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爺雙眉與睫毛上的霜,再要徹底遮蔽住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劉睿影看到他眼珠子一轉,心神緊繃,以為他又會有所動作,沒想到他的右手卻垂下,烏鋼刀也跟著無精打采的耷拉下去,刀劍指地。
“我殺不了你。”
金爺說道。
言語中劉睿影能聽出不甘,但他說的卻很堅決。
金爺不是個拖拖拉拉的人,他想好的事情,一定會去做,至于能不能做到,這不是做事情前該考慮的問題。若是因為覺得做不到而放棄的話,那這件事就沒有任何余地。何況有些事,一開始毫無可能,正是做著做著才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過劉睿影明白,他此刻放下刀,還有一種意思蘊含在里面,那就是義氣。
能讓一個干脆的復仇者有所顧慮的唯一原因,就是義氣。
男人極重義氣,甚至有的人把義氣當做了比命還重要的東西,要他的命可以,但不能讓他失去義氣。
孩子老婆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唯獨義氣二字。
他們終生都為此拋頭顱灑熱血,最終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因此義氣重要,但旁的感情更為重要,更何況這大奸大惡之人眾多,若義氣對錯了人,怕就是白付出一場。
劉睿影對金爺算是義氣,起碼在下危城中見到他時,沒有任何旁的打算。但凡劉睿影告訴了歐家此事,金爺也不會有機會大大方方的站在這里,用自己偷來的二十八把歐家劍來當做估價之物,參與拍賣。
在劉睿影這里,義氣就是占比不高,但必須要有的東西,他對金爺夠義氣是因為金爺是個值得他付出的人,并且金爺本身也是個夠義氣的人。
眼下看來,他的刀尖刺破了劉睿影的胸口,可是劉睿影的劍卻逼在他更加要害的部位。
金爺在腦子里演變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劉睿影身子一歪,同時再朝前邁出一步。
這樣的話,金爺的刀只能刺穿劉睿影左邊的肩胛,而劉睿影的劍卻能刺穿他的咽喉。
劉睿影只是重傷,他卻能丟掉性命。
就在劉睿影稍稍放心的時候,金爺手中的烏鋼刀卻又猛然舉起,逼在劉睿影的咽喉。
“你……”
印象中,金爺不是這樣反復無常的人,但這樣的舉動,劉睿影實在無法理解。
金爺卻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對劉睿影說道。
“我還不能把刀放下。”
“你想讓我給你當擋箭牌,出了城去?”
劉睿影頓時反應過來。
金爺笑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力。
劉睿影想了想,覺得這忙自己幫不幫尚在兩可之間。
主要是該如何讓歐雅明有個臺階下。
說起來,自己被他當槍使,劉睿影心中也不是很痛快。但情勢所迫,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現在既然有了緩和的余地,劉睿影也當然要動動旁的心思。
直接了當的扔掉手中劍,顯然做不到。
不過劉睿影做了個更絕的事情,他將手中的劍緩緩收回了劍鞘之中,然后轉過身,朝后靠了靠,讓金爺的刀從后搭在自己肩膀的同時,還把鋒刃逼在脖頸上,和金爺一開始對歐雅明做的一模一樣。
這樣一來,劉睿影正面對著歐雅明,兩人一言不發卻是心照不宣。
旁人看來,卻是劉睿影不敵,被金爺用刀脅迫,朝會場外走去。實際上卻是愿打愿挨,兩人合力唱的一出雙簧。
歐雅明眉毛一挑,左手在酒杯邊沿輕輕敲擊了兩下。
破空之聲起。
一只箭矢以雷霆之勢,朝劉睿影和金爺襲來,速度之快,就連眼睛都來不及反應。
劉睿影從聽到聲音,到看見這支箭時,他已經插在金爺持刀的右臂上。
金爺慘叫一聲,但還盡力保持著穩定。
但架在劉睿影脖頸上的刀鋒,卻不斷抖動,剮蹭著他的皮膚。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一陣陣的涼水潑在身上。可他還不敢打寒顫,因為自己的身體稍微抖動,簡直就是把脖頸送到金爺的刀鋒上。
沒有人會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劉睿影也是同樣。
歐雅明顯得有些興奮。
因為連弓子出手的次數著實不多,尤其是被他親眼目睹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如此精準的箭法,可以稱得上是神乎其技“天上一箭”,這個名頭果然不凡。
金爺歪過頭去,用嘴咬住箭桿,想要將其拔出來。
但這箭矢是特制的,尤其是箭頭,
當有外力施加在箭身上時,箭頭就會在皮肉里炸裂開來,散成一朵花,由此帶來更大的殺傷。
那疼痛是平常箭頭的十倍。
這一次,金爺沒能忍住,他的右臂終究是垂了下來。
歐雅明沒有再讓連弓子射箭。
畢竟這也算是暗箭傷人。
第一次,他可以用救劉睿影之說搪塞過去,但在對方已經垂下了刀后,再射出一箭,就顯得不道德,不是大家作為。
所以他選擇親自上前。
只見歐雅明,利落起身。
足下一蹬,猶如鷂子般翩然而起,落在那拍賣師身旁。
拍賣師手邊放著那二十八柄歐家劍。
歐雅明看也不看,從中抽出一柄,欺身上前,鋒刃直指金爺的咽喉。
劉睿影轉過頭來。
他的劍還在手上。
若是出劍,定然可以擋得住歐雅明。
可是他為什么要出劍?
出劍一定得有足夠的原因和理由。
現在出劍的原因,只可能是為了救金爺。
歐雅明雖然對著金爺出劍,可他的雙眼以及全部的精神都在劉睿影身上。
他在賭劉睿影出不出劍。
他賭劉睿影不會出劍!
不過歐雅明與劉睿影之間的關系極為微妙。
兩人沒有私交,劉睿影本來今日根本不必出手相幫,為的就是歐雅明那句可以在下危城中建立查緝司站樓的承諾而已。承諾最是空泛,今日可以這么說,明日又可以那樣說。但以歐雅明這種身份,說出來的話一定經過細細斟酌,否則最后做不到,連帶著整個歐家都會受到牽連。
歐雅明并不迷信,但有時候也講究氣運之說。
行慷慨事,走康莊道,一個人連同家族的氣運就會昌盛。居于上位者,最忌諱朝令夕改,反復無常。至于議論他人的閑話,更是寫在了歐家的祖訓中,“但看花開落,不言人是非”。
一個年輕的家主,不論世家大小,也不論傳承久短,只要想有所作為,尤其很多時候得面臨善惡之地的極端選擇。無賴者可成事,這句話不假,但成的都是小事,即便陰差陽錯,一時富貴,也長遠不了。
若是放在尋常人家,無非種地讀書兩種選擇,能修武道的少之又少。
書讀好了,金榜題名,光耀門楣,隨后和大多數人一樣,學而優則仕,甚至還能在幾大王府里某個差事。既能讓爹娘挺直腰桿走路,不受人欺凌,自己卻也揚眉吐氣,吐氣揚眉,不辜負那十多年的寒窗苦讀。當然也有人愿意讀一輩子書,做一輩子學問,終日躲在博古樓或是通今閣的一方小天地里,自得其樂,和圣人終日神交,也是快事一件。
但放在世家鐘姨,這些道理卻要統統打破。
世家中必得有人學文,也必得有人修武。
學文是為了長遠的發展,修武是為了保護現有的基業。
歐家之中,本來除了家主之位外,還設一位和家族地位相當的族鞭。
這個職務每個世家都有,不過有的是一個人,有的是許多人。
由于家族中能參與議事的人,是由全家族選出,如果每個議事之人都以自己所在利益或良心為名各自行事,那么一個家族就無法統籌運轉,甚至停步發展。這時候便由族鞭出面,在家族中代表族長的意志,貫徹綱紀,執行族規。
歐家到了這一代,族長族鞭卻是由歐雅明一人擔任,這在歐家歷史上乃至全天下的世家中,都極為罕見。
如此一來,組長的權利就毫無限制,可以盡情揮灑自己的創意嗎,推行發展。若是遇上賢明之人,則可迎來一代興旺,反之則衰敗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歐雅明賭劉睿影不會出劍,但他實際上渴望劉睿影阻擋自己。
他和金爺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雖然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刀劍相向,并不愉快,但從籠統上說,他們都是世家中人,對彼此也能有足夠的理解。若是沒有利益糾葛,歐雅明很愿意坐下來和金爺一起喝杯酒,聊聊青府與歐家的區別,談談震北王域和下危城的趣事。
只是以前距離隔得太遠,歐雅明雖然經常去博古樓找鹿明明喝酒,但卻始沒能騰出時間去往戈壁灘上的礦場。錯過一次后來也就成了習慣,不用心根本想不起來這種事。
歐雅明的劍有意放馬了速度,似是要給劉睿影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但再遠的距離,只要不停歇,終有抵達時候。
劉睿影看著劍尖逼近,不由自主的朝劍柄握去。
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卻是打斷了劉睿影和歐雅明之間的默契。m.999xs.net
尋聲看去,卻是胡夫人站在不遠處。
她已經離開了很久。
去的時候是和老板娘一起,現在回來卻沒有看到老板娘的身影。
劉睿影定了定神,發現胡夫人的樣子有些奇怪。
她的表情極為不自然,抿著雙唇,眉頭微皺,似是有什么話想說而不敢說。
身上不知從哪里弄來一件極為寬大的袍子,套在外面。
袍子底部蓬松異常,大大的張開灑在地面上。
“放下劍!”
聲音從胡夫人身上傳出,但詭異的是她的嘴吧連動都沒動。
而且這音色也不是胡夫人自己的,劉睿影對他的聲音很是熟悉。冷漠中泛著高貴,時刻透露著不容置疑、不可侵犯的韻味。
但這聲音卻很是焦急,頗有幾分魚死網破之感。
“歐雅明,放下劍!”
聲音再度響起。
這次劉睿影聽清了說話之人究竟是誰,卻是老板娘,金爺的妹妹。
她著實是聰明。
知道連弓子例無虛發,所以在制服了胡夫人之后,找來一件碩大的黑袍子,不透光也不透風,罩在胡夫人身上。自己則躲在其中,隱藏軀體,使得連弓子找不準她的身形,便也無處下手。
著法子雖然有些耍賴,但卻極為有效。平心而論,劉睿影、歐雅明、金爺這三個大男人絕對想不到。
胡夫人應當是被劍逼著,無法言語,她的嘴微微張了張,歐雅明看到后停住腳步,手中劍黯淡垂下。
胡夫人的神色也放松了些許,畢竟要是歐雅明不放劍,老板娘定然沒有任何憐憫,毫不猶豫的將劍刺入她的要害,以命換命。
一劍從旁側想要趁不備之機動手,卻被歐雅明擺手制止。
隱藏在暗處的連弓子更是恨的牙癢癢。
目標遮蔽了視線,就等同于把神箭手變成了瞎子……即使他的箭再快再精準,也無濟于事。
“你想要做什么?”
歐雅明問道。
“歐家主明知故問。”
老板娘說道。
“明知必得故問,你不說清楚,我又這么知道該怎么做?”
歐雅明兩手一攤說道。
“送我們兄妹倆出城。”
老板娘說道。
“對不起,辦不到。”
歐雅明說道。
“辦不到你為何還會撤劍?何況這件事你堂堂歐家家主都辦不到,還有誰能做到?”
老板娘繼續說道。
她比一開始更是焦急……多拖一刻,危險便多增加一分。
“如果只是我和你們青府的個人恩怨,那我倒是愿意平和對待。冤家宜解不宜結,什么事都好商量。剛才我就提出了個法子,只是你哥沒有同意。不過這法子多種多樣,不止一個,這個不行,總有個行的。”
歐雅明說道。
袍子抖動了一下。
老板娘的忍耐到了極限。
聽歐雅明東拉西扯這么多,她卻是再無心言語。
劍鋒從袍子斜斜刺出,逼在胡夫人的下頜。
冷冽的寒光刺的眾人眼睛一疼,歐雅明也正色起來,看向了胡夫人。
胡夫人高高揚起腦袋,但她抬高一寸,老板娘的劍就跟進一寸,容不得絲毫喘息的余地。
余光看到歐雅明正望向自己,胡夫人忍住劍尖刺破皮膚的疼痛,微微點了點頭。
“好,我送你們兄妹出城!”
歐雅明立即換了個說辭。
“不勞煩歐家主大駕,只要讓歐家與胡家的眾人退開便好。”
老板娘說道。
歐雅明揮了揮手,一劍趕忙呵退眾人,在會場里讓出一條路來。
金爺看著歐雅明和劉睿影,一臉玩味。
他卻是沒有立馬隨著老板娘離開,反而走到臺上,從拍賣師面前拿起了那壇滿江紅。
徑直排開封泥,牛飲一口。
“不過爾爾!”
隨即高高舉起酒壇,朝著地上用力一摔,會場里霎時間酒香四溢。
這一摔,不僅摔碎了三十萬兩銀子,還有歐家與胡家的在下危城,在天下商客們面前的全部尊嚴。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
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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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