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賀難連續兩次都想要說些什么,但卻罕見的沒有組織好語言。連一貫能說會道的他都變啞巴了,可想而知魏潰的行為到底帶給他多大的沖擊和震撼。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魏潰慢條斯理地說道:“在第一次看到蕭克龍用這個怪模怪樣的招式的時候,我就試了試自己能不能做到……”
“但是我發現這個招式有個很大的缺陷,就是對于體力的消耗太快了,可能是跟體型和體重有關,總之這個招式在我身上發生作用的時間遠遠短于蕭克龍。”
“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在需要的瞬間才發動然后再停止,以此來達到強化體術和節省體力的目的。”
“如你所見,就是這樣了。”
賀難吧唧了半天嘴,最后提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不是……不會使用炁么?而且我記得你還跟我說過炁沒什么用來著?”
魏潰抱著胳膊斜楞了賀難一眼,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有誰會拒絕變得更強呢?病貓前輩雖然并非專精于炁派,但他給我的指導的確非同凡響。”
賀難點了點頭,然后嘗試著消化魏潰提供給自己的信息:“我能不能這樣理解——打個比方,假設把所有的概念都‘數量化’,你的力量和體力都為一百這個數字,當使用這個招式的時候,你的力量和速度都會增加,而體力會以一個相當高的數字勻速下降?”
老魏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尤其是算術基本就是一竅不通的水平,能力只維持在加減法和十以內的乘除,所以他想了半天才想好怎么糾正賀難的說法:“我個人的感受應該是類似于……我不知道這個詞用的準不準確——‘比例’,差不多這個意思吧!無論我和蕭克龍的體力是多少,在使用這個招式的時候消耗速度應該都是跟自身的體質來的,而且下降的速度也并非勻速,而是和動作的劇烈程度有關……我的話大概最短只維持了十息,也就是說每息之間我的體力都要折損去一成之多,但從他的表現來看堅持的可比我久多了。”
“怪不得你說這招的缺陷很大……”賀難感嘆道,十息還不到拉泡屎的工夫呢!
“但這十息之內……我終于可以和毫無保留的病貓前輩過招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老魏這個濃眉大眼的好漢也開始說話大喘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賀難當初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魏潰的武功放眼整個江湖中似乎還算不得什么,至少在拳腳這方面還過不了賈壬癸那一關,但如今的賀難通過鍛煉也算將將有了正常青年男子的戰斗力,而魏潰已經進步到能在短時間和超一流高的不落下風了。
那猜是實戰派豐富經驗養出來的,但說到實戰,恐怕在場的沒有人比魏潰經歷得還要多,畢竟他當年可是和獦狚人在戰場上一刀一槍的拼殺。
二人的竊竊私語當然影響不了場上的局勢,蕭克龍這瞬發的狂化是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的,那猜吃此一記攻擊顯然還有點兒懵,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又拍了拍自己的臉。
感覺就像是被熊拍了一巴掌似的……那猜的腦子里響起了嗡嗡的蜂鳴。
蕭克龍已經了解了那猜的意圖,斷斷不會再給對方調整戰姿的時機,立刻又撲了上去,雙拳連續快打,卻并沒有再用上瞬發狂化的高階技巧。
這無疑是個很聰明的舉措,有些東西不一定要真的使用,只要它存在,那就能起到威懾的作用,而如果使用了卻沒有達到效果,反而會適得其反。
只要蕭克龍不啟動狂化,那猜就必須時刻提防著,這對他的精神也是一種消耗。
在常態之下,二人的身體素質綜合起來算得上是旗鼓相當,那猜雖然有著高超的近身搏擊技術作為屏障和倚靠,但又不敢貿然進攻,一時間那高水平的對攻戰突然又變成了你一拳我一腳的拉鋸,就連在座的一眾高手也不知道究竟會怎樣收場。
蕭克龍和那猜兩人渾身都隱隱有鈍痛發作,看樣子不是被打出了內傷就是折斷了骨頭,但到了這個關頭誰也不能示弱,氣勢先弱那就等于將勝利拱手讓人。蕭克龍瞅準了一個機會,狂化之后的左臂上揚,半個身子都貼靠了過去,仿佛一堵墻在地上平移,而那猜屈身一閃,右手二指便插向了蕭克龍的雙目。
去他媽的不能致殘、殺人,都到這個地步了,誰還在意那些虛名、頭銜、榮譽?贏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面對這插眼的毒辣手段,蕭克龍頓時便一個頭槌磕飛了那猜的兩根手指,而這廝貼上身來的目的居然是……
白森森的鋼牙咬在了那猜的肩膀上,蕭克龍也不管對方多長時間才洗一次澡,反正這種激烈的戰斗中二人都已經是汗流浹背,兩排利齒一合,頓時在那猜身上留下了一塊凹陷的牙印,直到那猜抱著蕭克龍的腦袋狠狠地揍了兩拳才松開。
規則上說不能殺害對手,可沒說不能咬人,但放眼天下,無論是有頭有臉的江湖高手還是普普通通的莊稼把式,隨便挑出一百場斗毆里都不一定有張嘴咬人這等情況出現——這是什么招式?這就不是個招式!
蕭克龍又不可能是妖精變得,對此唯一的解釋就是雙方已經徹底打紅眼了。
那猜這邊趁著蕭克龍松口,又飛身反撲了過去,雙手直接環抱在蕭克龍的腰間,妄圖使用一記背摔。
近身纏斗中被人抱住可是大忌,蕭克龍被鎖住身軀的瞬間便要施展狂化,借著狂化帶來的身軀膨脹來撐開這個合圍,但哪里想到那猜這小子居然精通鎖技,雙臂一攫便從腰間直攀到蕭克龍的脖頸,矯健的身軀也翻到了蕭克龍的背后,兩只瘦削如枯骨的手臂一橫一豎呈十字狀便死死勒住對方的咽喉。
狂化的幅度也是有極限的,脖子再怎么粗也不可能撐過手臂的包圍,而那猜的絞殺也讓蕭克龍的狂化瞬間褪去……
那猜并不了解中原武林中所謂的“炁”是怎么一回事,但他通過發音來猜想,炁和氣是相通的,這招“氣絞”可能是自己破解狂化的最后手段,便覓了個機會用出來。
如果在這招式完全鎖死之前破解不了氣絞,別說狂化了,就連命都得捐在這兒,蕭克龍將會被勒得意識逐漸模糊,而無論是朝著那猜的頭部拼命擺拳還是向后推肘,那猜都可以照單全收——疼當然是疼的,但要是松手了又會回到之間的情況之中,所以就算疼也得忍著。
有了剛才的“一嘴之鑒”,那猜這回特意放低了手臂的位置,就算蕭克龍想下口也夠不著,而且他絞在蕭克龍腦后的手還抓住了蕭克龍的頭發——但蕭克龍卻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因為那猜的頭發剃得很短,根本無從下手。
蕭克龍也不愧是能自悟出狂化這種絕技的怪才,這個時候憑著本能橫展雙臂,做了個類似于“展示自己上臂肌肉”的動作,而正是這一展的動作讓那猜慢了三分,蕭克龍的狂化已然先于絞殺落位。
那猜也不固執地堅持鎖喉,既然蕭克龍主動送了兩條胳膊上來,那猜立刻便雙臂齊出,直接將蕭克龍的右臂扭斷,但沒想到背身對著那猜的蕭克龍絲毫都沒有因為右臂的傷勢而停滯,反而回身便一拳釘在了前者的面門上!
好一個回馬槍,蕭克龍雙持兵器練就的左右手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左拳的威力絲毫不遜于右拳,這一拳生生砸出了那猜的一顆門牙。
拳拳到肉、血型粗魯的互毆并沒有飛天遁地互相戳劍氣那樣瀟灑精彩,但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才是最原始的搏斗。
蕭克龍看了看已經垂落、耷拉在身側的右手,那猜也舔了舔嘴里濕潤的血水,到現在為止沒有人還能穩穩當當地站住,屹立的身軀隨時都有可能像是沒有地基的磚房草屋那樣轟然倒塌。
兩人扭曲的身形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面對一個已經只剩一只手能動的對手,那猜不再有所顧忌,將自己畢生所學的武術全部發揮了出來,而蕭克龍也揮舞起了僅剩的左拳。
狂化在這一刻被全部激發,蕭克龍已經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戰斗力,現在也沒有什么可保留的了,鐵鑄的背肌如浪濤般伸展開來,頂天立地的姿態再一次重現。蕭克龍的發髻被那猜方才的絞索抓散,凌亂地披在肩膀上,賀難看著他的背影,總給他一種魏潰站在那里的錯覺。
“該是時候了。”有人輕輕說道。
蕭克龍抓住了那猜,兇暴黑猿那嶙峋的瘦頸在他手中不堪一握,他將獵物高高舉起,像是在宣告或是某種儀式,然后狠狠砸在地上,印出爆裂的龜甲紋,飛濺起的磚石嵌在那猜的脊背上留下可怖的瘢痕。
但沒有人在乎這些傷,那猜在一次次的摔打中拼命地嘗試掙脫,而蕭克龍宛如入魔一般循環著這殘暴的施為。
如此反復,無比鮮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