放心,犬子麾下少說也有三千家丁,到時候撥出個八百人倒也不難,再加上我吳家老宅現在的二百多家丁,一千人總是能湊齊,這些帶著南下也的確夠用了。”
朱慈烺微微松了一口氣,這第一筆天使投資總算是忽悠來了,只要有一千吳家家丁,再想辦法從勛貴里面湊個千把人,到時候南下的基本班底也就差不多夠了,而有了這些人,他后續的計劃也就能正常展開。
不過在此之前,對于吳家他只能多加籠絡才行,因此朱慈烺笑道:“岳丈,我瞧著月英也挺喜歡的,不如就讓她先留在端本宮吧,到時候到了南京之后,我自然會向父皇奏明此番吳家的功績,到時候月英也就能順理成章的當上太子妃。”
吳襄連忙點頭,他笑道:“臣出身粗鄙,家教不嚴,以致于有吳三鳳這種逆子,可是月英是臣從小看她長大的,也延請了不少知書達理的先生教她念書寫字,門風亦甚為嚴謹,如今便托付給千歲了。”
“哪里哪里,該是我向岳丈道謝才是。若非有岳丈,我也難以同月英這般的好女子相伴終老,將來宮中內外大事,還需岳丈指點一二。”
朱慈烺臉絲毫不紅地說完了一大堆吹捧之詞,他目光中透出幾分真摯的味道,似乎已經遇到了非她不娶的真愛一般,讓吳襄不由得大為寬慰,他甚至都打算多給太子一些幫助,比如家丁什么的多給上幾個。
.........
很快,朱慈烺便將吳襄和他的小舅子吳三輔給送走了,至于吳月英則留在了端本宮中,暫時成為了朱慈烺的身邊人,至于相關的名分則是日后再說。
吳月英好奇地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少年郎,卻是心中暗自生了幾分歡喜,畢竟來之前也不清楚太子到底長啥樣,多多少少便有些抵觸,可是如今見到了帥哥朱慈烺,那些埋怨自然也就煙消云散了。
朱慈烺也趁著機會瞅了幾眼吳月英,只覺得對方的長相確實頗為出眾,至少比他這輩子見過的女人都要漂亮許多,心里對這樁飽含利益的婚事也就少了幾分抵觸,不過二人之間的關系比較復雜,他有些話卻是要提前向吳月英說明。
“月英,你我嚴格來說已經是夫妻,只是我畢竟身為太子,有些事情卻不能自作主張,咱們的婚事將來只能等到了南京以后,由父皇下詔方能正式成立,不過你放心,此事我必當促成,在此之前,我絕不碰你一根手指頭!”
朱慈烺抓著吳月英的小手摸了又摸,只覺得光滑無比白皙如蔥,心中卻是有些舍不得,不過面子上卻是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倒是讓吳月英有些詫異。
吳月英忍住害羞沒有抽回小手,而是低聲道:“一切自當由千歲爺做主,妾身自無不可。”
“好好好,只要你有這個心思,我將來自然不會虧待你。”
朱慈烺強自忍住口水,又依依不舍地摸了幾下小手,才毅然決然地站起身子來,道:“我先給你派遣幾個宮女伺候著,要是還有什么別的需求,也可以盡管跟他們提,如今我還要忙著南遷的要務,就先不陪你了。”
吳月英低聲道:“千歲爺自然是要去做大事的,妾身心里明白得緊,只是千歲爺還需多加休息,不要操勞過甚才是。”
朱慈烺微微一笑,他雖然也是好女色的平常人,可終究不是那種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的人物,至少眼下對于他來說,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而此時腦海中的朱重八卻是微微一笑,他很顯然明白了朱慈烺眼下最大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