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外面好看嗎?人間卻是當真有書里寫的那么遼闊?尤其是西北和南方,竟然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別?都說西北在冰雪覆蓋的時候,南方已已然是萬紫千紅、繁花如錦了。我們這樣無趣活著,若是不到人間走一遭開開眼界,那這一輩子才真是白活了……”
趙茗茗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
糖炒栗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的思緒和心宛如話中的夢境似的。
其實她卻是要比自己的小姐趙茗茗更加希望能夠出去。
無論是西北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還是南方的小橋流水,細雨深巷,他都想要去看看。
想著想著,卻是咧嘴笑了起來。
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還是沒能躲得開趙茗茗的眼睛。
“想什么呢?笑的這么甜?”
“小姐,你可知道人間有許多關于妖怪化人的故事?”
糖炒栗子忽然說道。
“妖怪?妖怪是什么。”
趙茗茗秀美貌輕蹙,不解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妖怪是什么……不過那些故事大體都是人修煉了能成仙,而動物修煉了,只能成妖。所以這妖怪恐怕就是說我們。”
糖炒栗子嬉笑著說道。
“我們是異獸,可不是什么妖怪。”
趙茗茗有些不滿的說道。
雖然她不知道妖怪這兩個字,在人間代表著什么,但聽上去就是有些奇怪不舒服的感覺。
“那……人間都有些什么關于妖怪的故事?”
趙茗茗還是沒能抵的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接著問道。
“小姐真的想聽?”
糖炒栗子擠眉弄眼的說道。
“我都問了,還能是假的不成?”
“哈哈,關于妖怪的,除了一些搶東西吃人的故事以外,其余的都是關于那……關于……”
糖炒栗子卻是突然哽住了,欲言又止。
“關于什么?”
趙茗茗卻是開始著急起來。
“關于那男女之間的事……”
卻是頓時就羞紅了臉。
跑到里屋的床上,一頭埋進了枕頭里。
趙茗茗追進去一看,卻是都紅到了耳根!
這般年紀的小姑娘,有誰不喜歡這般遐想呢?
趙茗茗剛想出言戲弄一番糖炒栗子,卻是覺得自己若是看了那般故事,說不定會比她表現的更加夸張……
“快起來!收拾下東西!”
趙茗茗忽然說道。
“收拾東西?收拾什么東西,收拾東西干嘛?”
“讓你收拾你就收拾,我去找下我爹!”
隨后宛如一陣風般,朝門口飄去。
“要收拾些什么?”
糖炒栗子在趙茗茗即將要走出房門的最后一刻拽住了她的袖子問道。
“這間屋子里穿的,用的,統統都要帶走。另外再多帶點好儲存的事物。”
“全都帶走?怕不是得裝十幾口大箱子……”
糖炒栗子撇了撇嘴說道。
“就算是二十口大箱子,也得全部收拾停當了!”
糖炒栗子一看這小姐如此堅決,只得點了點頭,開始收拾了起來。
沒想到,糖炒栗子連一個箱子都還沒裝滿,趙茗茗卻是就回來了。
“小姐,你……”
糖炒栗子覺得今天的趙茗茗有些反常。
卻是不知她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用收拾了!”
趙茗茗開心的說道。
“不收拾了?”
“不收拾了!不過把這屋子里有些什么,全都等記下來。咱們路上需要了就去買!”
隨即拿出一沓厚厚的銀票,丟在桌上。
糖炒栗子雖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她卻并不是個笨蛋。
“路上”兩個字明顯是引起了她心里極大的震動。
“小姐,我們……要出門?!”
糖炒栗子瞪大了眼睛問道。
“對啊,出門!”
趙茗茗隨意的說道。
“老爺,允許了嗎?”
“他能不允許嗎?”
趙茗茗輕輕的笑了笑說道。
方才丟在桌上的那一沓銀票,就是他父親趙澤給他的。
趙澤心知拗不過自己這個女兒,好不如有什么要求先一口答應了下來。
而后其余的事,自己再去安排不久。
堂堂九山列山山主,去也不是可欺的角色。
不過趙澤卻是只對趙茗茗說了一句多余的話。
那就是告訴她,無論去哪,一定都要住在“祥騰客棧。”
如果發生了自己處理不了的危險,也要詳盡辦法回到“祥騰客棧”。
趙茗茗雖然不知道祥騰客棧是什么,但自己的父親如此鄭重的叮囑,她卻是也記載了心中。
趙澤看著自己的女兒點頭,也是心下稍安。
隨即拿出銀票遞給他,并且還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
這本書沒有署名,沒有封面。
前半本是關于人間五大王域風土人情的。
后版本是關于這九山與五大王域之間的諸多秘密協定。
以趙茗茗的出身,自然可以了解這其中全部。
不過按照趙澤本來的計劃,卻是應當再晚幾年才好。
九山中每年都會拍出子弟去人間行走。
一個是為了履行協議,同時也可以算作一次力量。
同一批進入人間的九山異獸們,是可以互相照拂的。
可是趙茗茗提出這要出去走走的時候,卻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上一批已經入那人間數月了,下一批卻是還要等上小半年。
無奈之下,趙澤只得給自己的女兒動用了組長特權。
將其補錄在了上一批進入人間的列山子弟名冊中。
這樣的話,也算是給她進入那人間一個合法的身份。
在極度萬一的情況下,只要她亮明了自己列山族長之女的身份,按照協定,五王都得出面給予相應的幫助和庇護。
“可是要出門,不更要得收拾東西嗎?”
“那老家伙讓我們輕車簡從。就咱們兩個人,怎么帶得了這么多的東西?所以我才說買就好了!”
趙茗茗搖了搖頭說道。
“可是那些東西,小姐能用的慣嗎?”
糖炒栗子還是有些擔心。
“用的慣用的慣……這些東西不也是買來的?那老家伙說了,在人間最重要的就是錢,只要有了錢,什么都好辦!”
“那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就走!”
糖炒栗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姐這般雷厲風行的樣子。
雖然在平時族中活的時候,趙茗茗永遠都是雍雅端莊。
可是只有糖炒栗子才知道,趙茗茗實際上的性格,卻是極為慵懶的。
平時若是無事的時候,她能再躺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寫什么。
不過坐著坐著,就會睡著。
醒來之后,抻抻胳膊,卻是仍舊不起來。
至于趙茗茗的脾氣,卻是和她的秉性截然相反。
她要做的事,必須立馬就做,而且不做到不行。
或許上一秒還會因為什么而賭氣,可是當下一刻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的時候,卻是又可以把那些不高興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這是趙茗茗第一次出門。
第一次要離開列山出遠門。
而且她沒有目的地。
因為她的目的地就是人間。
人間那么多,離列山最遠的東海和漠南,得走上幾個月才能到。
可是最近的人間,下了列山,就是了。
雖然計劃的極好。
但她們倆真正出發的時候,卻也是到了第二日傍晚。
女孩子,磨蹭似乎是本能的行為……
安安穩穩的在列山上時,無時無刻都覺得很是無趣,想要尋些新鮮,找點刺激。
可當她真正要離開這熟悉的環境時,卻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前一日沒有離開的原因,就是因為趙茗茗說她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再睡一覺。
因為不知道人間的床會不會有自己的床這么舒服。
實際上異獸們在沒有化形之前,哪里睡過床?
這床卻也是從人間來的。
不過自己的東西定然就是最好的。
凡是不管旁人有多么的跟風,但若是趙茗茗覺得無聊,那就是無聊。
雖然看上去懂事明理又得體她,畢竟還是一位大小姐。
大小姐怎么能沒有點大小姐脾氣?
肯定是要有的。
不然的話,不然的話,反而看上去像個假的。
這個世道永遠沒有借鑒的富人和毫無做派的門閥子弟。
富人若是節儉,那只是看上去如此罷了。
他們不想讓窮人們嫉妒,卻是又想在富人中標新立異。
所以才會從“節儉”這兩個字上尋找突破。
這些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關起門來有多奢華,卻是別人也看不見,不知道。
第二日等她倆從烈山上下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繁星滿天。
明月當空。
空氣雖然有些冰冷干燥,但對于趙茗茗來說這卻并不用在乎。
異獸雖然能夠化為人形。
但她們的身體素質,卻遠非人類可以比擬。
趙茗茗坐在馬車里,糖炒栗子坐在馬車的前言,駕馭者馬。
這輛馬車雖然樸素,但做工卻是極為精致。
趙澤知道自己的女兒第二天才走,命人連夜趕工出來的。
車窗開著。
糖炒栗子把那馬兒趕的飛快。
外面的景色飛也似的倒退。
冬風吹在趙茗茗的臉上,舒服的讓她閉起了眼睛。
她在烈山上已經生活了接近一個架子。
現在,像是一個除了籠子的小鳥一樣。
雖然從未奮力拍動過翅膀,但依舊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能不能再快點!”
趙茗茗對這糖炒栗子喊道。
她卻是覺得還不夠快!
“好嘞!小姐你坐穩當了!”
糖炒栗子應了一聲。
隨后一道鞭影閃動,啪的一聲清脆想起。
馬車的速度頓時又快了好幾個臺階。
“哈哈……”
趙茗茗對這窗外灑下一連串的笑聲。
現在她只想離這列山越遠越好。
“小姐你看!”
糖炒栗子指著前方說道。
趙茗茗順著糖炒栗子的之間看去。
鵝黃色的圓月掛在天幕的邊緣處。
底底的垂著。
“真好看!”
趙茗茗歡喜的說道。
這般景象她們在列山上不知見過了多少次。
可是觀看的地方不同,這賞月的心境卻是也截然不同。
“你說,人間的人類也喜歡看月亮嗎?”
“當然啦!他們不見喜歡看月亮,還給月亮寫了好多故事,好多詩!”
“當真?”
趙茗茗眼睛一輛。
“當然啦!以前我都給小姐講過的,可惜你忘了。”
“那你就不能再給我講一次?”
趙茗茗很是不甘心的說道。
接著糖炒栗子,卻是把一個人見流傳極廣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又給趙茗茗重新講了一遍。
趙茗茗聽的入神,卻是等糖炒栗子講完之后許久都沒有說話。
“小姐?”
糖炒栗子覺得背后十分的安靜。
出言試探的問道。
“這故事真有意思……你相信嗎?”
“我不信……這都是假的!”
“我信!就算那人不叫嫦娥,也肯定是有人做到了這樣的事情!人類的想象力雖然豐富,但絕對不是無根無據的,定然是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過,才能編出這樣奇幻玄妙的故事來!”
“那小姐要信的話,我也信!”
”人間的月亮就是比列山上的好看!我覺得都圓了許多!”
趙茗茗雙手托腮說道。
“月亮自古就是這樣,哪里有什么變化呢……小姐你這卻是太過于主觀了!”
“主觀?你什么時候學會了這個詞?”
趙茗茗驚奇的問道。
糖炒栗子卻是不回答。
可是她的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能讓自己的小姐,對自己感到吃驚,豈不是一個很美的事情?
“說我主觀的人,才是不懂得浪漫!月亮就算是一個,但我看月亮,定然和別人不同。”
趙茗茗接著說道。
“好吧……那我就是一個不浪漫的人。”
糖炒栗子聳了聳肩說道。
她不知道浪漫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但小姐這么說,自己順著她不久好了?
卻是也沒什么為難的地方。
“可是這月亮,明天開始就會一點一點少下去……無論浪不浪漫卻是都沒有用……”
趙茗茗自語道。
她突然覺得有些遺憾。
繼而感到心里發酸。
將頭彈出了車床,看了看身后的列山。
這種酸楚之感,就演變為了慌亂……
雖然車床大開。
但趙茗茗仍舊覺得有些憋悶的穿不過氣來。
“我們是不是應該帶點東西出門?”
“小姐后悔了?現在回去拿卻也來得及!”
卻是減緩了車速。
趙茗茗沒有說話,但卻總有種莫名的遺憾籠罩著她。
若是這般回去,她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難為過客,不為歸人……
趙茗茗來這人間,本就是想當一回瀟灑的過客。
待這人間看遍了,再做回那歸人卻也來得及。
這人間中的美一處景湮。
同時也會早就出另一處的景生。
就好像那月亮,圓缺交替一般。
途中幾番波折才能到達終點。
然而回頭再看時,風景依然安在?
非也。
自以為融入了人間,到臨走時卻會悄然間的恍然大悟,自己終究只是過客。
走完這人間并不難,可以說很簡單。
正如趙澤說的那樣,有錢就好。
可究竟只是在路途中走馬觀花一趟,匆匆而別過,還是應該認真的看看這一路上的鳥語花香?
不管是人類,還是異獸
能有意識地存于這片天地之間,就是極大的幸事,這斷然不會是一種巧合。
凡是若不是巧合,那必是恩澤或回饋。
每一個異獸都深知這個道理。
趙茗茗也知道。
但她的肚子卻突然餓了起來。
隨著雞叫聲響起,天也亮堂了起來。
這一夜的奔馳,兩人不但沒有瞌睡,反而愈發的神采奕奕。
這在路上的感覺就好像是一種魔咒。
一旦中了這道魔咒,卻是就再也無法脫身。
趙茗茗聽到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還有雞是這樣叫的,真是奇怪……”
“小姐,這不是雞叫!”
糖炒栗子大笑著說道。
“那這是什么嗎?聽著倒是有點像鴿子……”
“不是雞,也不是鴿子,卻是小姐你自己的肚子!”
糖炒栗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說道。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怎么會這樣叫……”
趙茗茗不相信。
她從來都沒有挨過餓。
一個沒有餓過的人,怎么會知道肚子在餓的時候會這樣咕嚕咕嚕叫喚?
“因為小姐你餓了……”
糖炒栗子話音未落,卻是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那應該的確是餓了……有什么吃的嗎?”
“小姐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點心,最好是五鳳掛珠酥!”
身子朝車廂后面坦然下去。
她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
“這玩意兒,除了回家之外,估計就只有各大王城才能吃上。”
“離最近的王城有多遠?是什么?”
回家是決計不可能的。
就算再餓也不回家。
何況她還有很多的銀票。
卻是也根本用不著回家。
“最近的是定西王域的定西王城,不過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怕是還得走上個幾天幾夜……”
“那等到了定西王城,咱們卻也不用吃了。”
“小姐這是為何?”
糖炒栗子扭過身子問道。
“因為咱們早就餓死了……記得在餓死前寫個字條。那些人類若是發現了我們的身體,看在這車里還有這么多銀票的份上,能替我倆收個尸就好了。”
“在列山上怎么沒有發現,小姐你還有這般本事?”
“什么本事?餓死自己的本事?我有,你也有!”
“咱們定然是不會讓自己餓死的……我會所的本事是小姐你編故事和說這俏皮話的本事!”
趙茗茗當即默然。
她卻是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的就變得活潑起來,還說了這么多話。
不過她卻是轉瞬間就想通了。
畢竟這是剛出門。
無論是身體,思維,還是心靈,都需要一個釋放和適應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里,無論多夸張卻也是無妨。
畢竟誰都是這么過來的。
無論是誰,都有這么一道坎。
“四下就近里可有什么吃飯的地方?”
卻是把語氣和心境略微收斂了一點。
“現在肯定是沒有的……起的再早的人類,也是跟著雞叫聲才起來。現在雞叫才剛剛過去。他們總得起床收拾一番吧?而后卻是再引火做飯。要等到飯熟了,起碼也得一兩個時辰之后。”
“你說的是什么飯?”
“我說的就是小姐平日里吃的飯啊?”
“別了別了,隨便找點什么吃就好!”
趙茗茗擺了擺手說道。
雖然臨出發的前一日,她曾叮囑糖炒栗子多帶些吃的。
不過自從她的父親,趙茗茗口中的老家伙給了他極多的銀票之后,趙茗茗卻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什么都不帶。
就這般赤手空拳的下了列山。
現在想想,哪怕是裝上一塊肉干,也比沒有強啊!
“小姐,我好想聞到了些味道。”
糖炒栗子使勁抽動著鼻子說道。
“什么味道?”
趙茗茗很是迫切的問道。
“香味!”
“是肉香嗎?”
趙茗茗扒著糖炒栗子的肩頭接著問道。
自己卻也開始聞了起來。
異獸化形雖然看著和人類一模一樣。
但血脈中的天賦卻仍舊能完全的保留下來。
“不是肉香……不顧的確是很想啊!”
趙茗茗隨即也聞到了這股香味。
“在那個方向,咱們快走!”
她素手一揚,纖細的手指指向一個方位說道。
馬車一路飛馳,又前行了十幾里路,糖炒栗子卻是把韁繩一緊。
“小姐,那邊有人……好多人……”
糖炒栗子緊張的說道。
“你怕什么!咱們也是人!誰都看不出來!”
趙茗茗朝她的肩頭一拍說道。
“那……咱們過去?”
“當然要過去了!現在我們這兩個“人”餓肚子了,和他們一樣,都是要吃東西的!”
只不過說道那個“人”字是,略微磕巴了一下。
但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吃的,有錢就能買來吃的,這一點決計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