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大人也覺得我們會成為好朋友,本官覺得,咱們該打開心結好好的聊一聊。m..co方大人,咱們去我公房聊,我那兒新得了武夷山今年的新茶,正好嘗嘗鮮兒。”夏良棟笑道。
方子安想了想,點頭道:“我也正好有事想找夏大人說。這不巧了么?”
夏良棟大喜,伸手道:“那還等什么。請吧。”
方子安微笑點頭,跟著夏良棟走出公房,往衙門大堂行去。大堂里幾名小吏和幾名士兵正聊得歡快,爆發出陣陣肆無忌憚的大笑之聲。見方子安進了門,笑聲頓時全部啞火。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看著方子安,眼神中毫無善意。
“各位繼續,不用這么客氣。本官不講究這些禮數。”方子安擺手笑道。
眾人白眼翻上了天,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還以為大伙兒站起來是給他行禮,表示尊重呢。
夏良棟道:“你們忙你們的,我和方大人有話要說。不要大聲喧嘩,沒事的去外邊院子里溜達去,莫要吵了咱們。”
眾人見夏良棟這么說,只得紛紛稱是。心中雖然不悅,但卻也不敢違逆夏良棟的話。
夏良棟領著方子安來到大堂后側的小院里,這后面的小院方子安還是第一次來,三間正房,造型古樸,便是官員的公房所在。
進了東首的屋子里,夏良棟笑著招呼方子安落座,吩咐人前來沏茶。方子安打量了這間公房,發現長窗委地,陽光明媚,倒是一處不錯的公房。屋子里還擺著幾盆花木,墻上還掛著一幅字畫。看不出夏良棟倒似乎還有些味。
“這公房不錯啊,夏大人。沒猜錯的話,西邊那間公房應該是主薄的公房吧。可惜我上任快半個月了,居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公房是什么樣。只能在前院的廂房呆著。”方子安微笑道。
“方大人,你可猜錯了,這一間才是你的公房,西邊那一間是本官的。”夏良棟呵呵笑道。
方子安一愣,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情況。
“方大人,你瞧瞧這布置,可還滿意么?本官知道方大人是讀人出身,喜歡些小情小調的雅致擺設,這不,我特意命人給你布置了些花木,還買了字畫。本官是個大老粗,我的公房可不用這個,字畫什么的本官可欣賞不來。”夏良棟微笑看著方子安道。
方子安心中疑惑不已,夏良棟這般做派,到底是什么意思。前鞠而后恭,這般示好殷勤不知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怎么,不滿意么?那里擺設不滿意,我著人再重新布置。東邊這間公房的位置可是最好的,陽光充足,也寬敞的很。西邊那一間可沒這間好。你倘若覺得地方小了,那也沒關系,大不了本官去大堂里去,這里三間公房全歸你便是。”夏良棟見方子安若有所思的樣子,笑著說道。
方子安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有些感動,夏大人讓本官有些受寵若驚。”
夏良棟嘿嘿笑道:“這叫什么話?這本就是應該的。不是說了么?咱們之前的都是些誤會,都是本官的錯。”
說話間茶水上來,果然是碧油油的全是嫩芽的武夷山新茶。要知道武夷山云霧茶生在高寒之處,要到四月才能抽芽采摘,所以此刻雖然已然是五月,但這卻的的確確實第一茬的新茶。能喝到這樣的新茶的人,臨安城里的人恐怕不多。這夏良棟居然弄到了一罐。
“好茶,好香。”方子安嘗了一口,大聲贊道。
夏良棟得意的笑道:“可不是,頂級好茶。可惜我不會茶,一會這一小罐茶便留在這里,方大人享用便是。”
方子安笑道:“那可怎么好?這可不敢當。”
夏良棟道:“自然敢當,給我喝,便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這樣的茶得是方大人這樣的探花郎嘗才是。覺得味道好了,搞不好還能寫出一兩首好詞來傳唱,豈非是一場美事。”
方子安心中一動,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夏良棟說自己寫個一兩首好詞來傳唱,聽起來不過是一句戲謔玩笑之語,但方子安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夏良棟應該是知道自己寫詞或者甚至也知道自己寫詞給秦惜卿傳唱的事情。也就是說,這段時間他已經在背后摸了自己的底細,知道了不少關于自己的背景。正因為他腦海里有了這些,才會在不經意間說出那句話來。他自己并不知道,其實他已經暴露了許多東西了。
“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夏大人一片好意,我方子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方子安笑道。
“好,不矯情,不作假,好漢子。”夏良棟挑起大指贊道。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側身過來低聲道:“方大人,有些事,本官想跟你說清楚些。相信方大人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本官覺得,需要跟你解釋解釋。不過,在此之前,方大人適才說有事跟本官說,我想聽聽你有什么事,咱們先說你的事。”
方子安點頭道:“好,那我便直說了。這幾日我在錢塘門駐地打造了幾樣救火的器械,這事兒怕是也瞞不過夏大人。雖是我自作主張的舉動,但造出來的器械卻是為了咱們防隅軍救火之用,是為公而非為私。”
“嗯,知道知道!呵呵呵,確實有人跟本官說了,本官還想說去瞧瞧呢。聽說你造了個大水車是么?要不說方大人令人敬佩呢,一來咱們衙門,便親力親為,考慮衙門的事情。本官實在是感動欽佩。”夏良棟道。
方子安笑道:“不敢,我只是想跟夏大人商議商議這費用之事。造這些東西,我花了三百多兩銀子。本來我自作主張的所為,自己出銀子也沒什么,但是就怕公私不分,最后反倒被人說我閑話。咱們衙門里每年都有自制器械的經費,好像有五百兩一年,我想問夏大人,這筆銀子可否從中劃出。倘若不便,便罷了,就當我捐獻給衙門,那也無妨。”
夏良棟呵呵笑道:“我當是什么事,原來是這件事。方大人墊了銀子為公家辦事,這銀子怎能不給?那不是笑話么?三百多兩銀子是么?一會本官吩咐人報賬便是。”
方子安笑著拱手道:“那可太感謝了。”
夏良棟道:“感謝什么?都是應該的。還有什么事么?”
方子安道:“沒了,就這件事。”
夏良棟點點頭,往椅子上一靠,沉聲道:“方大人,那本官便跟你說說咱們衙門的事情了。”
“請講!”方子安笑道。
“方大人,您上任了半個月了,相信您也一定聽到了一些人跟你說的一些話。你莫要搖頭,本官知道一定會有人跟你說些什么。比如說,本官克扣他們的餉銀,比如說本官縱容他們勒索百姓,甚至趁火打劫,什么本官冒領空餉什么的。是不是?”夏良棟看著方子安低聲道。
方子安微笑道:“那到底這些事是真還是假呢?”
夏良棟哈哈一笑,嘆了口氣道:“方大人,本官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讀科舉當官到底是為了什么?”
方子安道:“為何這么問?”
夏良棟道:“方大人不便回答么?”
方子安拱手向天道:“為了效忠朝廷,為國盡忠。這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
夏良棟呵呵一笑道:“說的不錯,但未免太冠冕。方大人看來說不出口,本官替你說便是。天下讀人苦讀科舉入仕,無非是為了光宗耀祖,飛黃騰達。再進一步說,便是為了名和利兩個字罷了。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想你們花費十幾年時間苦讀章,不就是為了這些么?本官雖然沒有經科舉為官,但本官當初在軍中卻也是吃了許多苦頭。二十年多前,本官還是一個小兵卒子,在江北之地也曾和金人血戰,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才有了些微末的軍功。后來不打仗了,才回到臨安進了中護軍之中擔任了個低微的小職務。好不容易混到了六副將,結果犯了事被貶了一級,跑來這防隅軍中當防隅官。你說,我跟你們讀人比起來,是不是也經歷了一番波折和苦痛?是不是也不亞于你們讀的煎熬?”
方子安還是第一次知道夏良棟的背景,沒想到這廝居然也是靠著軍功混到了今天的官職。不禁對他生出了些許的敬意來。但很快,這絲敬意便被方子安揮去。因為眼前的夏良棟顯然不值得尊敬,他干的事已經抵消了之前他的功勞。
“失敬失敬。原來夏大人有過這般經歷。”方子安道。
夏良棟搖頭道:“倒也不用客氣。本官說實話,當初打仗也是被逼的。上了戰場,不拼命難道當逃兵?當逃兵便是死路一條。所以也是被逼無奈。但我畢竟拼過命流過血,我理應得到官職,享受俸祿。經歷過生死之后,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什么都他娘的是空的,人活著只是一口氣吊著罷了。沒了這口氣便什么都沒了。所以,別整什么空話,能撈便撈點,能過的好些便過得好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必那么說大話。這便是我在死人堆里爬出來之后的真實想法。”
方子安微笑道:“夏大人看來是頓悟了。”
夏良棟呵呵笑道:“頓悟不敢,但我確實看透了。能享受便多享受,能活的快活些便活的快活些,眼一瞪腿一蹬便什么都沒了。這番話我也是跟方大人掏心窩子,覺得大人值得交往才說的大實話。我相信方大人內心里也必然不是你說的那樣,什么為國效力為朝廷效力這樣的想法。效力不假,但效力歸效力,該拿的還得拿不是么?”
方子安臉上笑的燦爛,心中卻冷笑不已。夏良棟倒真是直接,他的想法恐怕代表了絕大部分官員的想法。他的行為也正是出自他的想法。夏良棟跟自己忽然這么推心置腹,方子安感覺出來了,夏良棟是要以進為退,把自己拉進這渾水里,跟他成為一丘之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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