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城的西面,焰騰騰的浮沙之上:一支上千魔的駝隊正在原地修整。
已是天罪大漠的七月,雖處深夜。但是,一陣陣的熱浪依然如流火般炙烤著天地,誓要將這片古老的土地冶煉成熔爐。
連駱駝也受不了熱氣的蒸騰,正七歪八倒地伏在沙漠上,喘著厚重的粗氣。
廣袤的沙海無垠無際,鵺魔一族的族長鵺嵬將雙手埋在沙間,將探測范圍擴散到了百公里之外。頭上包裹的白色麻布,早被沙塵所模糊。
看來,鵺嵬的意識已經離開了魔軀。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然不知。
鵺嵬的身邊,一個蒙著面紗,戴著頭巾的紅衣魔女一邊抹了把香汗,一邊輕輕拍掉了鵺嵬背上的黃沙,邊拍邊抱怨道:“熱,好熱,熱死我啦!這七夜是建在火山上的嗎?哼!等回到了鵺勐城,本小姐非得狂灌幾天幾夜的冰樨露不可。”
這時,一個聲音沖著隊伍最前頭喊道:“鵺瓔大人,天氣太熱啦。兄弟們想請示下您,能不能給口水喝?”喊話的這個魔族,服飾與一眾魔族屬下的灰色不同,他的衣裳是一件藏青色的麻布,拾掇得很清爽,仿佛不曾在大漠中行走過一般。
鵺瓔聞聲轉過頭,皺眉道:“喂!你們是水牛嗎?這半個時辰前才喝過,怎么又渴了?”
藍衣魔族走了過來,賠笑道:“鵺瓔大人,這天氣實在是熱得緊,風沙又大,兄弟們這是第一次行走天罪大漠,著實不容易。您當給我個面子,開個恩——”
鵺瓔盯了藍衣魔族片刻,未了,才依依不舍地將自己駱駝上解下一個水囊拋了過去。天罪大漠干旱而炎熱,鵺魔部隊攜帶的清水有限,飲水的次數被作了嚴格規定。
“七夜蒼晴到底在干什么呢?這接待的,接頭的不來。補給品,好吃的也不送來?虧我們還大老遠的跑來幫他,真是氣死我了。”鵺瓔看向了遠處已在風沙中露頭的七夜天守閣,大大地不滿道。
藍衣魔族并沒有飲,而是將水囊遞向旁邊第一個鵺魔士兵。那個士兵打開蓋子就狂飲一通,鯨吞牛飲之后,才心猶未甘地向后傳去。輪完一圈,水囊兩壁已扁貼在一塊。
藍衣魔族將水囊在手里搖了搖,微一猶豫,就將水囊遞還了回去。
鵺瓔咧嘴一笑:“這呆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在水囊交接的一剎間,鵺瓔飛速地從自己腰冀取出一個小巧的精美水囊,悄悄遞給了藍色衣裳的魔族漢子。
藍衣的魔族漢子遲疑地望向鵺瓔,說道:“鵺瓔大人,我.....我.....我身為鵺魔部隊的先鋒統領,怎么能做這種事呢。要喝,也得將士們先喝。”
這可是鵺魔大小姐的一片心意,卻被這呆子這么生硬地駁回。
眾魔也都留意到了事情的始末,俱是感到好笑。
這統領大人未免也太不諳事了,簡直就是一個鋼鐵直魔,就算拒絕,也不必這么削魔顏面。何況,還是族長的女兒。
但礙于兩魔的平素權威,才都惴惴忍住不敢發出笑聲。
一片寂靜中,鵺瓔滿臉通紅道:“哦,行,你真行!不喝是嗎?那就永遠別喝了。”魔女臉一黑,將小水囊狠狠擲向了遠方。感覺到還不解氣,又一路小跑了過去,撿起水囊竟又扔遠了幾丈。
藍衣的魔族漢子看著氣呼呼的鵺瓔,摸摸后腦勺,心道:“這......這怎么又耍大小姐脾氣了?”
忽然,遠處的水囊竟然又往回飛了過來,眾魔面面相覷,這虛空攝物的功夫也太夸張了吧?竟然在幾丈開外就能吸回來?
“啪嗒”一聲,水囊應聲飛入鵺嵬手中。鵺魔一族的族長打開水囊,一飲而盡:“啊!甘甜無比。我說,阿瓔啊。他不喝,你也別那么糟蹋水啊。”
鵺瓔氣呼呼道:“死老爹,你和他都那么欺負我?行.....行啊.....你們真行。從現在起,誰都別想再喝水了。”說完,魔女便騎上駱駝往回行去,只留下腳腕上那一對鈴鐺清脆地回響聲。
鵺嵬看著女兒漸行漸遠,微笑著搖了搖頭。悅耳的鈴鐺聲中,藍衣魔族走上前來,恭敬地問道:“族長,情況如何?”
鵺嵬道:“默聆啊,這一次的情況可能有些復雜。光七夜城中,至少有五支部隊。而且,五支部隊所散發出來的氣都是不同的。”
默聆忙問道:“族長的意思是說,城中的五支隊伍分屬不同陣營?”
鵺嵬嘆了口氣,說道:“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百公里外的那支人類大軍,正在馬不停蹄的趕往七夜城。”
默聆愣了一下,猛然跳了起來:“族長,百公里外竟然還有一支人類大軍?”
鵺嵬感慨道:“是啊,而且看起來,應該還是人類真正的主力部隊,而離我們最近的那支部隊只是先鋒而已。”
默聆剛想再問,卻聽鵺嵬“噓!”的一聲,這位鵺族的族長身子突然蹲下,將手掌貼在黃沙上感應。
默聆此時也反應了過來,魔軀緊急臥倒,耳朵貼在沙丘上靜靜聆聽。
只聞兩側的沙丘后傳來沉悶聲響,竟似有數千匹戰馬同時發出。鵺嵬豹子一般躍起,喝道:“默聆,通知大家,準備戰斗。還有,派人通知阿瓔趕快到我身邊來。”
“是,族長!”默聆起身就走,邊走邊喊道:“全體都有,上駱駝!”
眾魔都是鵺魔一族的一流高手,反應自也不慢,立刻騎上駱駝,用一字長蛇陣排開。
“難道是敵人預先在沙漠中布置,要將我等一網打盡?”鵺嵬推測道,心中一寒。
他極目向一側望去,由于是仰視的角度,沙丘顯得異常崔巍,仿佛與藍天相接。
第一匹戰馬終于探了出來,騎將一身白衣銀甲勁裝。但是,身段卻是窈窕異常。女性騎將立在沙包頂端,任沙風獵獵拂動,如一棵白楊樹般挺拔。
鵺嵬魔軀一震,他目力極佳,一眼就看到了當先這位女將盔甲背后的兩面指物旗,左旗上寫著:風林火山陰雷。右旗上碼著: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片瞬之后,兩側沙丘后又不停地馳出人類騎兵,排成黑黑的一條直線,一時間竟難以數清數目。
正當眾魔感到頭皮發麻,那名女將抬起了自己的小指,竟然吹了一聲響亮的指哨。
登時,群馬奔騰,沙塵飛揚。這數百騎戰馬兩方交會,竟然絲毫不亂,井然有序地排成騎兵錐形陣列。這群人類騎兵沖鋒之時豪興飛揚,一旦凝成戰陣,卻又沉寂得可怕,連馬嘶也不發出一聲。
鵺魔一族眾魔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但對著這樣的戰陣也臉色蒼白。
冷兵器時代,得騎兵者得天下。號角一鳴,浩浩蕩蕩的重甲騎兵全力沖向敵方陣營,撼動大地的馬蹄聲,給士兵帶來的不僅是傷害,更是心靈深深的恐懼。
無論是生存能力還是集團作戰的優勢都是歷史上最強的。縱馬長距離奔襲、迂回、包抄等騎兵的優勢被發揮到了極致,毫無疑問,騎兵是冷兵器時代的王者。
二百年以后,火器得到了空前的發展,甚至還衍生出了專門的火器部隊和炮兵部隊,騎兵的地位迅速下降。
而再后二百年,當裝甲機械化部隊的出現,騎兵漸漸成為歷史,昔日的英姿已成為無奈的懷舊風景線。
如今,騎兵依然是無敵的。在鐵騎沖鋒,無堅不摧的威勢下,魔道武技顯得是如此的弱小。
不過,凡事皆有意外,鵺魔一族的駱駝騎兵并不懼怕人類的鐵騎沖鋒。
曾經,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馬穆魯克駱駝騎兵是在蒙古騎兵崛起之前唯一,一只讓歐洲重騎欲哭無淚的軍隊。
由于馬匹對駱駝的氣味非常厭惡,很多歐洲騎士還沒來的及與敵人拼上幾刀,就因為馬匹受驚從馬上摔下來了!
而在后勤補給上,駱駝能以稀少的植被中最粗糙的部分為生,能吃其他動物不吃的多刺植物、灌木枝葉和干草,這是馬所不具備的。
馬穆魯克駱駝騎兵依賴沙漠地形,使用著沙漠民族常用的半月形彎刀,裝備著相當嚴密的甲胄。由于所具有的宗教信仰和高昂士氣,他們是一支非常可怕的武裝力量。
據載一支來自埃及的馬穆魯克軍團用誘敵深入的戰法在敘利亞打敗了當時蒙古騎兵,保住了尼羅河流域和北非地區以及駱駝騎兵對陣騎兵的不敗戰記!
直到公元十八世紀拿破侖入侵埃及時,裝備了火槍的法軍騎兵在金字塔戰役中打敗了一支馬穆魯克軍團。
有趣的是,在這個時空下:人類和魔族的這兩支騎兵部隊也是同時在二百年以后共同退出了歷史舞臺。
鵺嵬吐氣開聲,喝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聲音并不大,卻經久不絕地回蕩在天罪大漠中。
只見那名女將策馬游弋在陣前,揚聲喝道:“長孫龍晴。”
“果然。”鵺嵬知道這個人類女子和她的騎兵部隊。
號稱“風林火山,茫關飛騎的神階武者午(馬)——長孫龍晴。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她的騎兵部隊真正做到了:
行動迅速時,如狂風飛旋。
行進從容時,如森林徐徐。
攻城掠地時,如烈火迅猛;
駐守防御時,如大山巋然;
軍情隱蔽時,如烏云蔽日;
大軍出動時,如雷霆萬鈞。
自古就有:夜北鐵騎,橫掃八荒。茫關飛騎,天下無雙。
這位女將正是茫關飛騎的指揮官,名聲也是如雷貫耳,威懾魔界,魔族的長蛇陣中甚至發出了一陣騷亂。
鵺嵬卻臉色不變,笑道:“呵呵,小姑娘。你們茫關的颯馬對我族的鵺鴉駱駝氣味非常厭惡,若是和我們近身作戰,吃虧的恐怕是你們把。”
長孫龍晴一頓,揚聲道:“你說的沒錯。只是若我方萬箭齊發,不與你們近戰呢?”說完,她陡地從背后掣出九翎蒼龍弓,開弦如滿月,箭去若流星。
“嗖的一聲”,已聽得一聲哀嘶,一只鵺鴉駱駝被疾勁的箭矢從胸貫入。駱駝轟然倒地,氣息有進無出。
塵埃之中,那名駱駝的主人——一個年輕的鵺魔戰士面色一陣蒼白,心道這一箭若是射中了自己,那結果又會如何?
一陣沉寂后,默聆越眾而出,揚聲道:“兄弟們,別怕。隨我沖鋒!殺——”
長孫龍晴臉色一緊,冷笑道:“哼,魔族的渣碎們,今天,定叫你們埋骨天罪大漠。”
話音剛落,她將長弓一舉,陣列迅速移動,數千茫關飛騎沿著圓弧開始畫圈,將鵺魔的駱駝騎兵緊緊圍住。
這是屬于弓騎的——鷹翔陣,利用馬匹的快速機動力,360度無死角射箭。
她的弓再一揮,所有騎士搭箭上弦,烏黑的箭鏃對準了鵺魔的駱駝騎兵。
“放!”長孫龍晴斷然喝道。密集的箭雨對著鵺魔騎兵就是一通攢射,疾勁的嘶鳴劃破了沙漠的沉悶寂靜。
對著無孔不入的箭雨,鵺魔戰士們只有拔出彎刀護住身體。
周圍全是茫關飛騎,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活活挨射。駱駝們一匹匹地倒下,它們臨死時發出的哀鳴在天罪大漠中不住地回響。
眾魔雖然魔體強悍,身披重甲。但是,也經不起這些強弓勁矢的輪番攻擊。
剎那間,有數百鵺魔已經中箭負傷。綿密的箭網找到缺口,登時向內里透射。
只要一匹駱駝腹部中箭,哀鳴著站起。這一下更是成了眾矢之的,幾乎被數十箭同時射中。
鵺嵬知道若再過一會,族人決難逃今日之厄,鵺魔的族長揚聲吼道:”全體都有,組成大圓陣,用鵺鴉駱駝的身體當掩護。再使用刺飛錘和鐵彈子攻擊馬匹,讓他們也失去機動能力。”
命令一下,鵺魔勇士們的臉色霎時蒼白無比。在他們眼中,這些駱駝并非是牲口,而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伙伴,戰友。
但是,在這樣密集的箭雨中。如果不這樣做,那絕對是九死一生的結局。勢既至此,也唯有說聲抱歉。
只見眾魔遂紛紛下駱駝,聚攏在一起,準備組成圓形之陣。
長孫龍晴眉頭一蹙,挽弓搭三箭,當場射翻三魔。
她的箭遠比其他人的要勁快許多。而且,掠過空中時,還會發出了強烈的金色氣漩,甚至,還伴有龍吟之聲!
箭雨仍無情地攢射,許多駱駝的身軀登時像馬蜂窩一般,千瘡百孔。
長孫龍晴抬眼去看,恰與頭上包裹的白色麻布的鵺嵬的眼神相對,不由一怔。
這是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似乎蘊含著星辰與深淵。這一下互視,更像是魅魔對著目標發起幻術時的神情。
便在這一怔間,鵺嵬腰間的紫色魔劍徒然飛出,瞬間已經欺近到她身前一丈處。
而長孫龍晴似乎沒有反應。附近的茫關飛騎喝罵一聲,紛紛圍攏上來,將首領團團護衛住。鵺嵬只好作罷,長嘯一聲,便將攝魂魔劍重新回收入鞘。
此時,雖然殺不了她。但是,長孫已中自己的攝魂幻術。這一刻,不能指揮部隊的她和殺了也沒什么區別。
這時,默聆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族長,圓形陣已經布好。”
鵺嵬立刻揮手下令道:“全體都有,給我——射馬!”
但聽得一剎間“嗖嗖嗖”聲絡繹不絕。只見,無數刺飛錘和鐵彈子從圓形陣中射出,瞬間應聲栽倒了數十匹茫關颯馬。
等人類騎手明白過來鵺嵬的意圖時,戰馬已經被射翻不下于數百匹。
鵺魔的勇士天生魔軀強悍,力大無窮,手中的暗器使用起來竟然不比人類強弓差上多少。
不消片刻的工夫,鷹翔陣的弓騎們已經紛亂不堪。
而指揮官長孫龍晴似乎還沉浸鵺魔的幻術中,沒有醒來。
鵺嵬用魔語高喝道:“兄弟們,都給我沖上去,斬了這個女人!取她首級者,連升三級。”
話音剛落,默聆吼聲如雷,一魔當先,身先士卒。拔出腰間的一挺彎刀,魔氣外露。舞著刀花就沖了出去。
眨眼,魔者已經沖進茫關飛騎的陣中。這一下,倒是誤打誤撞找到了破解飛騎的辦法。
因是貼身近戰,眾騎怕傷了同伙。所以,都不敢再輕易射箭了。
此時此刻,面對默聆的突然發難,如同虎入羊群,數百茫關飛騎竟莫能當,又聽得魔者一聲長嘯,竟是一刀連斬七顆頭顱。
默聆一個健步,高高躍起,將頭顱擎在手中高聲呼喊。
鵺魔的勇士受到默聆的鼓舞,也紛紛拔出彎刀沖殺過來,目標直指長孫龍晴。
茫關飛騎抵擋不住,開始潰退。自顧不暇中,漸漸護衛不住首領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地面中突然刮過一陣颶風,沙塵飛揚旋繞。
風沙中,一條巨大的白蛇從沙地里鉆了出來,電光石火間連續撞飛了數十個沖上前來打算取長孫首級的鵺魔戰士。
只見,大白蛇盤了起來,將長孫龍晴護在中心。大蛇的七寸漸漸張開,而七寸之中,一具曼妙的女性酮體緩緩上升,顯露了出來。
鵺嵬揮手叫停眾魔,用手一指來人,問道:“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閣下就是號稱白蛇仙人的除魔衛士神階巳(蛇)——白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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