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老夫人和衛氏兩人正在客廳會見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那人劍眉星目,氣質非凡,正是鳳凰谷第七代谷主凌昊。
鳳凰谷不屬于江湖門派,乃道門丹道一脈。鳳凰谷主打丹藥,為清露玉凝丹和培元丹。
而令其名聲在外便是這清露玉凝丹,此丹有駐容養顏之效,南唐皇室和權貴世家女子不惜千金也難求一枚。
所以,當老夫人和衛氏得知此人真實身份時,震驚合不攏嘴。
不曾想,那個女子竟然是鳳凰谷主的千金,名叫凌煙。
凌昊親自登門,確實有所考慮。
鳳凰谷位于洛川南面鳳凰山某個深谷之中,常年與外界隔絕,且不與世俗打交道。所以,少有人知道他們具體位置。
所以,若是尋常人家,凌昊確實沒有顧忌,直接補償了事。可這次凌煙傷的竟是南唐忠勇侯楚劍鋒之子。
楚劍鋒名聲之外,凌昊雖久居深谷,切也有所耳聞。
再仔細一打聽,才知道楚家是南唐開國功臣,世襲爵位。
所以,楚家底蘊到底有多厚,凌昊吃不準。
可楚家若因此事要找到鳳凰谷麻煩,那絕對不是難事。
畢竟,京都還有那位來自五老峰的國師道衍真人。
五老峰在道門地位崇高,凌昊比誰都清楚。
思來慮去,凌昊決定親自登門拜訪謝罪,以免因此事讓鳳凰谷陷入絕境。
當下,凌昊便帶著靈丹妙藥前往洛川城楚家。
老夫人出于對孫兒考慮,還是硬著頭皮提出三年之約,即請凌煙入府,陪伴楚逸三年。
凌昊本想拒絕,但人卻是自己女兒傷的,便狠心咬牙,答應下來。
老夫人欣慰道:“凌谷主,那此事就這樣說定了。三年為限。若三年內我孫兒依然無法醒來,令媛便可離開楚府。我楚府絕不再追究此事。”
凌昊沉吟片刻,道:“老夫人寬宏大量,石某感激不盡。三年之約,石某并無異議。只是我那小女自幼在山中長大,且少加管教,撒野慣了。若是服侍小侯爺有什么不周的地方,還請老夫人多擔待。”
說完,凌昊起身,躬身向老夫人一拜。
隨即,凌昊從袖口間掏出一個碧綠木盒和紅色木盒,道:“老夫人,這是我鳳凰谷煉制的清露玉凝丹和培元丹。培元丹有三顆,每年給小侯爺服用一顆,有固本培元之功效!”
老夫人一怔,隨即臉上露出歡喜之色。清露玉凝丹她是有所耳聞的,可謂是萬金難求,不想今日竟然獲得一顆,當真高興不已。
老夫人微笑道:“那就多謝凌谷主了。凌谷主放心,有老身在,令媛在府中不會吃虧的。”凌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女兒。
凌煙見自己老爹低聲下氣,不光把她賣給楚府三年,還倒賠了四顆丹藥。
清露玉凝丹本就難煉制,送一顆還可以說的過去。可培元丹要比清露玉凝丹還要難上十倍,一出手就送三顆,簡直虧大發了。
凌煙何時受過這樣委屈,恨不得把躺在床上的傻子拉起來,暴打一頓。
凌昊辭行離開楚府。
凌煙把她老爹送到城門口。
凌昊拍了拍凌煙的肩膀,微笑道:“行了,就送到這吧。煙兒,能夠有今日之局也算萬幸。不過你要記好了,一定要遵守諾言,照顧好小侯爺。否則…….”
后面的話,凌昊沒有說完,但臉上神情微微凝重起來。
在來洛川之前,凌昊一至交好友前往鳳凰谷做客,順道給凌煙占了一卦。
卦象之言,凌煙在十八歲時會有一生死劫。此劫如果安然度過,今后便無大礙。可如果渡不過,便是香消玉殞。
凌昊驚聞此言,心中著急萬分。但他也清楚,占卜之道實乃泄露天機,折壽不說,還會損耗道行。
可愛女生死劫近在眼前,不得不讓他憂心如焚。
無奈之下,凌昊只能請求老友再卜一卦,尋求這渡劫之法,代價便是奉上一顆鳳凰浴火丹。
此丹乃鳳凰谷鎮谷之寶。從創建鳳凰谷至今,到他至今七代,也僅有三顆。
卦言,凌煙渡劫之地便在洛川城,而幫其度劫之人方位恰好就是楚府。只不過,這是他進入洛川城之后才確定那方位正是楚府所在地。
如今,凌煙年方十七,再有一年便是十八。
凌昊不敢耽擱,趕緊派人把凌煙叫過來。哪知凌煙偷跑出谷,不知下落。
就在他準備讓他出去找尋時,凌煙師兄邱明急匆匆沖了進來,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聞言,凌昊整個人呆住了。不曾想,卦象所說似乎已經開始顯現。
凌煙心中悲戚,也沒有注意其父臉上神色,敷衍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那個登徒浪子的。”
在說到“照顧”二字時,凌煙的臉上露出一絲惡毒之意。若不是楚逸對她毛手毛腳,怎會有今日之局。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站在凌昊身旁的邱明凝視著凌煙,關切道:“師妹,倘若那廝醒來后對你再起輕薄之意,你告訴師兄,師兄一定會為你出頭。”
話才說完,凌昊喝道:“胡鬧!跟我回谷!”
說完,不理會凌煙,大步離開。
凌煙望著父親離開的背影,臉上布滿愁云,這是她第一次離家如此之久。
再加上自己闖禍,讓老爹損了臉面還賠了上好丹藥,估計等她回谷絕對沒好果子吃。
一想到這些,凌煙的頭都大了,無奈道:“腦闊疼啊!”
回到楚府,一個小丫鬟領著她走進一處小院子。
“小姐,這是您住的地方。以后,小姐的起居飲食都由我奴婢來辦。”小丫鬟恭敬道。
來之前,衛氏已經交代過她,讓她好生照顧凌煙,出了差池唯她是問。
凌煙在谷中一個人習慣了,突然有人來伺候,覺得很不方便,婉言謝絕道:“我一個人住習慣了,不用你伺候了。”
丫鬟聞言,立馬跪下來,哭著央求道:“求小姐別趕我走,要不然夫人肯定會打死我的。”
凌煙不解道:“這是為何?”
丫鬟哭泣道:“如果小姐不要我,說明我伺候不好。這樣的下人,要么被毒打,要么就被賣出去。求小姐大發慈悲,把我留下來吧。”
凌煙實在無法理解,之前在大廳看過那婦人臉面,笑靨如花,不像那種狠毒之人。不曾想,對待下人竟然這般毒辣。
“行了。你起來吧。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趕緊起身,擦干眼淚,恭敬道:“奴婢叫晴雯。”
“這里距那個傻子有多遠?”
晴雯楞了一下,趕緊勸阻道:“小姐,在府中千萬不要說傻子二字。要是被老夫人知曉,那就更嚴重了。”
凌煙頓時蔫了,敢情這楚府就是個大火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還不能說,心中無奈道:“腦闊真疼!”
“小姐,這里距離小侯爺房間不遠,出門左轉幾步就到了。”
凌煙心里清楚,她住這在這里,想來是方便照顧那個傻子的。
房間里,凌煙坐在桌前,右手托腮,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我堂堂大小姐竟然賣身給楚府當丫鬟,真是請氣死我了。哼。都是那個死傻子。等你醒了,看我不好好整你。”
可一想起自己老爹臨走時交待和失望的眼神,她還是決定去看看那個床上的傻子。畢竟,是她踹的那一腳。
晚間,凌煙來到楚逸的房間。坐在床頭,仔細打量起楚逸,皮膚白皙,眉目清秀,長的十分俊俏。
“想不到,長的倒很俊俏,可惜一幅好皮囊,卻是個登徒浪子,好色之徒。”凌煙面露可惜之色,但嘴上卻不饒人。
半響,凌煙嘆了幾口氣。隨即,望向楚逸,只見他眉宇之間似有痛楚之色,似乎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凌煙哪里知道,在楚逸體內,那道青光正在融合他的三魂七魄,以及他全部記憶。
凌煙頓了頓,伸出右手,輕輕地在他眉宇之間撫摸起來,似乎是想要減輕他的痛苦。
過了半響,凌煙嘆了幾聲,起身來到窗前,呆呆地望著夜色。
今夜新月如鉤,繁星點點。
似水清輝,灑落到她的臉上,夜風如女子溫柔的手,輕撫她的臉龐,撩動她的青絲。這一刻,凌煙仿佛與這月色融入到一起,身影如水,如風,淺唱低吟。
楚逸微微睜開雙目,朝四周望去,只見不遠處似有一道身影。想要看清是誰,卻又昏睡過去。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在這期間,凌煙基本上把楚家的情況摸清楚。
楚家祖上武將出身,乃南唐開國功臣,授上柱國,封開國郡公,世襲罔替。
后楚家將才少出,科舉不第,日漸沒落。
直至楚家第三代后人楚劍鋒橫空出世,楚家地位再次提升。
楚劍鋒,人如其名。劍鋒所指,所向披靡,打得北方胡人向南唐俯首稱臣,每年繳納歲貢。
如此,南唐北方邊境擁有近十年和平,商貿繁榮,百姓安居樂業。
楚劍鋒深受皇帝賞識,念其軍功卓著,在其不惑之年,封輔國大將軍。
楚劍鋒正室韓氏已故,育有一兒一女。女兒名叫楚玥,三歲便入青城山紫陽觀修行,至今未歸。兒子楚逸,在五歲時莫名其妙生了一場大病,七日高燒,病好后便成癡傻。
側室衛氏持家,與楚劍鋒育有一子,名叫楚懷,年方十八,比楚逸大兩歲。十五歲時,楚懷隨其老爹鎮守邊關。
因戰功卓越,已提拔為游擊將軍,從五品下,年輕有為。
如今,楚府持家之人正是衛氏。不過,凡遇大事,衛氏還得請老夫人(楚劍鋒之母)定奪。
衛氏妹妹之子韓青崖,因韓家家道中落,便將其接入楚府,跟隨劉管家學習待人接物,有意栽培。
衛氏時不時在老夫人跟前說些好話,時間長了,老夫人對他印象不錯,有些事情也放心他去做。
而韓青崖仗有其姨母撐腰,言行舉止頗為傲慢。對待楚逸,以欺辱取樂。
下人雖知,但礙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
更有甚者,在韓青崖慫恿和默認下,有些下人經常故意刁難和羞辱。無奈,楚逸是個癡傻之人,權當這些是游戲,好玩而已。
凌煙在得知這些內情后,對傻子楚逸又多了幾分同情。
此刻,楚逸依舊處于昏迷之中。
不過,由于服用凌昊贈送的培元丹,臉色紅潤,呼吸均勻,生理特征良好,就是無法醒來。
老夫人不時過來看看,心里雖有失落,但總算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