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方世界之時，孔寒安曾疑惑過。
修士，修的是什么。
彼時，有人告訴他，修士修煉，修的是長生。
但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塵土。
修士的壽命終歸有限。
于是，他們求道，以法則與道加于己身。
可有得便有失，這是世間不變的真理。
掌控了大道與權柄，就要被人崇拜信仰。
而接受了信仰，就會影響到自身，終歸還是需要轉世。
孔寒安曾經一直很好奇，既然神會轉世，那為何不顯于世？
后來，有人告訴他，人間的圣人便是神的轉世。
可這也不太對，大道三千，旁支數也數不清，掌控了道便可為神，那為何人間圣人只有兩個？
后來，他見識到了孔圣的謀劃，也見識到道圣道法超絕。
又有人告訴他，并不是所有神轉世，都能稱為圣人。
可如此多的神，如此多次轉生，終歸不少了吧？
縱觀這方世界的歷史，圣人也沒多少。
孔寒安心中又有疑惑，那么多神明，去哪了？
直到馬王爺轉世，孔寒安得知了晬天。
馬王爺會選擇轉世入晬天，其他的神是否也會如此？
天界近道，晬天的嬰兒本就資質比凡人好，神明要轉世，不用在人間苦苦尋覓轉世的對象。
時間流速也不同，還能催熟。
是孔寒安，他也愿意去晬天。
神人入凡間，掠奪凡人，就是為了……養豬。
這樣真的好么？
孔寒安雖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圣人，也常常做一些坑蒙拐騙的勾當，但他也有自己的三觀。
他看不慣如此。
在他看來，信仰，修煉，為的是自身思想的清澈通達，為的是自己的安寧。
而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所以他想問一問。
問問已經展現了圣人之姿的孟愈，問一問自己那個便宜叔叔孔圣，問一問那個通天徹地的老人。
什么叫長生，為什么要修這個長生？
人仙境很強么？
好像是很強。
但孔寒安砍過的神太多，仙之于他，也不算什么了。
那仙人被天罰劍穿過，滿臉不可置信，他如同被蚊香熏過的蒼蠅一般，在天上一陣搖晃，最終墜落于地。
黎三早已替孔寒安將劍取回。
孔寒安劍指千機城。
“沖鋒，給孤掃清前方的阻礙！”
妖魔鬼怪們轟然應諾，宛若脫韁的野狗，沖向了千機城。
孔寒安砍了仙人，已經相當于代表了他和他身后鬼物的立場。
又有仙人試圖向孔寒安靠近，但千機城內，很快有黑影射出，將他們逼退。
也有一些亡靈與士兵從城下向孔寒安靠近，妄圖阻擋。
可地府兵鋒，是他們阻礙的了的么？
地府的臨時工們為了轉正，可是什么黑鍋都敢背的呀！
更何況這也不是黑鍋，只是殺人罷了。
鬼仙飚還在考察期，他獰笑著掀起了巨風，讓城頭的墨家子弟們一陣失神，宛若看到了當時天傾的大風。
大風之中自然有黎更族的身影，與修羅交戰，已經養成習慣的地行夜叉們下意識的配合了起來。
狂暴的妖風之下，牛馬踩著綠油油的妒火發起了沖鋒，其間時不時響起了狗吠。
還有修羅，踩著別扭的舞步，在戰場中穿梭。
不論是三頭六臂還是雙頭四臂，那別扭的姿勢總能從詭異的角度傷到人。
幾個鬼王境修羅法相雖然有些忌憚天上的仙人，可跳支舞助助興，總不過分吧。
嫌我們跳的不好看，那是你們沒欣賞水平。
有本事你們來打我們呀？
沒看到你們道友被我們家王上一刀砍了？
孔寒安沒想到自己被狐假虎威了。
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馬二背上，任由馬勉馱著他緩緩向前。
身側有無數妖魔鬼怪越過他，也有載著亡魂俘虜與傷員的鬼怪從前線退下。
這不是在冥界，孔寒安只能救治生死簿麾下。
喊殺聲在耳旁逐漸清晰，又逐漸消弭。
大齊處于皇位之爭，國運飄搖，又怎么護得住凡人士卒。
等到孔寒安抵達千機城城門前時，墻下已遍是死狀各異的尸骸了。
馬勉悠悠踩著地上的鮮血，跨過了一地的尸首，行至了城下。
之前遠觀覺得巍峨，如今近看，這城墻修得真是太高大了。
千機城城墻有近百米高，上面雖有火光，但多是守城的士卒點燃的。
攻城的部隊，只是在城下蟻附，并未造成許多麻煩。
也是，如今墨家子弟離開了朝廷的軍隊，他們又憑什么做出登天云梯，攻克這般高墻？
之前，或許只是做做樣子吧。
見到孔寒安行至，有黑衣人在城頭問道。
“來者可是冥府孔府君？”
孔寒安仰頭道：“是我。”
黑衣人又問：“如何證明？”
黎三悄悄出現在他身旁，在他耳邊道。
“如此這般多的妖魔鬼怪都聽命與他，還需要什么證明？”
那黑衣人嚇了一跳，左右再看，卻看不見說話者是誰。
黎覓海早已融入風中，帶領著黎更妖群，卷著一眾鬼修，入城為黑白無常助戰去了。
孔寒安已走到了城下，生死簿已經開始為黑無常治愈傷勢，想必不久便能蘇醒。
黑衣人回過神來，也不知他做了什么。
城墻一陣轟隆巨響，城門向兩邊收縮進了城墻之中。
黑衣人的聲音自城門門洞內響起。
“孔府君莫怪，我是墨家墨翟，我們墨家子弟平日里多以器械為伍，腦子有些僵硬，請府君與您部下進城吧。”
所以怎么說他腦子有些僵硬呢，地府麾下都是妖魔鬼怪，這般邀請，也不怕嚇著城里的人。
揮了揮手，孔寒安給地府麾下下達了指令。
“大部隊撤回冥界吧，城內有黎三和鬼修們便夠了。”
走入門洞，孔寒安由衷的發出了一聲贊嘆。
“你們墨家好厲害！”
早在看到孔圣牛車的時候，孔寒安便有猜測，這世間墨家的技術，或許已經十分先進了。
可他從未想過，這城門里居然都是機械！
這是修仙的世界，一個多月建起一座雄偉的城市，勉強說得過去。
可門洞里的，遍布了各種木制與鐵質的機關齒輪，簡直讓文科生孔寒安看得頭皮發麻。
修仙的世界，看到了一座機械感十足的城市，怎么能不讓孔寒安驚嘆。
墨翟的聲音在門洞內響起。
“孔府君過譽了，請您在前方的沉重鐵上停留片刻，千機城會接您進去。”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孔寒安聽懂了，又沒聽懂。
他低頭，看到了地面上有一塊幾平方米的鐵皮。
拍了拍馬二，馬勉會意，走了上去。
還未站定，整座千機城抖了抖，發出了一聲轟鳴，門洞內齒輪開始瘋狂旋轉。
馬勉嚇了一跳，可很快，它不得不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穩住身形之上。
它踩上的那塊鐵皮，居然開始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