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書  第八十二章 百步入劍門

類別: 武俠仙俠 | 宏大 | 古典仙俠 |  | 太古 | 仙道書 | 無言難盡時   作者:無言難盡時  書名:仙道書  更新時間:2021-04-15
 
曲屏,顧名思義,曲曲如屏。

連綿起伏的山峰連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或直或曲,或疏或密,大地被分割開來,猶如一個剝開的洋蔥。

古人云:不識周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周山是古書中記載的天柱,無人得見其真面目,因此這一句詩話自然也無從考證,只是人們口口相傳,流傳至今。

此前葉枯是乘了那青袍獨臂道人揮袖而成的大風,眨眼間就出了曲屏,如今再入此山,方知這天地每一處都是廣闊無比,每一處都不可小覷。

他已入曲屏數十里,眼前所見仍是茂林蒼翠,若不是地上堆積的腐葉枯枝厚薄有別,真會讓人以為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未有寸進。

薄暮已近,昏曉陰陽。

如屏山脈上空,流云疊浪,不似尋常云朵般悠閑,轉而是疾馳飛掠,若得細看,這一團云有虛無實,竟是修士神虹所化,馭其飛遁。

流云之下,數里開外,一道人形黑影似不知疲憊般,起伏飛掠,便是葉枯無疑。

“這里山勢連綿,一山過了又一山,一屏過了又一屏,似是無窮無盡一般,與我駕馭勢龍落下的地方完全不同。”

大地承托著葉枯的身形,一身麻衣染血,山中現血影。

大片大片的血跡外已是沾上了不少泥濘,像是一個個小墨點,雜亂無章的連綴成片,身上已見不到翩翩之姿,只是那雙眸子,嵌在涂滿獸血與塵泥的臉龐上,其中神色仍是堅毅,沒有半分妥協。

凌家的老人越追越是心驚,初時還有余力以氣載音,影響葉枯心神,可到了現在他已不得不全力駕馭神虹,方能堪堪跟上下方那一道躍動起伏的身影。

從早到晚,由朝至暮,修士也不是鐵打的,氣力、真氣、神識終有盡時,無論是葉枯還是凌家的老者,都露出了一絲疲態,不再如這場追殺伊始之時那般迅捷。

“這小畜生哪來這么好的精神,不過凡骨境界,一口真氣竟也能綿長如此?”凌家的老者也不知是第幾次在心里大罵,若是這些咒罵的話真有用,葉枯只怕已經化成一攤血水了。

但無論他心中如何,也只得咬緊牙關,催動云氣,奮起直追。

這老人卻不知,游物之境的身法玄妙非常,“游物之外”并非是人有意為之,而是諸般“外物”避人,又是在山間林地,土木二行鼎盛,雙管齊下,葉枯是借了極大的巧力,不似這老人般只憑了一身強橫的修為,一路駕馭神虹化作云團追殺而下。

“這山脈倒是一層層天然的的壁障,我本想入夜后,借了夜色作掩護,混入曲屏鎮中,現在有這山脈做掩,何愁事情不成?”

葉枯面如沉水,打頭而來的勁風也吹不皺他半點眉角,心湖波瀾不起,一路上他不時回頭,雖然知曉自己的速度已不如全盛之時,可身后那位化境老人也是疲憊不堪。

他想甩掉那位老人無疑是癡心妄想,可那老梆子要追上他葉枯也是做夢。

暮色有四合之勢,凌家化神境界的修士還未出現,一切的一切都對他十分有利,只要不心急,游物在身,土入神識,這殺局便有法可解。

兩人牙關緊咬,心神皆未有絲毫懈怠,一追一逃,不知不覺中又深入了曲屏山中十數里。

四起的夜幕如同被天狗撕扯著,寸寸縷縷得被拉扯著覆上了天空,蔽了白日。

似是在惱恨這天色改的如此之快,又似是心知事已不可為,凌家的老人自云上躍下,落于一座山峰之巔。

望著遠處那依稀可辨的黑影,周身氣機皆沉,枯唇微啟道出一個無聲的字符,指并成劍,一道白色的神紋如春天生長的青草,于虛空中蜿蜒而起。

老人神情肅穆,滿頭白發似被風一拂,如一陣溪流涌起,復而又落于肩頭,豎指于眉間一劃,有一枚道文自眉心浮現,化作一滴精血被接引而下,自指尖滴入身前白色神紋之中。

紋成,老人一聲輕喝,信手一指,春草般的靈紋化作一道灰白相間的神光,起時又光芒一閃,去時已無象無形。

自山巔沖下,沒入林中,無聲凜冽直刺遠方黑影。

天地間似有一面無形的鏡子,映出一道灰白光影。

如梭如電,灰白神芒所過之處,裂葉卷風,驚起一地枯葉,漫天飛舞,恍惚間,空中有千片萬片枯葉,每一片枯葉間都有一絲雪般的光影錯開,竟已是“貌合神離”,一分為二。

碎葉如絲如絮,于灰白神紋所過之處拖成一道筆直的線條,而神紋所過,好似驚鴻公子,纖塵不染,片葉不沾。

葉枯踏過一方山間青石,回頭一望,微瀾的夜色中已不見那一道云影,應是那化境老者知難而退,讓他逃出一番生天。

胸中濁氣未吐,忽有徹骨寒意,襲上心頭。

似從炎炎夏日墜入三九寒冬,又似有千百條大蛇環伺,葉枯渾身寒毛炸起,環首四顧,卻只見密林蔥蔥,一片寂靜。

忽左、忽右、似前、似后,危機如潮水般于心頭徘徊,似滔天巨浪急急卷來,又急急退去,風云吞吐,寒意浸骨。

“背后!”

他臉色一邊,殺意臨身,來不及反應,直覺之下,截、斬、化三玄皆是無用,五行輪轉,卻見有九柄長劍,各色光華流淌,懸垂而立,如一道道堅實的門戶,成九宮之勢,將葉枯護在當中。

“翁!”

耳畔起輕吟,灰白靈影如灰線草蛇,伏地而走,數個閃沒,再如蛟龍揚首,出沒于草浪木水之中,剎那間狠狠刺在一柄光華流轉長劍之上。

灰白神紋中有真氣狂涌,虛空在抖動,幾乎快被這神紋蕩出的鋒芒攪碎,澎湃的能量波動讓葉枯滿頭黑發亂舞,此時的他滿身血污,好似自幽冥而來的魔種。

“咔!咔!”

猝然臨之,金行入神識化作的三尺青鋒,劍身流轉的各色光華為之一滯,龜裂聲起,似一塊寶玉正在四分五裂,頓時有崩潰之勢,

但不可否認,這一柄劍卻又真真實實的阻擋了灰白神紋的步伐,緩下了那凜冽的殺機。

葉枯大喝一聲,身側八劍一轉,化作一串絢爛流光陸續沒入此劍之中,得八劍之助,劍身龜裂之勢頓止,光華大盛,迎風而漲,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又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劍門,橫亙于葉枯與灰白神紋之間。

“錚!”

是灰白神紋震顫,以撼劍門。

“鏗!”

如山巨劍當中,似開了一道門戶,有悠悠曲音凌霄而上,劍門開,殺伐如潮,仿若千軍萬馬在奔騰,一道道飄忽的仙靈自劍門中沖出,斬向那道灰白,欲將其徹底磨滅。

燦爛奪目的赤金與神秘莫測的灰白,沖天而起,照耀虛冥,神光落山川,于沉寂的夜中劃出兩方鮮明的世界。

這本是絕佳的追擊機會,可山巔上的老人卻一動不動,任憑高處狂風呼嘯,只雙目緊閉,單手虛劃,似在演化一門大術。

灰白神紋中有他的一縷本源神識,群山中,看似是斗法,實則是以神識相斗,作飛劍越百步,欲取葉枯首級。

葉枯眉心在淌血,劍門乃金行入神識化形而出,神識比拼最為兇險,劍碎則神折,若真有那時,他魂海破碎,就成了一個癡傻之人。

“嗡!”

葉枯如魂中顯神,巍然不動,眉心間有金劍虛影閃爍,將淌下的血痕都蓋住了。

金劍在嗡嗡顫鳴,眨眼間,如神兵脫鞘般而起,自葉枯眉心沖出,化作一道金光,合入劍門之中。

劍開門戶,仙靈飄忽,其勢不再縹緲輕柔,鋒芒乍起,銳意迫人,周遭林木摧折,根斷枝毀,劍門中的仙影凝成道道劍光,化作一道劍河,飛泄而下。

“轟!”

灰白神紋顫動,綻出炫目的光華,可惜一如將死之人有回光返照之象,片刻后便被那道劍河徹底斬沒,消散于虛無。

風止夜靜。

立于山巔的老人,有兩道血水自他眼角流下,生著胡須的下頜抖動,進而全身都開始顫抖,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噗!”

挺拔的身軀似高墻傾塌,一股劇烈的刺痛自魂海中炸開,他再也撐持不住,單膝跪地,手撫眉心,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滾落,砸在山巖上碎開一地。

“這老匹夫,陰魂不散,眼見要天黑了追我不上,咳咳……”

山中,得勝的葉枯也并不好受,魂海起浪,一陣陣刺痛如回音般蕩起,抬手擦干了嘴角的鮮血,箕踞著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只不過他要比那位被斬碎了神紋的老者好太多了,尚且還能行動自如。

方才的情形,那化境老者只是附了一縷本源神識于灰白神紋之中,被劍門所擊潰也不過是神識受到重創,而葉枯則是將全部的身家都押了上去,若是輸了這一籌,下場只會是魂海破碎,三魂七魄都要被斬的干干凈凈。

稍稍緩了一緩,他強提一口氣,繼續向著曲屏山深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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