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
崇禎神情復雜地望著站在面前的朱慈烺,眼神中透著些許異樣,說起來自從太子祭祖之后,他就感覺似乎一切都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特別是朱慈烺,仿佛就像......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一樣、
特別是前兩日的廷議,朱慈烺在眾目睽睽之下悍然讓人斬了光時亨,強行促成了南遷之議,這固然符合崇禎的想法,可是朱慈烺的作為在他看來卻顯得太過于暴烈,甚至有些沒把他這個父皇放在眼里。
如今聽說朱慈烺又在鼓搗什么募兵之事,這讓崇禎心頭隱隱有些不快,不過神情并沒有表現出異樣,裝作一副淡然的模樣,道:“皇兒此來,可有要事?”
朱慈烺雖然在心里看不上崇禎的能力,可是表面上卻是畢恭畢敬,他跪在地上低聲道:“兒臣眼下特地前來稟告父皇,兒臣已經在城中募集五百壯士,屆時南遷之時他們也能起到一二作用,兒臣不敢隱瞞父皇,特來稟告。”
對于這所謂的五百壯士,崇禎一點都不放在心里,他雖然不知兵,可是也知道這五百未經訓練,且甲衣兵器都未齊全的壯士,在戰場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放在南遷的隊伍里也是一個水花都打不起來,根本構不成什么真正的威脅。
真正讓崇禎在意的問題,其實還是太子本人,如今見太子沒有絲毫的隱瞞,他心里隱隱也松了一口氣,笑道:“朕知道了,皇兒有此振奮之心,朕自然也不會阻攔。若是練兵有所缺少的,可以去找王承恩索要。”
朱慈烺心中暗喜,他知道王承恩已經開始提督城守一事,這下兵器甲衣和糧食什么的多多少少也能解決一部分,便恭敬有加地說道:“有了父皇這句話,兒臣倒也省下心了,不過此營雖立,卻沒有真正的名字,還請父皇賜下。”
讓崇禎為新營取名,這也是朱慈烺想的一個小花招,至少可以讓對方多多少少放松些許警惕,用一個虛名換取更多的好處,實在是太值了。
當然,這也要看皇帝稟性,如果是朱重八這種好實務厭虛名的皇帝,這一舉動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可是像崇禎這種面子勝過一切的生物,朱慈烺這一舉動正好是讓他心中有些暗爽。
“唔,眼下我大明雖然即將南遷,可是將來終究是要北伐故都,收拾舊河山,重定大明江山,朕以為......不如就叫北伐營如何?”
崇禎帶著一副趕緊來夸我的神情,定定地望著已經有些哭笑不得的朱慈烺。
好家伙,都被人趕著南下逃跑了,還擱這北伐呢.......這名字似乎充滿了些許黑色幽默,卻是讓朱慈烺尷尬地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就反映過來,立馬裝作一副精忠報國的模樣,眼睛硬生生擠出了幾滴眼淚。
“父皇,兒臣謹記父皇教導,必當全力以赴,為我大明之北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崇禎還不知道朱慈烺的演技已經上升了幾個級別,他很快就對朱慈烺的戒心徹底放了下來,只以為朱慈烺前番表現只是太過于焦慮之故,如今看到朱慈烺這么懂事,就又重新當回了他的好爸爸身份。
“皇兒也不必過于勞累,將來從長計議便好......對了,你母后想見見你,你等會去你母后宮里看看吧。”
見到崇禎要端茶送客了,朱慈烺連忙低聲道:“啟稟父皇,兒臣前來卻是還有一件事要向父皇請教。”
“什么事?”
崇禎剛剛當回了好爸爸的身份,對于朱慈烺的包容心自然大了許多,頗為感興趣地詢問道。
朱慈烺卻是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起來,偷偷瞥了一眼崇禎的臉色,才低聲道:“父皇,眼下南遷之事雖然議定,可此事卻似乎無人牽頭啊.......”
“哦,這件事眼下是魏藻德來牽頭,還有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允禎、英國公張世澤這些人負責,怎么了?”
崇禎渾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在他看來南遷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具體的事物自然是由底下的人辦好就行,到時候他只需要帶上一家老小連帶著妃嬪們跑路就行了。
然而這正是最讓朱慈烺擔心的,原因無他,以上這些人不光是能力也好,還是忠誠度也好,似乎都不是那么讓人放心,特別是他們的政治立場,可并不是強烈贊成南遷啊......
魏藻德就不說了,這貨就是一個貪生怕死還怕事的官僚,指望他排除萬難立馬阻止南遷是絕無可能的,而其他的大明勛貴呢,也都沒有與國休戚的自覺,在原本歷史上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人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投降李闖了.......
特別是那個成國公朱純臣,作為靖難名將朱能的子孫,這貨一點也沒遺傳到朱能的本事,反倒是在城破之后獻齊化門,還跟著前首輔陳演一塊向李自成上表勸進,結果還被李自成給宰了,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朱慈烺絕不會將自家的身家性命交在此人身上,便勸道:“父皇,兒臣以為此舉多有不妥,此輩數人為自家榮辱所困,皆不贊成南遷,如今父皇縱使強行安排,只怕他們也會陽奉陰違,如今軍情如火,闖逆正馬不停蹄趕來京城,豈能縱容此輩拖延下去?”
“兒臣以為,為我大明江山計,還請父皇能夠將南遷一事委托兒臣之手,并其余贊成南遷大臣襄助,如此方能一保完全。”
“這.......”
崇禎不由得有些猶豫,他心中的確對魏藻德這些人成天扯皮有些厭倦,可是如果就這么把南遷的事情全部交給太子,似乎也有些不妥,卻是讓他有些猶疑不決。
腦海中的朱重八頓時冷笑道:“哼,大明有此等優柔寡斷之君,焉能不亡?咱當年做事要是這么慢吞吞,只怕早被陳友諒此輩給滅了!”
朱慈烺心中知道事情不會這么順利,倒也沒有太過于失望,因為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殺手锏,道:“啟稟父皇,太祖皇帝老祖宗當初給兒臣托夢之時,曾認定南遷之事需由兒臣所行,方能順利實行,如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不是兒臣負責,到時候說不定還會繼續托夢呢!”
崇禎頓時有些頭疼,他最怕的就是朱慈烺老是把老祖宗掛在嘴上,畢竟他崇禎一直都把太祖皇帝掛在嘴上,那么眼下太祖皇帝給太子托夢,那你是不是得聽?不聽是不是就是違背太祖皇帝的意愿?真要誤了大明江山,到時候誰來負責?
要是天天像這么一套孝子三連下去,任誰也受不了,可偏偏崇禎還不能輕易質疑,一旦質疑太子所說為假,那是不是就說明天命有變?而如今的大明朝可經不起這么折騰。
朱慈烺心中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一半,當下便繼續道:“父皇若是擔心兒臣太過于年幼,不妨派王伴伴來輔佐兒臣,到時候南遷但凡有任何決議,有了王伴伴在一旁盯著,父皇多少也放心一些。”
站在一旁的王承恩頓時心頭一顫,他并不是那種喜歡攬權的太監,對于崇禎的忠誠也是真心實意的,因此不免有些擔心,這件事會不會讓多疑的崇禎懷疑自己,要是這樣他可就完蛋了。
不過好在崇禎對王承恩的信任也是經過了考驗,他并沒有懷疑王承恩在跟太子搞陰謀詭計,反倒從心底認為太子這個建議可行,畢竟相比起前朝的那些大臣們,崇禎還是更相信自己身邊的太監一些,再說王承恩手里還握著一只南海子凈軍,南遷之事交給他倒也能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朕也就允了,那就由你牽頭負責,王承恩從旁督導,左都御史李邦華、左中允李明睿從旁協助辦理。”
“是,多謝父皇。”
朱慈烺心中大喜,總算是沒有白費了諸多口舌,這才是他真正想要謀求的東西,只要他能掌握南遷的大權,才能真正全面鋪開計劃,到時候很多事情也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更關鍵的是,到了這一步,他才真正有跟吳家合作的實力,而不僅僅只是一個空頭太子。
當然,京城的那些大臣和勛貴們,也要提前感受他朱大太子帶來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